第14回 早朝

五更鼓响,群臣疾进。金銮殿上,山呼万岁。

刘义隆端坐龙位,檀羽扮作小太监躬身立于其后。

如此居高临下,立时将朝堂中情形尽收眼底。

今天是例行早朝,来的都是中枢要员,像荀万秋这一级别的并没有到场。

满朝文武,檀羽只认得刘义康和刘义恭。

那刘义恭抢先出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臣有罪,昨夜宗正寺走失要犯檀羽,都是臣御下不严,臣负有重责,请陛下治臣失职之罪。”

刚一说完,旁边一个文臣就走上前来,一脸气轰轰地道:“你不仅是失职,还是越权。这绑架案明明应由廷尉府处理,你倒好,把人抢了去,又管不严,让人走脱。陛下,除了失职之罪,刘尚书僭越之责也应一并处理。”说话的就应是廷尉刘湛了。

“敢情被绑走的不是你家的女人吧?”一个少年将军随即回应道,“我妹被人绑走那天,你们廷尉府的人满建康闹了个鸡飞狗跳,结果搜到人了吗?还不是五叔的人机灵,找到了那首恶檀羽,这才让案子有了转机。要我说,根本责任还是你们廷尉府的人办事不力,抓个书生都抓不到,朝廷要你们做什么!”

原来此人就是刘英媚的阿兄、辅国将军萧斌。

檀羽抬眼仔细观瞧,见那萧斌身材魁梧,倒是一副行武的好身板。

只是他说话愣头愣脑,没有他妹刘英媚的机巧。

先前的刘湛哪肯相让,争道:“廷尉府擅长审案,抓人又不是我们的主责。他尚书台先抓到人又怎么样,这么多天,找到新蔡公主了吗?若是把人带到廷尉府,不出一个时辰,我保管叫他有什么说什么。”

萧斌哂道:“你们廷尉府不就是会用皮鞭吗?那檀羽进了宗正寺后,有少挨打吗?我听说光是医师都去了十几个,其中还有御医,想来你们也都听说了吧?你们廷尉府打人也没这么狠的吧?就这样的情况下,那檀羽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这臭文人和他们檀家其他人一样,就这死德行。我才不信你们廷尉府就有什么好办法。”

两人就这样来来回回吵了几句,刘义隆方才干咳了一声,两人随即住嘴。

刘义隆这才说道:“宗正寺地牢虽说多年来未曾使用,但当年兴修时也是照着最高安全规格建的,怎会让一个要犯就这样活生生地被劫走。这话传出去,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吗?日后若是再抓了十恶不赦之人,又该让朕如何处置,老五你倒是说说看。”

长跪在地的刘义恭这才说道:“陛下应该听说过,那檀羽身边有三个能人,一个是江湖大派麦积山的弟子,据说是未来将会接管麦积山做掌门的,另两个则是一对夫妇,男的有一身鬼魅般的轻功,而女的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女侠,曾以一人之力击杀北凉伊吾城的两大护法。除此之外,还有伊吾城的十几个顶尖高手。把这些人放在一起,就是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也不是难事,何况是臣一个小小的大牢。此事非臣的手下不尽力,实是贼人太过凶险。陛下试想,那天在洞玄观,同样有几十个高手在侧,新蔡公主不是一样也被他们轻易劫走了吗?”

他说的其实是早已拟定好的说辞,可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演技十足的真,在场都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却也对他这般托辞有些无可奈何。

唯刘义隆突然震怒,斥道:“按你这说法,如若这些人要想进宫来取朕的首级,也不是不可能喽?真是荒唐!”

群臣见君上动怒,慌得全都跪倒在地。一个武将模样的赶紧回道:“臣等誓死保护陛下不受贼人侵扰!”

刘义隆听那人表决心,语气这才稍微和缓下来,慰道:“齐爱卿一向尽心护卫宫掖,朕知你忠心,并非责难于你。不过,如若那些贼人真进得宫来,齐爱卿有胜他们的把握吗?”

那姓齐的武将道:“刘尚书说的那个麦积山弟子名叫念双,以前曾在宫门前与刘秉斗过一场,双方功力不相上下。刘秉是虎贲军中最顶尖的高手,若单论武功,臣的手下确实无人能胜过念双。不过宫卫人多、装备精良,哪个贼人想在宫中行走,也绝难轻易脱身。至于刘尚书的手下,敌不过那念双等人却是可以想见的。”

刘义隆点点头,正欲说话,两班文武中为首的一人走出列来,那人正是刘义康。

只听刘义康冷声说道:“那檀羽既是国中要犯,众人又都知他手下之人的厉害,那就不应独用尚书台的人来看管其人,而应联合宫卫、廷尉府、丹阳尹,共同设下屏障,绝叫那厮走脱不得。然而据我所知,廷尉和丹阳尹数次下文去提那檀羽,都被老五拒之门外。如此看来,老五根本就是故意放走那檀羽的。”

对于刘义康其人,檀羽实在太过熟悉。

然而这位叱咤风云的权臣,他却从未见过其人在朝堂之上的样子。

其人中等身材、相貌并不奇异,若是乍眼一看,实在没什么特别。

可就是这个人,从上朝开始到现在,始终沉稳如山,即使被萧斌呼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其人城府之深,才是其迥异于常人之处。

而这样的强大气场,也让檀羽感受到了一股凉意袭来。

檀羽仔细感受着这种袭人之势,回想当年,自己的阿公檀道济,便是与他在同一个朝堂上争辩。

如今时过境迁,终于轮到自己。

自己真的有战胜他的把握吗?

话刚说完,刘义恭当即斥道:“你这是血口喷人!那檀羽绑走的是我的亲侄女,是我们的大仇,难道我会自己放走自己的大仇吗?真是荒唐透顶。”

这时,那刘义康只是一声冷哼,便回道:“自檀羽被关进大牢至今,已有数天,这中间在那牢中发生了些什么事,无人知晓。我曾问过为檀羽诊治的医师,他们说是肺脉受损导致的咳喘病复发。好吧,我姑且承认这是用刑过度所致。可既然这么多天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老五你为何不向其它衙门求助?前两天朝上,我们一再要求其公开审案过程,你都推说不方便透露。现在好了,人被劫走,许多机会都已丧失,要再去抓人,不知是何年月才能抓住。不论你是真是假,不予通报、走脱要犯,这都是重罪!”

刘义恭正欲再辩,刘义隆忙喝阻他,道:“此言不错,如此大责,绝不能轻易饶恕。朕意已决,责刘义恭撤去宗正职使、罚俸一年,自己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想不清楚不得出来!”刘义恭听得此罚,只得跪谢皇恩。

后面的檀羽闻听到此,心中却忍不住笑了:“这一君一臣可演得真好,这才是真正的雷声大雨点小。宗正本来就是虚衔,撤了就撤了;俸禄于刘义恭这种家大业大之人自然也是毫不在乎;至于闭门思过,这又算得是什么惩罚呢。”

而罚完之后,才是今天主要的戏码,如何再行抓捕之事。

那边刘义康等人见刘义隆处罚如此之轻,知他有意维护,正要再来一番说辞,刘义隆却喝止道:“好了,刘义恭的事先放到一边。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重新把那檀羽抓回来,又如何找到英媚。朕的亲生女儿,被人绑走了这么多天,你们这些人竟是拿不出丝毫的办法,让朕的颜面何存、让大宋的国体置于何地?今天若拿不出个主意来,你们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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