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提塔下落的势头堪比雷霆万钧,但越接近地面,飞行杖降落得就越缓慢,到了最后五米,速度竟与一根飘飞空中的羽毛相当。
在学过经典物理学的人看来,此景绝对非常诡异。
飞行杖悬停在离地面一米的空中,提塔“嘿咻”跳了下来,双腿轻巧地踢踏在草坪上,半跪于吕一航身前,快速地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势。
“来得真及时啊。”吕一航无力地笑道。
提塔先前在他身上布置了连通心神的阵法“大卫之星(מגן דוד)”,所以能感知到他陷入险境,及时地前来助阵。
古代秘法有时比现代科技都管用,连拨通手机号的工夫都省去了,不然怎么瞒得过克洛艾的耳目?
幸运的是,除了几处淤青和擦伤之外,吕一航一丝出血的伤口都没有。提塔把他的脑袋揽在怀里,舒了口气:
“没什么大碍,如果你是足球运动员的话,每年都会受比这严重十倍的伤。”
吕一航之所以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全赖法器庇佑。
在小时候,爷爷赠予他一块辟邪的玉佩。
吕一航本来只用它来规避荒郊野外的恶魔骚扰,没想到刚才竟然显了灵,挡下了克洛艾未施放完全的“永火之刑”,这个用途属实是意料之外。
吕一航从生死关头脱了险,却也错失了尽情撒娇的良机,不免悻悻地说:“就不能说点好话安慰我一下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伤员啊。”
“我会安慰你的,用报仇的方式。等着瞧吧,我会让十字教的婊子付出代价。”
提塔把吕一航安置在树荫之下,将“登临高天”塞到他怀中。
吕一航隐约感受到,杖身上依然留有提塔掌心的余温。
他油然而生一种安全感,就好像提塔依偎在他身边,手掌在他怀里磨蹭。
“我马上就回来”,说完这句话后,提塔转身站了起来,向着克洛艾缓步前进,脑后繁复的公主辫式在阳光下金光璀璨,漆黑神秘的哥特长裙一摇一晃。
这身雅致的裙装本应在名流云集的宴会上亮相,如今却在阒其无人的湖心岛上空对秋风;这双锃亮的玛丽珍鞋本应在柔软的地毯上踩踏,如今却在泥泞的草坪中跋涉不停;这位魔道公主本应在香闺中插花刺绣吟诗作画,如今却为所爱之人赴汤蹈火。
她的背影既娇小又纤细,却蕴藏着一种坚定不移的气魄。为了保护爱人,与世上最强大的一方势力为敌也在所不辞。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是吗?
吕一航看着横亘于自己和克洛艾之间的曼妙背影,不禁心神荡漾:
好,好帅啊。
这么有胆有力、有才有色的少女,我都快被迷住了……哦,我已经被迷住了啊,那没事了。
在克洛艾身前十米左右的位置,提塔停下了脚步。为了避免被长枪突袭,需要留出一定的缓冲空间,她是知道的。
“你是,犹太佬?”
克洛艾朝提塔瞥去,嘴角似笑非笑,毫不掩饰轻蔑之意。
她并不为提塔的助阵而惊讶,恶徒必定会有同党,一起收拾了岂不正好?
为了做好战备,她把与吕一航有所关联的学生列了个清单,调查了个底朝天。“提塔·克林克”的大名,自然位居这个名单的最上方。
克洛艾窥探了提塔在新生杯上的表现,也做了充分的背景调查。
从收集的情报来看,提塔是某个犹太魔法世家的遗族,使用的所有魔法皆出自于“吗哪(Manna)”。
刚才挡下圣徒武装一击的,应该是由“吗哪”凝聚而成的障壁——“舍金纳”吧。
《出埃及记》记载,摩西率领以色列人行于旷野,上帝为他们赐下了名为“吗哪”的食粮。
那是从天而降的圣洁食粮,在后世的魔法学界中,信仰犹太教的法师所使用的能量即以之为名。
“没有东西能逃出国教的情报网!”
克洛艾以为看破了提塔的所有底细,胸有成竹地冷哼一声。
但是,提塔的回答却在她预料之外——
“我不是犹太人。”
提塔深沉地注视着克洛艾的眼睛,似为她的管窥蠡测感到同情与怜悯:“我的犹太母亲背弃了生养她的家族。我也不是任何教的教徒,我的祖师以肉身凡胎抗衡上苍的淫威。我身上流淌着弑神之人的血脉,我钟爱的是书写原罪的诗篇。”
提塔的话语张扬着骄心傲气,全未把国教修女的信仰心放在眼里。
克洛艾压抑怒火,蹙眉笑道:“希望口出狂言不是你唯一的能耐,你这敌基督者。”
提塔淡然说出挑拨的话语:“你若觉得我不逊,何不尽你所能来惩戒我?”
提塔·克林克,这位以色列人与德国人的混血儿,自幼就浸淫于与基督宗教背道而驰的文化。
前者的民族出产了弑杀耶稣的凶手,后者的土地诞降生了宣告“上帝死了”的哲人。
她在此与国教的虔诚修女克洛艾对立,难道不是某种难解的宿命使然?
“犹太法师而已,有何难对付的?要是他们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怎么会被驱逐出迦南圣地,在世界各地离散上千年?”
克洛艾咬咬牙,将圣枪的尖端对准提塔,这柄枪与圣徒武装的制造材料完全相同,也是忒伊亚公司科研出来的“人造圣物”,以它的锋锐程度,洞穿人类的肉体就像戳破一张纸一样容易。
在见识过提塔用吗哪作战后,克洛艾先入为主地认定,犹太魔法就是这位德国魔法师唯一的手段——因为“能力排异定律”的存在,人类不可能运用两种性质差距太远的魔力。
这条定律并不难理解。
在不同流派的理论中,对魔力的称呼有所差别,比如道士用的叫“真气”,十字教徒用的叫“圣力”,它们代表着两种体系的超自然能力,无论是修炼方式,还是运作技巧,都截然不同。
倘若多种原理各异的魔力共处于一个人体内,必然会相互排斥,相互打架。
结果或是一股魔力完全压倒其他魔力,从此太平无事;或是久争不下,使宿主脏腑破裂,一命呜呼。
可是,但凡克洛艾眼界再开阔一点,亲见过犹太教的任何一位拉比,或对犹太魔法有更深入的了解,就该察觉到一点不对劲:提塔体内的吗哪分量非常寒酸,所用的魔法技术也相当粗陋。
没错,提塔压根儿使不出像母亲那样巧妙精致的犹太教或卡巴拉术式,横竖只会两招,都是最基础的那种。
——将吗哪释放于体外,即是辟邪护身的“舍金纳”;将吗哪运行于内脏,则为增强体能的“梅尔卡巴”。
童年时的提塔从母亲那里学到诸多犹太教经义,把《塔纳赫》《塔木德》读得滚瓜烂熟,但她更偏爱向父亲学习古希腊古罗马的古典魔法,更痴迷于记诵《物性论》等伟大经典。
父母双方教导的两种文化,给予了提塔两条通往异能的途径:
犹太学说的魔力,名为“吗哪(מן)”;伊壁鸠鲁学派古典魔法的魔力,名为“魂魄(Animus &; Anima)”。
两种来源不同、性质迥异的能量在提塔的体内激战,最终结果是先到者得胜,魂魄成了她身上主要的魔力。
吗哪在其压制之下,只能维持零零星星一丁点,在内行人眼里与新手无异。
提塔在新生杯上保留实力,只使用不太熟练的吗哪迎敌,当然是为了应对今天这样的情况。
——为了不让身处暗处的敌人抓到把柄!
“建城者罗慕路斯,赐我兵戈之利;身穿王袍的奎里努斯,导我战争之技……”
提塔念动咒语,呼唤“魄(Anima)”从法袍的纹路中飞散而出。
不消说,这才是她最得意的真本事。
她的“魄”带有暴烈的侵略性,如同一阵阴风肆虐狂啸,不超过十秒的时间内,岛屿之上的自然景物全都笼罩其中,恍若坠入寂寂的长夜,湖上无波,林间无风,连秋蝉也彻底止住了鸣躁。
这种冷门而奇特的魔力曾让吕一航胆战心惊,但与提塔相处得久了,他反而觉得亲切可爱起来。
毕竟是自己深爱的姑娘,吕一航喜欢她的魔力,正如爱慕她的芳泽一样。
与见惯了提塔魔力的吕一航不同,克洛艾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所以沉着脸端起长枪,警惕地环顾周遭。
——这不是犹太人的技艺!
她掌中紧握的长枪——“天国之光(Lumière Céleste)”,是如圣女贞德一般领袖群英的神圣之枪,已陪伴她三年之久,是她爱不释手、引以为傲的宝具。
然而,当枪尖划动于半空中时,发出的不是像往常一样清脆爽利的破空声,而是呜咽似的低沉声响,听得让人烦闷不已。
克洛艾眯眼细看,锁在她身边的魔力不是杂乱无序的,而是彼此架叠在一起,组合成一种玄妙的稳定结构,犹如一座钢筋铁骨的高楼大厦。
哪怕她使尽全力破开其中一部分,很快就会被周围的魔力弥合回去。
“初学中文时,我看过一部叫《三国演义》的小说。陆逊的大军被困在诸葛亮的『八卦阵』中,进也进不了,退也退不得……现在,莫非我也入了阵吗?”
克洛艾的忧心相当敏锐,连提塔的魔法原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因为提塔所用的正是模仿建筑的术式。
——“拟造圣城”!
这是提塔所用的魔法之名,亦是她母亲丽芙卡·克林克创制的独门秘技。
丽芙卡年轻时曾游学耶路撒冷,并在那里获得了宝贵的启发:耶路撒冷自古以来就被世人认作圣城,它的神圣性不单来源于发生在这块土地上的神圣事件。
在其城市结构和建筑布局背后,肯定也有深刻的巧思。
在此之后,她便着手钻研古代建筑背后的魔法思想,并且巡游世界各地的古城寻找灵感,花费十余年光阴,最终修炼成当世无伦的女拉比,其绝学“拟造圣城·上帝之城”也随之名扬魔法界。
用吗哪来搭建一座城池,史上何人有过这般宏伟的构思?
凭借一人的魔力,定然完成不了此等壮举,即使多人通力合作,也至少要花上数日至数周时间。
为此,丽芙卡精心设计了一套法袍“子午日分”,其上的五百余条花边都能像人嘴一样吟诵咒语,组合叠加起来,无异于一支辅助施法的歌队。
以这件法袍为前提,“拟造圣城”才有了实际运用的价值。
与潜心研究耶路撒冷的母亲不同,遍览拉丁语古籍的提塔更倾心于另外一座圣城,进而对母亲的术式进行了改编。
提塔心心念念的圣城是哪座?
——罗马。
建城于三千年前,雄踞亚平宁中部,君临地中海万邦的罗马!
“……罗马人,你记住,你应当用你的权威征服万国,这将是你的专长,你应当确立和平的秩序,对臣服的人要宽大,对傲慢的人,通过战争征服他们。”
在地府之中,安奇塞斯如此告诫埃涅阿斯。埃涅阿斯历经重重磨难,最终来到拉提乌姆地区,成为了罗马人的先祖。
这段话用来形容罗马的历史轨迹再恰当不过,罗马人正是在这种精神气概的鼓舞下,一次又一次地开展对外的征伐。
——罗马,乃是宇宙的中心,天命的主宰!
作为古典文明的仰慕者,提塔的魔法也很有罗马式风格,如征服世界的罗马军团一般威武鹰扬,如经天纬地的罗马法律一般周全详备。
“好整齐,好优美。”吕一航坐在地上,旁观提塔的魔法,发出只有异能者才懂的感叹。
提塔活用自己的“魄”,营造出了一座与现代体育场形状相似的椭圆形建筑。
在这片空间里,魔力仿照古罗马工程技艺,形成了稳定的结构,券拱与立柱交织错落,真是别开生面的几何学图景。
这就是独属于提塔·克林克的“拟造圣城”,普天之下唯有她一个人掌握的秘法——“拟造圣城·世界之都”。
对于魔法来说,“模仿”是一个最为基础的思想,往大了说,世上万千术式莫不采取某种事物作为原型,譬如自然现象,譬如神圣事件。
提塔此时模仿的即是罗马城中最负盛名的建筑——“斗兽场(Amphitheatrum Flavium)”。
斗兽场由尼禄皇帝下令建造,用于举办血腥的角斗表演。人们听到“罗马”之名,十有八九会首先想到它的雄姿。
“当斗兽场屹立时,罗马也将屹立;当斗兽场倒塌时,罗马也将倒塌;当罗马沦陷时——世界倾覆。”
这是拜伦勋爵在游览罗马后写下的诗篇。
巍峨高峻的斗兽场,对罗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是罗马昔日繁华的注脚,就算到了两千年后的今天,仍然装点着这座城市的辉煌。
而提塔就是以之为原型,凭魔力建造了一座微缩版的仿造品,虽在结构上有所简化,却也大差不离。
更关键的是,其最重要的概念被摘取了出来,那就是“生死厮杀的场所”:
提塔和克洛艾皆身处于斗兽场的中央,正是角斗士浴血战斗的领域。
克洛艾发觉自己胸口发闷,呼吸不畅,意识到了这份魔法的奥妙之处。
周边空气充斥着一股重压,压迫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致使圣力无法弥散到空气中去。
自己的躯壳就像一座水缸,紧紧关闭着闸门,却还在不断加水,随时有崩溃的风险。
与此同时,过量的圣力积累于克洛艾体内,催发她身体机能高速运转,不光血液流得更快,心脏跳得更急,头脑也陷入了一半清醒一半糊涂的迷醉状态。
在拳击赛中,即使裁判叫停,拳击手有时还会恋恋不舍地扭打在一起,这种情况会被称为“杀红了眼”。
当角斗士被数万人居高临下地俯视,被响彻天地的喝彩声环绕时,压力自然会刺激他们到达这样的状态。
克洛艾的精神状态与之相似,这时的她看不见别的事物,听不见别的声音,唯独知道一件事情,就是把眼前的仇敌摧毁殆尽!
“对于决斗而言,这种感觉正正好。”克洛艾扬起赤红的面颊,毒辣地笑了笑。
“彼此彼此。”提塔颔上滚落豆大的汗珠,目光如隔着一层迷雾,裹在荷叶边布料里的酥胸起起伏伏,看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即使蔓延在斗兽场中的魄是她自己释放的,她也无法精准地加以控制,因此亦会受到强烈的压力。
在同样的重压之下,她不得不紧盯着克洛艾的一举一动,根本不能分出半点心思。
“操纵周围环境的魔力,创造出一对一厮杀的氛围——果真是斗兽场啊。”吕一航看懂了这一魔法背后的秘密,不禁慨叹。
提塔的独家秘技,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宏伟”,用两个词形容就是“宏伟”和“华丽”。
明明敌人只有一个,却要改变方圆几十米之内的魔力环境,这种手段只有奢侈到没边的阔佬才干得出来。
这个魔法足以围困一个连,却拿来对付区区一人,真是大张旗鼓啊。
吕一航并不清楚,在提塔模拟出的斗兽场中,他所身处的位置正好是角斗士的休息区,这样一来,他就能避免被战火波及。
而且斗兽场竖起了高高的“围墙”,把战斗的声响全都限制在湖心岛内,不让周边居民察觉到这里的动静。
说到底,提塔在运用魔法时,也时时刻刻在为他着想。
况且,将斗兽场张开到如此大的范围也绝非冗赘之举:谁说克洛艾的战力不能与一支军队相提并论?
“有我的『天国之光』在,异端魔女只有受擒的份!”修女骑士的尊严让克洛艾争胜心切,退后半步也是奇耻大辱。
她一咬牙,双手握紧圣枪,以迅雷之势突刺向前,枪尖登时闪耀起炫目的白光,正是刚才瞄准吕一航右臂的架势,相比之下,这回蓄上了更多劲道,光芒甚至更炽烈了几分,亮得让人眼睛发疼。
——贯穿炮:光中之光(Lumière de lumières)!
长枪的尖头上,一道乳白色的光束骤然迸发出来。那道光束如同离弦的箭镞,尖啸着破开空气,涌起排浪似的狂风,朝着提塔的胸膛疾驰而去。
提塔檀口微张,目中透露着难言的惊异,她确实和克洛艾保持着适度的距离,可纵有十米之远,枪气也能轻而易举地跨越。
她对克洛艾的战法毫不熟悉,忽略了天国之光能当成远程武器使用。
提塔暗自猜测:“长枪的形状,原来只是障眼法吗?按照它的功用,说是『圣力发射器』好像更合适一点。”
在子午日分的灵敏运作之下,提塔的魄像流水一般变幻自如,及时在身前构建出一道“塞维安城墙(Murus Servii Tullii)”,呈现出半透明的深紫色。
以往提塔只用舍金纳来做防御,那是犹太防御魔法的精髓,时常用于净化祭坛等场合,能够阻碍邪魔侵入,可要论坚固程度,怎比得过拱卫都城的高墙?
“光中之光”轰在城墙之上,震发出剧烈的波动,当低频的躁动声仍未平息时,第二发已经接踵而至,紧接着是第三发,第四发……经历了数次“光中之光”的洗礼,城墙兀自屹立不倒,正如守卫着永恒之城的永恒荣光。
——好死板的防御,但也有机可乘!
克洛艾咬唇而笑,如天使展翼一般抖振披风,数只圆柱形的金属造物像变戏法似的,从她的背后冉冉升起。
那显然是国教科技的结晶,每只尺寸都近似于成人小臂,细长的炮管覆盖于两瓣流线型的白色装甲下,仅有黑洞洞的炮口露在外边,如一只盈满敌意的瞳孔,令人望而生畏。
为了确保捕猎魔神的行动万无一失,上周克洛艾特意找上英国国教的合作者——伦敦的忒伊亚公司升级圣徒武装,装载了最新研发的武器模块。
可想而知,她看到这些新式武器时有多惊喜。这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科技,简直就像……高达一样。
一共十二只浮游炮平滑地飞到空中,连纤毫声响也没发出,好比一群闪烁于夏夜的流萤。
它们有序地组成一个环状阵列,盘旋于约五米高的半空,将提塔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每一根炮管都瞄准了她的脑袋。
再牢不可破的城墙,总归是有漏洞的。若是来自天上的袭击,又该怎么对付呢?
在炮膛之中,超载的圣力诱发着无数电子作着跃迁作用,狂躁地竞相顶撞,终究汇聚成灼热的激光。
每一束激光射到地上,都足以将茂盛的草木化作焦土,要是十二发炮火齐射——人间炼狱!
——浮游炮:万民之光(Lumière pour tous les peuples)!
她不指望这次攻击能一举秒杀提塔,能在那张臭脸上留下伤疤就够本了。瞧不起国教的人都得付出代价,破相已是最轻的一种惩罚。
但是,提塔的魄像有意识一样,当“万民之光”即将离膛之际,就将“塞维安城墙”搭建到了头顶处,其迅速程度让人目不暇接。
十二道激光如被吸入海绵中的水流,连零星光点都渗入不了提塔的防御——克洛艾的小目标也落了空。
尽管古罗马没有防止空袭的建筑,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建筑作为“拟造圣城”的原型,但魔法毕竟是自由的,做这点程度的改编当然不在话下。
克洛艾心里涌起一种憎恶之情,眉头攒得更紧了。
也许是天才眼里容不下第二个天才,短短几分钟内,她对提塔的反感程度已远远超过魔神附身的“人类公敌”吕一航: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和我遇到的所有法师都不一样?为什么你无需念咒就能施展魔法?这么夸张的灵活性,和我的奇迹相比也……
“奇迹也是有极限的,就像教徒无法与一个帝国抗衡,你说呢?”提塔用打趣的口吻说道。
克洛艾怒目瞪向提塔,将圣枪插在地面上,像避雷针一般朝天挺立。此举并非缴械投降,而是为变招作铺垫。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魔法”绝不是“奇迹”,绝不!!
“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统统炸毁吧!”
克洛艾早就把手下留情的念头抛在脑后,气恼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圣徒武装的铠甲随之运转,在各处板甲之间,再次布置起增幅圣力的阵列。
“天国之光”的枪柄像一座明亮的灯塔,向天地播散着星星点点的光辉。
克洛艾自己也并未尝试过几次这个奇迹,今天总算能名正言顺地用于实战了。
她在胸前郑重地交握双手,但隐隐颤动的手腕,还是出卖了她心底的狂喜之情。
主教们严禁她在日常训练中用此奇迹,是因为它远远超出了训练场地的承受阈值。
国教和忒伊亚公司为了测试这一奇迹的威力,不惜投入重金,在澳大利亚的荒漠中复建研究所。
半个世纪以前,那里曾是英国的核试验场地。
曾有不少国教高层质疑这笔开销是否值当:为了一个还在寄宿学校上学的小修女,有什么必要花十亿英镑?
但当测试结果出来以后,他们全都闭嘴了。
失落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奇迹”,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克洛艾啊克洛艾,真的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女孩。
——大奇迹:圣母领报(Annunciation)!
湛蓝的天色陡然一变,黑沉沉的阴云压向地面,让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似暴雨来临前的夏日午后,也似无星无月的漫漫长夜。
以漆黑的云幕为背景,一个苍白色的巨大影子隐隐浮现而出。它散发着淡淡的幽光,横亘于湖心岛上空,几乎足够把整座岛都纳入它的怀中。
灵视水平不同的异能者,看到的细节也不一样。
灵视弱一点的人,只能看出一只破塑料袋似的玩意在空中飘飞。
灵视再强一点的人大概猜得出来,那是天使的轮廓。
两只垂天的翅膀笼罩着湖心岛,慈爱地张开怀抱,好像正欲拥搂大地。
但以吕一航惊人的灵视水平,甚至分辨得出天使的五官,在她那模模糊糊的面孔上,无喜亦无悲,只有绝对的宁静,直到时间尽头,必然也不会起一丝波澜。
——本就不是人间之物,怎么会有俗世的情感?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根源破灭天使吗?”
吕一航想起了盖亚奥特曼里的最终BOSS佐格(第一形态),两个奥特曼被打得落花流水,直接变回人间体,小时候看这集被吓哭了。
他从来都耐受不了恐怖片,更何况是现实中出现的恐怖片,因此不敢直视天上的奇观太久,好像多看一眼,就要被那副诡异情状吸入进去。
天使明明是给人祝福的,为什么……散发着如此不祥的气息?即使有另一位魔神降临此处,也不可能比这更瘆人了吧!
“喂,吕一航。”西迪严肃地说。一向轻浮的她极少直呼吕一航的名字,吕一航就像被父母叫了全名似的吓了一跳。
“干嘛?”吕一航皱眉反问。他之所以惜字如金,是因为还没从伤势中缓过气来,话一说多,就会两肋发疼。
“今天虽被胖揍了一顿,但能看到这式『大奇迹(Grand Miracle)』,也不算挨揍得太亏。”
在教会所记录的数以千计的各色“奇迹”当中,有几个能够冠以“伟大(Grand)”的前缀?
七个。
仅仅七个。
那是最古老的奇迹,皆被记载于经书之上;
那是最珍奇的奇迹,几十年才会现世一次;
那是最强大的奇迹,始终超越凡俗的常识。
无论在哪个时代,教徒只能拜服于“大奇迹”的赫赫威名,却无由亲眼目睹。
因为它们稀罕得不得了,即便是一直从上古活跃到近代的魔神西迪,也只见识过寥寥几次而已。
——我上一回见到大奇迹,是华沙犹太区起义的时候,为纳粹张目的罗马正教徒使出“五饼二鱼”,协助党卫军击溃反抗的犹太法师。
而再上一回,应该是英国内战那会儿?
不对,或许是普法战争……不管怎样,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但今天,国教的青年英才克洛艾,竟然接连使出了“永火之刑”与“圣母领报”两个大奇迹,这种情节简直像凤傲天女主角横空出世,随随便便就打破了尘封N年的历史记录。
怪不得西迪会暗自思量:少女年纪轻轻,就能与历史上的诸位圣人并列,怎么想都有蹊跷。
在她的那身装备里,究竟藏着多少名堂?
更进一步的想法,令蛇蝎心肠的西迪也感到悚然:英国国教,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难道是……量产圣人吗?
大奇迹还在继续,天使的影子越压越低,虽然下降的速度缓慢到了肉眼难辨的程度,但是终究是在向地面靠拢。
耶稣基督降生前夕,上帝派遣天使降临凡间,向贞女玛利亚传达她已怀孕的消息。
这个神圣事件就是“圣母领报”,也成为了后世十字教徒纪念的节日。
在大多数异能者的印象中,奇迹的效用不外乎治愈疗伤,但罕见的是,克洛艾掌握了众多进攻性极强的奇迹。
这可以说是克洛艾举世无双的禀赋,因为奇迹没法后天学习,只能靠自然而然的领悟。
克洛艾掌握的奇迹列表优秀得令人咋舌,放眼全英格兰乃至全欧洲都无出其右者,所以才会受到教会的优先拔擢。
而在圣徒武装的加持之下,她的奇迹水平甚至更进一筹,能在身体机能不过载的情况下施展“圣母领报”这个进攻性的大奇迹。
在弥赛亚已经死去两千年的今天,天使带来的注定不是圣子降世的喜讯,而是灾难到来的噩兆。
当她亲吻大地之时,将会招致多么可怕的末日?
吕一航不敢细想了,支撑在背后的双臂有些发抖。
“别给一航添麻烦。他不喜欢搞大排场,我也不乐意。”
提塔清冷的声音穿透了死一般的寂静。
她高高地举起右臂,从她的掌心中升腾出一团紫黑色的浓重雾气。
那是密度极高的魄,假使有个不懂灵视的普通人路过,或许也能看到一缕飘向天空的狼烟。
五米,十米……二十米,黑气逐渐延伸向天空,最终汇聚成一柄长到夸张的长剑,现实中绝无可能铸造得出来。
——世界之都:塔尔佩亚审判(Iudicium Tarpeium)!
罗马拥有“七丘之城”的美誉。因为城中有七座圣山,在罗马人信仰体系中扮演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七丘”之一的卡比托利欧山上,罗马的先人杀死了通敌的叛徒少女塔尔佩亚。
因此,此处被命名为塔尔佩亚岩,罗马人会将罪犯从这块岩石上扔下处死。
提塔的“拟造圣城”术式,仅仅摘取了塔尔佩亚岩的一个概念,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概念——处刑。
尽管后世的罗马尊奉十字教为国教,但在黄金白银时代的罗马,崇拜异教的信徒无疑是敌人。
“塔尔佩亚审判”就是为他们准备的,由这招凝结而成的巨剑,有着瓦解圣力的致命效果。
这就是提塔以十字教徒为假想敌创作的术式,也是她对付十字教徒的杀手锏,直到今日,才第一次投入实战!
相比于浸淫武艺多年的吕一航和克洛艾不同,提塔不懂任何剑技,所做的只是最简单的一招:劈砍。
首先是,横砍。
提塔在虚空中比划了个“一”字,刀刃无比精确地毁坏了圣力增幅阵列,也阻绝了圣枪与天空之间的连接,漫天的阴云随之荡涤而空。
其次是,竖劈。
天使的形象从中间裂成两半,碎成了散发光光的片片羽毛,还没落地就消失在了空气中。至此,“圣母领报”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怎么可能?我的大奇迹……”
克洛艾目瞪口呆,只手向前一揽,想从地上拔起天国之光来做反击,却为时已晚,她来不及布置守备用的奇迹,那柄撕裂天地的剑锋已落至她的头顶。
我叫克洛艾·爱丽丝·韦斯特。
我是英国国教的修女。我生而不凡。
我第一次获得威斯敏斯特座堂主任牧师垂青,是十岁那年的事情。
那年,拱卫坎特伯雷大教堂的长剑队到访伦敦,在伦敦塔的草坪举办了一场规模宏大的比武竞赛,参加者尽是国教内部的好手。
在这场竞赛中,我顶替伤退的前辈出战,结果大放异彩,接连击倒了五名坎特伯雷长剑士。
那场比武是为炫耀坎特伯雷圣地的武力而设置的,却被我抢完了风头。
坎特伯雷教区的官员们丢尽颜面,个个沉默不语,伦敦教区的弟兄姐妹则兴高采烈,欢呼得嗓子都哑了。
观战的王室成员也被热烈的气氛感染,高举我的手腕,当场宣布我是冠军,同时封我为爵。
比这更令人愉悦的是那几个剑士看向我的眼神,他们平躺在地上,惊恐万状地盯着我,眼眶都要瞪裂了。
我的年纪不如他们一半大,个头不如他们的腰间高,剑术却完胜于他们,这背后的原因,当然是才能的悬殊。
他们引以为傲的剑术,他们赖以生存的价值,全被我轻而易举地否定了。
我从他们身上横跨过去,享受着众人的喝彩,面带微笑,颔首离场。
是的,自从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在自尊心破裂之时,绽放出的恐惧表情,没有东西比这更甜蜜了。”
攀到越高的位置上,就能让更多人战栗着向我低头。所以我要变强,强大到让整个英格兰的强者全都对我心怀恐惧,全都跪伏在我的面前。
——第一步,就从执掌国教大权开始吧。
当天,我就被座堂主任牧师提拔成了“司铎骑士”。
只有拥有爵位的神职人员才能享受这一殊荣,有权接受与古代骑士无异的严格训练。
在十五岁那年,我参与了“圣徒武装”的首轮测试,成为了第一批“崇圣修女”。
我把握住了每一个能把握住的机会,所以才会在国教中晋升得无比顺利,还有资格入手最尖端的战斗装备——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是我变强的决心远胜他人。
国教的神职人员有数万之众,我打不过的只有十位左右,除掉那几个人以外,大部分成员都得听从我的命令。
虽然总有人对我的快速升迁窃窃私语,我从未把他们的抱怨放在心上:我在国教取得的地位和权力,都是我应得的。
因为我是英国国教的顶尖战力,所以我才会拥有如今的权势。我为自己付出的血汗而骄傲。
我明明是那么厉害的人……
我明明是那么刻苦的人……
但是,为什么,今天的结局会是这样……
——克林克,你对“更强”的执念,难道比我更深吗?
提塔把昏迷不醒的克洛艾背在身后,和吕一航一起走出了湖心岛。
刚走到对岸的桥头,一辆银灰色的丰田卡罗拉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窗上贴着遮蔽夏季阳光的黑膜,看不清里边的景象。
吕一航感到一阵惶恐,难不成学校知道了自己闯的祸,来追究责任了?
按照瀛洲大学的校规,私下打架不见得会受到处分,但打出那么大阵仗,可不是能随便蒙混过关的,要是学生会成立一个委员会加以调查,那就万事皆休了。
“快上车,是来接我们的。”提塔伸出鞋尖,指了指车门,对吕一航喊道。
提塔从副驾驶座进入,吕一航坐上了后座,原来驾驶员正是柳芭,她戴着一副墨镜,身穿干练的白衬衣,颇有专业司机的架势。
吕一航之前从没见过这辆车,估计是柳芭刚刚租借过来的吧。
等到全员坐定,车辆平稳地开动了。克洛艾横躺在后座上,沉沉地睡着了。不知怎么,吕一航觉得这车人像像绑架团伙一样。
提塔端坐着闭目冥想,两只手牢牢地放在膝上,身上的哥特萝莉裙严整不乱。
严格来讲,她此役的消耗并不多,她守住了克洛艾的狂轰滥炸,等待克洛艾露出破绽后,最终一击制胜。
假如克洛艾不使用蓄力时间那么长的“大奇迹”,未必会这么快结束战斗呢……不,不对,克洛艾急于用最终杀招一决胜负,不也是“斗兽场”的压力诱导的结果吗?
从头到尾,克洛艾都没逃脱开提塔的战术。
德国人以4231阵型的攻势足球闻名天下,但提塔的防守反击当真有一手,倒像师承穆里尼奥。
卡罗拉开往东区,从人群最密的东门离开了学校。
都快放假了,离校的学生络绎不绝,他们的车子混在人流中驶出校门,没受门卫阻拦,也没引起半点疑心。
吕一航坐在后座,她把后脑勺枕在吕一航的大腿上,金色秀发散乱不堪,她急急促促地喘息个不停,高耸的乳峰起起伏伏,从脖颈到脊背的汗水连成一片,不知道在做什么噩梦。
望着克洛艾糟糕的睡容,吕一航有种想笑的感觉。难以想象她刚才的模样有多么倨傲不逊,更难想象她实质上有着胜过武装直升机的战斗力。
仔细一瞧,她真是个美少女。
如果说每个人的五官各有特色,那么克洛艾的特色就是“完美”,不光是陈列的位置完美,形状、大小无不完美。
柔顺的睫毛,高挺的琼鼻,丰润的嘴唇,今日去片场当女主角拍部电影,明日就能成为炙手可热的天后巨星。
人有千面。盛气凌人的国教修女,默默无闻的女大学生,性感大波的金发女郎,谁才是真正的她?
驶出瀛洲大学周围的阻绝凡人认知的结界,马路上重新出现了熟悉的蓝色路牌,也出现了其他车辆。
吕一航有了回到外界的实感,可算松了一口气。
“我们要去哪?”吕一航发问。
“把她杀了,然后找个地方抛尸。”提塔说出的内容让人毛骨悚然,可语气却云淡风轻,就像说“我们找家好店吃午餐”一样自然,“柳芭,能找座合适的荒山吗?”
柳芭双手不离方向盘,淡定地应和道:“当然没问题。”
吕一航被她们俩的话吓得大惊失色,以为误入了什么犯罪片的拍摄现场:“没必要杀了她吧,那个啥,人命关天……”
“敌人的命也一样?”
提塔倏地扭过头来,冷冷地盯向吕一航。
她的眼神锋锐如刀,像要把他的皮肉割下一层来。
子午日分似乎也感应着她的情绪,在空气中激发出剧烈的魔力波动,如同盛夏的暴雨席卷而来。
提塔每次发火,都会让吕一航感到格外恐惧——比爷爷发火还要可怕十倍。吕一航的心脏擂得像打鼓,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遑论据理力争了。
见他久久没有回应,提塔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一字一顿地判决道:
“妇人之仁。”
可是,提塔很快就意识到,这个说法有点毛病,毕竟她自己才是“妇人”,于是哼了一声,又把头扭回去了。
“你杀过人吗?”吕一航的疑问打破了宁静。
提塔的答复不带一丝波澜:“杀过。”
听到这一回答,吕一航并没感到太过意外。
本就是邪性的魔女,不干点离经叛道的事情才奇怪,再说她能把实力相近的克洛艾玩弄于股掌之间,战斗经验的差距一目了然,如果是靠杀人积攒的战斗经验,那也是说得通的。
但听提塔本人亲口承认杀过人,还是令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失落感与疏离感。
——你终究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吗?那个冷血无情、弱肉强食的世界?
“你们法师就是这样,把人命看得比什么都轻……”吕一航嘟哝道。
提塔乜斜着眼睛瞥向吕一航,不满地抗议道:“你对『法师』这一身份好像有什么误解,但你要清楚,我们并非没有基本的是非观。”
没过多久,提塔发觉自己说得过于武断。
被禁忌秘法诱惑得放弃道德、投身恶党的人还少吗?
于是又不太肯定地补充道:“……呃,至少我是有的。”
“你说你杀过人,那么杀过几个人?杀的是怎样的人?”吕一航不依不饶,追问了一连串问题。
他的发问来势汹汹,当中夹杂着明显的不信任,提塔感到有些郁闷,直想反驳道:“你以为法师都以杀人取乐吗?你难道把我当成滥杀无辜的恶徒了吗?”
但提塔的不满没在脸上显露出来。
为了消除情郎的误会,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我只杀最该死的人,非死不可的人。如果不杀了那些人,就会有更多无辜者死去,到了这种时候,我才会开杀戒。举个例子,有时我会受到古典法师协会委托,负责讨伐『万魔殿(Pandemonium)』的邪术师。”
吕一航闻言一凛。
“万魔殿”堪称全世界最声名狼藉的异能者组织之一,以其行径之恶劣,去掉“之一”也不为过。
他们曾鼎力支持纳粹德国的侵略扩张,召唤恶魔助纣为虐,使全欧陷入一片血海,战后虽元气大伤,却并未完全匿迹,从未间断地制造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
万魔殿在西欧各国横行无忌,从来不知“规矩”二字怎么写。
若想加入他们,有且仅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能以异能役使恶魔——至于是什么种类的异能,根本就无所谓。
假如吕一航的道德水准更低劣一点,是个以杀人劫掠为乐的魔头,保准能在万魔殿谋得高位。
凭借魔神契约的稀世价值,就算凌驾于“冥府议会(Stygian Council)”的群魔之上,登上空缺八十年的“魔帝(Prince of Darkness)”王座,想必也绝非不可能。
不过,也算是天下之幸,这个世界线的吕一航是个没有野心的常识人,绝不会和万魔殿的法外狂徒同道。
他也不是仁慈之心泛滥的老好人,在他的价值观中,如果以除暴安良为目的,杀人也是有理据的,所以紧锁的眉头稍稍缓和了点。
还好,提塔是有底线、讲道义的人。但是——
“但是,这位修女没想杀我啊,只是想把我带到英国国教那里去,又不是把我抬上火刑架。难道她该死吗?”
提塔驳斥道:“就算她无意亲手杀你,要是她上报了英国国教的本部,会有多少『嫉恶如仇』的教会人士来取你颈上人头,你没点数吗?你的生命将陷入怎样的险境,你难道不放在心上吗?你继承魔神之时,就该做好心理准备,教会就是你最大的敌人,也千万别对教会的婊子手下留情!”
“你所说的都是假设而已。单从她的所作所为来看,她本人无意杀我。你不能为没发生的事情定罪,这算不得正当防卫。”
提塔竟被说得心烦了,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笑道:“死人是不会泄密的,杀了她才是最稳妥、最万无一失的选择——你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式,打算怎么处置她?说得出来吗?在发表冠冕之词以前,你最好先想想,你有没有能力贯彻你所认定的正义。”
吕一航忖度了一会儿,说出了个策略:“只要让她不要告密就好了吧。比方说,你会不会删除记忆的魔法?或者下个诅咒,只要她一泄密,就会头痛欲裂……”
“我怎么可能会这样的魔法?”提塔秀眉微颦,撅起樱桃小嘴,负气道。
——这傻瓜,难道以为我的魔法无所不能吗?!
才怪咧,术业有专攻,不会的魔法就是不会!
人类的心灵世界无比丰富,因此直接操纵心神的魔法需要极细腻的手段,不是行家万万做不到。
要是借助魔药呢?有些魔药能产生迷幻人心的效果,但在提塔熟知的古代秘方中,哪里有孟婆汤的配料表?所以用药的计划也得排除。
“对了,柳芭,你能不能用妖眼操纵克洛艾的心智,删除她的记忆?”吕一航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攀住驾驶座的椅背,急切地向柳芭询问。
“我做不到。”
从前方传来了柳芭温婉动听的嗓音,既像是道歉,又像是安慰:“如你所知,对意志力越强的人,妖眼的效果越差劲。若是恪守教规的虔诚教徒,我很难撼动他们的灵魂。”
“克洛艾……的意志力很强吗?”
刚问出这个问题,吕一航就想到了:克洛艾看似激进,但为斗兽场所困制时,她也并未被气血冲昏头脑,反而能有效地发动反击,就证明她的意志力非同凡人。
“当然。要成为终生事主的修女,前提条件就是进行『誓发永愿』的仪式。这包括三个誓言:神贫、贞洁、服从,每个誓言都会产生神圣的效果,其中『服从』于上帝的誓言会让修女拥有坚定的意志,不惧苦痛,不畏幻惑——我童年时之所以被送到成教的修道院看管,就是因为道行高深的修女不怕被我的妖眼影响。”
“发个誓而已,怎么会有这么显着的功效?俗话不是说『口说无凭』吗?”
在新圣女修道院生活多年,柳芭同那里的修女亲如知交,对经籍上的教义也耳濡目染。
嬷嬷们在晨祷上讲解的内容,柳芭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吕一航:
“不要小看教徒的『誓言』,那可不是无凭无据的空话,而是具有神圣力量的契约,契约双方不是自然人或法人,而是教徒本人和神。基督在『登山宝训』中训诫道:『不可背誓,所起的誓,总要向主谨守。』只要修女不破『服从』之誓,心中的上帝总能解开她们的迷惘,引导她们的前路。”
吕一航瘫倒在椅背上,喃喃道:“那该怎么办啊……”
他今天从实战中学到的一课,比学校一个月的教学内容还丰富。
他心里唯有一个疑问:“十字教徒的秘法,为什么花样这么多?”但再仔细想想,也就豁然开朗了:十字教能够宰制欧罗巴一千余年,将诸多世俗政权、异端邪派镇压得服服帖帖,怎么可能没点独门绝技?
看到吕一航颓然的样子,提塔在心底里窃笑。
可能是生命本能中的某种母性作祟,她向来爱看吕一航手足无措,不得不依赖自己的样子。
每当吕一航有求于她,她就能得到“我正被爱人需要着”的确证。
这种滋味何其甘美。
倒不如说,她刚才故意说出“找个地方抛尸”的惊人之语,有一大半原因就是为了欣赏吕一航慌慌张张的反应。
实际上,她没有嗜杀的癖好。如果可以,她才不想谋杀克洛艾呢。毕竟人心非铁,剥夺别人性命这种事情,是怎么也习惯不来的。
——但是,必须对国教的贱货做出一些惩罚。这也没办法,谁叫她胆大妄为到对一航动手呢?
提塔像吊胃口似的,悠悠地建言道:“……假如说,我有方法既让她失去告密的能力,又不伤害她性命。这得花上好几天时间,还需要你出一份力。你干不干?”
“我干。”吕一航不带半秒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
提塔的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虽然吕一航又莽撞又冒失,还总爱揽上不必要的麻烦,但他多管闲事的时候,就是他最有魅力的时候。
比起冷血自私、精于算计的法师,提塔还是更愿意与这样的人一道。
从内后视镜偷窥吕一航的脸蛋,她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这是我的男人!
“那么,你可要听我指挥啊。”提塔微微一笑,神气十足地吩咐吕一航,接着又转头告知把持方向盘的柳芭,“柳芭,决定了,采用B计划——我们去苏州。”
这辆毫不起眼的卡罗拉在马路上奔行,很快就进入了苏州市辖区,最终在阳澄湖边的一座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这座别墅一共有三层楼高,是简约利落的现代风格,整体外观像一个长方体的白色匣子。
现代建筑爱用玻璃,这栋别墅亦是如此,能安落地窗的地方全安上了落地窗,边上附有一个小而精致的花园,南天竹无拘无束地乱长着,倒是增添了不少生机。
这种湖边的独栋别墅前些年流行过一阵子,深受狗大户喜爱,近年新建的变少了很多。不知是提塔和柳芭在什么时候订的,效率也太高了点。
提塔看出了吕一航的困惑,解释道:“我和柳芭本就打算在苏州度过国庆假期,现在不过加两个人入住而已,一点都不麻烦。”
这座住宅远离市区,交通不便,方圆三里一户人家都没有,与之相邻的只有阳澄湖的千顷湖涛。
习惯了市井生活的吕一航不禁心想:这地方跟鬼宅似的,若要在这里久居,一定会感到空虚寂寞吧。
但从“犯罪地点”的角度来看,这些反而成了妙不可言的优点。
能在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下,把克洛艾运送进去,再悄无声息地监禁起来——这座别墅不就是推理小说家用滥的“洋馆”吗?
所谓的完美犯罪,正适合在这种地方展开。
柳芭把车倒入车库,卷帘门拉下,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就在这时,克洛艾的躯干正好哆嗦了一下。
这是历经百战的修女骑士的第六感,即使在昏厥之中,克洛艾也感知到了危险——她正被送入地狱的囚笼。
下了车以后,三个人你一米我一米,齐心协力把克洛艾抬上了楼,拖进了别墅的卧室当中。
这间卧室的风景很好,落地窗外即是碧波潋滟的阳澄湖,空调也很带劲,正午天也吹着让人如坠冰窟的冷风。
最棒的还要数那张大床了,宽大得简直能跑马,别说三个人了,四个人也睡得下……咦,为什么要说四个人?
提塔把窗帘拉上,室内一下子暗了下来,突然有了一种开展秘密会议的氛围。
提塔开门见山地说:“在用妖眼控制克洛艾之前,我们要解除她的反抗能力,所以要强行破掉她的誓言。”
昏迷不醒的克洛艾被放在大床中央,她的双手叠放在胸口正中,睡得比木乃伊还熟,不可能听到提塔的盘算。
教会的战士常用誓言约束自己,以求取神圣力量的庇护。
以战斗为业的修女亦是如此,她们通过立下所谓“三愿”——神贫,贞洁,服从——得到超越凡俗的圣洁异能,在征讨异教的战场上所向披靡。
神贫,给予修女韧于甲胄的肌肤。
贞洁,给予修女邪法不侵的肉体。
服从,给予修女抵御异端的意志。
假如用游戏属性来打比方,那就是神贫提升物理防御,贞洁提升魔法防御,服从提升精神防御。
为了让柳芭能用妖眼干涉克洛艾,至少得破掉“服从”的誓言才行。
“首先是神贫。这就没必要破了,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守这个戒的样子。闻闻她身上是什么味道。”
吕一航回忆了一下,他闻到过克洛艾的体香,那是一种冷冽的芳草香气,说也说不清楚,道也道不明白,于是问道:“什么味道?”
柳芭贴到克洛艾的脖子边上,一嗅便知:“是祖玛珑的香水,『皮革与艾草』款吧,2017年的限定系列。”
提塔像一位名侦探,推理得有条不紊:“会使用这个价位的香水,就已经很不符合修女的身份,更别说她那身先进的装备,绝对大大违反了神贫的要求。”
虽然修女不该把心思花在打扮上,但哪个少女不爱美。像克洛艾这么飞扬跋扈的人,却不得不伪装成平凡的学生模样,一定憋坏了吧。
吕一航点点头:“那么,就该破下一个誓言了。”
“接着是贞洁。要破掉这个誓言,得靠你出工出力。”
“出什么力?”
“你要强奸了她。”
提塔每每说出离大谱的发言,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过人的才能。
不过对于这个劝诱,吕一航早有预料。破掉处女膜,自然就破掉贞洁之誓了,听名字就是这样的原理,所以想都没想答应了下来:“好吧。”
这个回答让提塔感到意外,她闪闪眼睛,惊喜地说:“嘿,居然这么干脆地同意了。你这么菩萨心肠,我还以为你不情愿呢。”
“不,她很漂亮,所以没问题。”
提塔感慨道:“真不错,你终于有身为魔神契约者的自觉了。看上哪个女人,就与她肌肤相亲,任意倾泻自己的欲望,我所钦佩的后宫之主应当如此。”
也不知有啥好钦佩的,吕一航有点无语,笑着摇摇头:“比杀人魔好上一丢丢吧。”
提塔笑吟吟地问道:“那你是喜欢睡奸,还是在她醒来之后再奸呢?”
“等她醒了再说吧,我想看着她的表情做。”
“你真有情趣!”提塔欢快地拍拍手,她对吕一航的成长欣慰不已,忍不住踮脚吻了下他的嘴唇。
曾经还是羞涩男孩的吕一航,如今算是有了点恶魔的样子,太棒了!
提塔想起了自己母亲那边的祖辈,都是些知书达礼的学者。
但他们的品德过于端正,行事过于拘谨,和西迪的魔性格格不入,反而成了使唤她的阻碍。
从古籍和家谱的记载中,提塔得出来了这样一个结论:“既然西迪是执掌情欲的魔神,最强的西迪契约者就该是最好色的人——像所罗门那样。”
为了把恋人培养成纵情声色的魔神之主,提塔今天也在努力!
提塔拥搂着吕一航走向浴室,玲珑挺拔的乳房之上,两颗樱桃反复摩挲着他的上臂。
她不忘回头吩咐柳芭:“柳芭,一航待会儿要为国教贱货开苞,你帮他做一下准备工作吧。”
“行。”柳芭刚把克洛艾的身子拖拽到卧室地上,正呼哧呼哧地靠在床沿恢复体力。听到提塔的吩咐,才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当吕一航和提塔还未走进浴室时,柳芭听得见她们的私语声。
“今天是个良辰吉日,我们先来一发吧。”
“昨晚刚做了一宿啊,你就这么馋?”
“我这么努力地为你打败强敌,奖励奖励我嘛。”
浴室门“咯噔”一下关上,后面的打情骂俏就没法逐字听清了,但笑声还是隔着门缝传来。
柳芭很享受这样的气氛,温馨又和睦。
她嫣然一笑,三下两下,也把自己脱成赤条条的,露出丰腴的身体曲线。
她的肤色本是如新雪般细腻的白色,但被阳台上溢进来的阳光照耀,流转成酥酪般的柔和色泽。
绵软饱满的两只巨乳露在空气中,如被薰风吹动的春水,轻轻地颤着涟漪。
“天色晚,空气清冷,莱茵河静静地流,落日的光辉,照耀着山头……”
柳芭哼唱起了《洛累莱》的旋律,袅袅娜娜地蹲下身子,捏住克洛艾的衣角,麻溜地褪下她的衣服,像剥虾壳一样轻松。
由于刚经历完一场大战,克洛艾身上沾满了汗水和灰土的混合物,必须要清洗一下才行。
这是为了主人的性欲着想,要是和一具脏兮兮的女体紧密相贴,他肯定会觉得扫兴吧。
要说到清扫,可是柳芭最擅长的领域了。冷知识:女仆的本职工作就是清扫,而不是暖床或陪睡!
克洛艾从昏迷中醒来时,听到了潺潺的水声。
她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见淋浴龙头之下,提塔和吕一航正互相拥抱,但仔细一看,就发现他们的下体交合在一起。
“啊啊!好……好舒服!再来,再来!”
提塔灿烂的淡金色秀发被包裹于浴帽当中,白嫩如玉的双臂搂住吕一航的脖子,旁若无人地纵情欢叫。好像一对交尾的公狗和母狗。
“堕落之人……”
克洛艾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嫌恶,几乎要把隔夜饭也吐出来了。
她从没有经历过性交,也从没看过任何色情制品,所知道的性知识仅有男女下体交合能造出小宝宝。
为了从三愿中汲取力量,她始终对一切诱惑敬而远之。
克洛艾眼神中满是鄙夷,哼地撇过头去:到底是异端的魔女,才会沉溺于这种不纯洁的事情。
但她很快就看到了自己裸露在外的浑圆双峰,尖尖耸起的嫣红乳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全裸的,双脸顿时染上了一抹潮红。
——这,这是在羞辱战败者么?
克洛艾挣扎着半坐起来,却觉得下体一阵瘙痒,定睛一看,银发的柳芭正埋首于她的双腿间,不知在捣鼓什么。
克洛艾失声尖叫道:“你在做什么!”
“别乱动啦,我还要冲洗一遍。”柳芭一手持着刮胡刀,另一手在她的下阴处搅和泡沫。
剃阴毛的程序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只需修剪末梢即可。
她将脸盆中的热水倾倒于克洛艾的两腿之间,冲刷掉泡沫。
柳芭剃毛的手艺很棒,连一丝一毫的草苗都没留下,只有光光溜溜的一片。
由于刀片和热水的双重刺激,克洛艾的凸起的阴阜透着薄霞似的绯红色,估计还要好些时间才会褪去。
皮肤表面的水蒸发以后,克洛艾感到下体凉飕飕的,不禁脸颊发烫。那一块部位像被安装上了别人的肌肤,实在是难以适应。
柳芭的纤指在克洛艾的肉缝上摩擦,微笑着赞许道:“多饱满的阴阜,多娇嫩的阴蒂,别说行房了,连自慰都不曾做过吧?”
紧接着,柳芭又转头,恭敬地问道:“主人,这么完美的修女飞机杯,你现在就想享用吗?”
之所以柳芭会这么询问,是因为她留意到吕一航和提塔的欢爱已临近尾声,提塔的娇吟越来越无力,好像已经泄了好几回身子。
可吕一航像个被母亲催促吃饭的小孩子,第一反应是拖延时间,连声答应道:“马上,马上。”
又抽插了数十个来回,吕一航一声闷哼,将精液满满当当地射在了提塔的花心正中。
“等一下,先别拔出来。”提塔央求道。
她感受着蜜道的充实感觉,嗤嗤地喘着气,幸福得难以言说,。
吕一航也轻轻抚着她的小肚,品味着她身上传来的曼妙的律动,与她亲吻在了一起。
克洛艾恶心得想吐,嘟哝道:“真该用『永火之刑』烧了你们。”
她正欲凝结圣火之力,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好像有千万颗星星同时闪烁,再也无法提起半点力气。
——是“梅尔卡巴”!
克洛艾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吗哪凝结成的锁横置于她的胸骨中央,封锁住了她体内的能量场,她全然用不出奇迹来。
幸好,提塔设下的禁制之术不算强力,最多一个小时就会自动解开。
克洛艾感到一阵宽慰:半吊子就是半吊子,即便侥幸获胜了,也还是半吊子。
克洛艾精神振奋了不少,因为她明白了她有逃脱的可能性。
只要能离开这里,就有带领国教大军卷土重来的机会。
等到那个时候,仇敌将会被挫骨扬灰。
最最可恨的一位,当然是从肉体上羞辱自己的贱人!
克洛艾缓缓坐起,指着柳芭的鼻头,十足轻蔑地说:“柳博芙·米哈伊洛夫娜!你这个恶魔之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家世,你和你的祖先到哪里都被人唾弃,被人追杀,你在俄罗斯没有容身之处,像一条丧家之犬似的逃窜到了德国。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现在却有胆量在我面前嚣张?”
柳芭抿着嘴唇,正面望向克洛艾,目光淡然如水。两人坐在地上,四目相对,久久沉默不语。
在无声无息之间,女人的刀戈正在激烈地碰撞,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只有花洒滴落的淅沥水声,才能证明时间并没有停止流动。
克洛艾冷笑道:“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你说得对。”柳芭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温声细气地说,“所以我要怎么做,才能证明你是对的?”
“我……”
“你说得对极了,我的确是恶魔之种,理应做出恶魔之事。”
柳芭目中精光一闪,左手攥紧克洛艾的肩膀,猛然一拉扯,右掌“啪”地打在她的左脸之上,留下一个四指交并的火红掌印。
克洛艾吃惊地捂住脸颊,用手心触摸受掌掴的部位,那里已经肿起少许,一摁就发麻。
——这个一点体术都不会的乳牛女,居然也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克洛艾眯起眼睛,盯牢柳芭的咽喉处。
换作平时的场合,她有一百种方式捏死柳芭,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被提塔的“梅尔卡巴”所钳制,一有运作圣力的念头,四肢就会变得绵软无力,连抬都抬不起来。
对万人之上的高级修女而言,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的武力、权力、智力统统派不上用场,如一只受困于鸟笼里的金丝雀,岂能脱飞而出?
正当克洛艾谋划该怎么报复时,柳芭忽然拧住她的后颈,直直往地面上拽。
克洛艾一声惊呼,整个上半身都向前倾倒,被迫变成土下座的姿势。
额头磕在浴室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五体投地的窘相更凸显出克洛艾身材之美。
由于她习武多年的缘故,从腰腹到臀股,她的肌肉线条紧致而优美,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如一张绷紧的强弓,积蕴着矫健的力量。
柳芭站起身来,瞳孔的最深处埋藏着热烈的怒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克洛艾的头顶,白皙香滑的小脚踩上克洛艾的后脑勺,用尽全身力气反复扭动脚踝,恨恨地搅乱她的发丝。
吕一航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柳芭,像她这么温柔的人,肯定是有无比正当的理由才会动怒,所以也没有制止她的泄愤行为。
“我继承的才不是什么邪恶的血统,而是我父母的英雄血脉,他们都是最正直,最善良的人!”
想到这里,柳芭就愤然踩上一脚。
“而且,我不是无家可归的人,在这里陪伴我的一航和提塔,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我最珍视的家人!”
想到这里,柳芭用更重的劲力踩上一脚。
克洛艾的额头不住地摩擦着地面,已微微有些肿起: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国教的司铎骑士,有权号令五万大军。你们想引起外交事件吗?你们想看到瀛洲大学化成火海吗?”
世上有无数异能者畏惧英国国教之声威,但仅限于这间浴室当中,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
提塔和吕一航走到了克洛艾的臀后,一起俯身细看她的菊穴、股沟,不时发出啧啧的赞赏声。
提塔掰开克洛艾的两瓣阴唇,露出樱粉色的粘润淫肉,凑在吕一航的耳边,轻声媚语道:“插吧。粉嫩粉嫩的肉穴,不想尝尝味道吗?”
吕一航点点头,尖尖翘起的肉棒向蜜裂逼近,其上犹留有提塔淫水的浓郁异香,克洛艾这时才真正地感到了惶恐,就像身边的定时炸弹开始了倒数计时:
“不,不要!绝对不行!……钱,你们想要钱吗?我有的是钱——英国国教的工资可是很高的!我可以把汇丰银行的黑卡交给你们,随便你们刷!我还是哈罗德百货的黑级会员,不管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奢侈品,我都可以送给你们,无论什么都可以!我以后的工资全都归你们,你们不要动我!”
提塔含情脉脉地继续说:“『克洛艾(Chloe)』,在古希腊语中是『嫩芽』的意思,青春萌发的少女贞操,随你采撷。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合你心意吗?”
“我不是你的礼物!只要你们肯放了我,你们将成为国教的贵客,每当你们到访英格兰,就将受到最高级别的礼遇。凭借我们和白金汉宫之间的关系,你们甚至能当国王的座上宾,真不骗你们!”
吕一航无视了克洛艾的求饶,笑着转过头去,回应提塔的邀约:“迫不及待。”
提塔笑靥如花,伸出丁香小舌,与他的舌头交缠在了一起。与此同时,她一手握住吕一航的鸡鸡,把它庄重地捧起。
见到这一幕,柳芭也有样学样,跪坐到了吕一航的另一侧,用手温柔地捧住杆身,对他露出了讨好谄媚般的微笑:“主人,给你的俘虏一点颜色瞧瞧。”
吕一航的肉棒被两只细嫩温软的玉手夹击,勃起的势头越发旺盛。
吕一航只是搂抱着提塔和柳芭的四只乳房,恣意地玩弄着,像在揉搓香喷喷的大白馒头,看起来悠然闲适得很,全无品尝克洛艾嫩穴的打算。
两位蔫坏蔫坏的少女读懂了吕一航的弦外之音,心意相通地托举起挺立的肉棒,费心瞄准了许久,龟头终于找对了位置,再稍一用力,“啵”地一声脆响,以后入式插入了克洛艾的蜜道中。
“我可没有主动强奸她哦,是你们俩干的。”吕一航将腰一挺,插得更深了几分,一边侧过头来,低头亲近柳芭的浑圆巨乳。
她的乳房同蜜柚一般大,乳晕却小得像只硬币,无比适合入口品尝。
吕一航啜吮出滋滋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地吞咽着唾沫,从舌根传来不绝如缕的余味,竟然隐约有种清甜的奶香。
柳芭娇羞地掩住脸颊,抚摸他的头顶,怜爱地微笑道:“我们是主犯,那你也是从犯喽。”
与其说是插入,还不如说是被穴口吸入的。
克洛艾的花径已湿得黏黏腻腻,好比迎客一般,呼唤着吕一航的阴茎长驱直入。
但膣内的蜜肉却不欢迎这只巨物的光临,又推三阻四地缠住它的周身,似要把它给挤压出去。
这一引一推,让吕一航受到的刺激更为强烈,硬得像一根铁杵,完全挤弄到了克洛艾的敏感处,顶得她浑身酥酥麻麻。
“呜啊!唔啊啊!呜呜啊啊啊啊啊!”
灼烧一般的刺痛感,从腿心一直蔓延到了脊髓,克洛艾的眼角沁出了几滴热泪,叫苦连天地喊道。
吕一航只顾自己痛快,抽插得酣畅淋漓,全然未因克洛艾是处子而怜香惜玉,在她的大腿内侧,流淌下两道处女血痕,有如一副妖娆娇艳的梅花图。
——纯洁无瑕的英国国教崇圣修女,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东方少年攫取了贞洁。
屈辱,前所未有的屈辱!
在英国国教,在忒伊亚公司,谁不对我礼让三分?即使是唐宁街的官员,谁敢用这种态度对我?!
“混,混蛋……呜呜哇啊啊!哈啊啊!拔出去,拔出去啊啊啊!”
克洛艾的悲鸣中有七分哀怨,三分求饶,叫得婉转清亮,提塔和柳芭听得嘻笑连连,好像下一秒就要对克洛艾高喊“brava”一样。
她们开心的原因还不太一样,提塔喜的是情郎心中种下了恶魔的胚胎,柳芭喜的是大仇得报——谁叫这个母狗修女不自量力,对一航和提塔动手,还贬损我的家人呢!
吕一航伸出舌头,使了个眼色,提塔和柳芭也一左一右地探出舌尖,与他的舌身交缠在一起。
为了让三人能够同时接吻,吕一航特意发明出了这样的姿势,已经尝试过十来回了。
用“夫妻未满”的说法形容吕一航、提塔和柳芭的关系显然是不妥当的,有多少夫妻的恩爱程度能跟这三人组相比?
他们都很享受互相舔舐对方舌头的快感。
三人的唾液你来我往地互相交换,团团圆圆,和和美美,比真正的家人还要情深意切。
克洛艾悲愤地大吼大叫,音量却没刚才那么大了,且带上了嘶哑的哭腔:“混蛋,全是混蛋,啊啊!我要让你们……呜,呜呜……欸啊啊,呜呜,死无全尸!!”
“啪——!”
提塔嫌克洛艾吵闹,严厉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她那浑圆的臀肉像一根受到拨弄的吉他弦,嗡嗡地来回蹦跳。
克洛艾本离崩溃仅有一步之遥,在这一下打击之下,更是彻底把持不住,淋漓的琼浆喷涌而出,完全弄脏了吕一航的大腿。
她两眼翻白,“呼嗝”一声,猛然吸入一口空气,涎水汩汩地从嘴角淌出,意识飘飘忽忽的直上天国。
在异国他乡的别墅浴室中,她迎来了人生第一次性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