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无空剑域，雪玉峰。
主峰内谢绝一切外人进入的雪林里，一身白色长裙的清莲离开自己的木舍，缓缓踱步到门前的雪林里。
一袭天字碑剑袍的北如雪正和一袭座下剑袍的南华子在雪林里切磋剑艺，剑影不断。
两人只用纯粹的力量、身法以及彼此的剑意。
北如雪的剑意只在无空剑诀的第一层，黯灭，她的剑光呈现黯淡天地的黑色。
南华子的剑意在第二层，破空，出剑的剑意呈现明亮天地的白色。
每一次的交手，自然都是南华子的白色压过北如雪的黑色。
忽然，两人察觉到师尊清莲的到来，停下，看向师尊的住舍那边。
飘落的白雪间，淡淡而立的正是一袭白色长裙、不染纤尘的师尊清莲。
“师尊，”师兄妹二人立即单膝下跪行礼。
“起来吧，”清莲淡淡道，接着美目里划过一抹欣慰，显然她很认可方才两人的对弈。
“有件事要跟你们说。”清莲抿了抿薄薄的雪唇，说道。
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互相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师尊这么郑重其事的，显然有要紧的事发生。
“我收了个新弟子，”清莲看着两个弟子说道。
“好啊，恭喜师尊又收一个爱徒，这样今后我和师兄又有伴了，而且我也能有自己的师弟了。”北如雪开心道。
看着北如雪这么开心，南华子薄薄的眉眼也微微一弯。
“师尊，可是哪个大势力的后辈？什么时候来？”北如雪道。
“秦明阳，”清莲道。
北如雪愣了愣，面色古怪起来，“师尊，您不是在戏弄弟子吧？”
清莲道，“我知道你和他有过节，但你们本身是你们背后皇朝的争斗，你们只是被迫卷入其中的，若不是你们一个秦国一个楚国，这个矛盾本不该有。”
“如雪，原谅师尊的话太直接，你们所谓的秦楚齐，终归只是三个小势力，小打小闹，再怎么互相吞并，也不及中土随便一个宗门的九牛一毛。”
“我告诉过你，人族真正的敌人，是隐匿在东西南北极远之地的妖族，它们随时会反扑，比那场上古战争或许还要猛烈。”
“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联起手来，而不是互相内斗，互相消耗。”
“师尊…………”北如雪握着拳头。
一旁的南华子见状，轻轻扶住师妹的肩头。他怕师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到时顶撞了师尊，伤了师徒感情。
“我了解过你们事情的原委，起因是你弟弟北如来侵入秦楚两国边疆阵线，伤了秦国的皇子秦铁决，而后秦明阳领命捉拿你弟弟，而你因此事，前去攻击秦明阳所在的营地。”
“这一切的起因，无非是你们两国原有摩擦，否则你们本该是两个可以在剑域好好相处、互帮互助的同门弟子。”
“师尊，你知道我楚国版图原本有多大吗？那所谓的秦国，是踩着我们楚国无数人尸体而建国的，这血海深仇，我如何能放？”北如雪咬着牙道。
“战争本来就是这么残酷，如雪，我问你，当年你楚国建国，难道不是镇杀了那片土地的无数土着才做到的吗？秦国，只不过是和楚国做了同样的事。”清莲道。
“我…………”北如雪语塞。
“这些年来你们秦楚两国摩擦不断，双方死伤无数，陈年旧账早已翻不完，停手，携手抗妖，才是真正重要的。”清莲道。
“我不求你能马上想通，至少，秦明阳来后，我希望你不要和他针锋相对，非得你死我活。”清莲语气已经冷了几分。
本身此事，她完全可以命令北如雪，但就是因为疼惜这个楚国的少女，她才苦口婆心，否则不管以实力还是地位，她完全可以压得北如雪喘不过气来。
因此在见北如雪屡教不听后，她已经有了些火气。
秦楚齐再怎么斗，三个小国里最强之人也就是半步冲天，撑死冲天初期，而剑域随便一座主峰上就是千千万个七境冲天、七境长虹。
说到底，那所谓的三国就是在小打小闹。
若不是这其中的秦楚两国分别出了两个剑道之才，她堂堂一个名震中土、登顶大陆的清莲剑仙又何必费这些口舌去开导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女？
在这世上已经待了千年的她，也细细追溯过那场惨烈的上古战争，她深刻明白人族真正的敌人从始至终都是妖族，而不是不断的内斗内耗，消磨彼此，等待妖族来袭时，自己已经溃不成军。
“师尊，如雪只是一时想不开，”南华子见师尊的语气已经多了几分冷意，急忙替北如雪解释，“她毕竟从小就待在那里，想通还需要一些时间，师尊千万别生气，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开导她。”
“嗯，”清莲这才消了些气。
“师尊，我只有一个疑问，”北如雪又开口道。
南华子暗叫糟糕，但已拦不住，生怕师妹又说出什么让师尊不高兴的话。
“嗯？”清莲柳眉一挑。
“秦明阳感悟的剑意，已经到了您都迫切收他为徒的层次了吗？”北如雪还是不相信那个昔日有着废材之名的秦明阳，有一天能够和她一样登上中土，甚至成为同一个师尊的亲传弟子。
“天下第一剑意，不生于天地，本就是天地，天地剑意。此子，千万年历史，绝无仅有。”只说这一句，清莲就再不开口。
但熟知剑意的北如雪已经暗了脸色，她知道无空是孕育于天地内最有进攻性的剑意，但天地间最强的自然是天地本身。
难道，她真的不如秦明阳吗？
那只是个废材啊，他凭什么感悟天下第一剑意？这是中土多少剑修都做不到的事？
曾几何时，在那山腰，她还能以一敌二将阳月兄妹二人压得喘不过气，如今，其中的秦明阳竟然已经到了和她比肩甚至要超越她的地步？
这时，雪林外响起一阵窸窣的声响。
清莲很是淡定，仿佛早有所料。
而北如雪、南华子本能警惕，因为雪玉峰主峰之内，是禁地，除了他们师徒三人，没有人有资格进入，除非是得到传唤的执事。
但他们并没有传唤执事…………
很快地，林间出现三道身影，其中位居左右两侧的两人正是今日负责值守主峰入口的两个执事，而居中者，一袭天字碑剑袍，朴实无华，正是最近刚晋升的秦明阳。
今日，两个执事奉命到巨神峰接走秦明阳，到弟子阁进行了秘密的加封仪式，随后便带到雪玉峰这里向清莲复命。
“长老，”两个执事单膝下跪向清莲行礼。
秦明阳看向清莲，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和这位令整个剑域都无比尊崇的清莲剑仙见面，只觉气息无比内敛，深不可测，那张绝美的容颜上点缀着带有女性味道的剑眉星目，凌厉而又不失美感，仿佛一把在鞘中的利剑，锋锐而又内敛。
他余光自也瞥见了老熟人北如雪，和那在无主之境地下城有过一次恩怨的南华子，当时此人为了把他坑杀在那，用利益和身份诱使林东阳派强力对手在对决中妄图坑杀他，只不过最后失败。
他察觉到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清莲的眉眼中隐隐有一些余怒，北如雪的神情也十分凄惨和愤怒，南华子也是有些隐忍的感觉。
但他此刻不是管这些的时候，略微迟疑，便向面前的白裙清莲单膝下跪，“弟子秦明阳，向师尊请命，谢师尊教诲之恩，弟子必当谨记，今后精研剑术，不枉费您一番苦心。”
“嗯，”清莲点点头，“起来吧。”
“谢师尊，”秦明阳道。
清莲转身向北如雪、南华子二人轻轻一指，“他们两人都先你入我门下，且也年长于你，你叫声师兄、师姐吧。”
清莲此举无疑有调和双方的意思。
秦明阳自然能放得下担子，毫不马虎的向北如雪、南华子两人行了个大礼，“师兄，师姐，望今后多多照看师弟，师弟初来乍到，马马虎虎，今后若有得罪，还望担待。”
北如雪咬着银牙，不肯说话，还是一旁的南华子忙道，“师弟快起来吧，不管过去有何事情，都已是过眼云烟，今后好好相处，若有何疑虑，可以请教我，我这个师兄，必定知无不言。”
清莲见北如雪还是不回应，柳眉一挑，显出一丝冷意。
察觉到的南华子忙劝北如雪，北如雪迟疑了一下，看了眼恼怒的师尊，这才不情不愿的看向秦明阳，“快起来吧秦师弟。”
清莲对北如雪、南华子道，“你们先练着，”转头对秦明阳道，“明阳，跟我进来。”
“是，”秦明阳道。
雪地里，一身白裙的清莲走在前面，她身形修长，胸腰加起来不及整个体型的十分之三，整个下体占了十分之七的比例，那两条肉腿显得格外的修长挺拔。
随着双腿的摆动间，长长的透明白纱裙摆一荡一荡的，抚过厚厚的雪地，曳地而行。
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屹立在寒冬里的一根雪竹，挺拔而高洁。
跟在她背后，亦步亦趋的秦明阳，眼光忍不住的不时划过清莲那裙摆下的丰臀。
纱裙不算薄，但清莲的臀部线条太过明朗，以致在纱裙上也有不少显现出来。
还有那两条在纱裙下不断摆动的修长大腿。
如此，看得秦明阳格外火起，但接着想到这是自己的师尊，且又是名震中土的大剑仙，包括对方散发的那种冰冷的气势，令他很快把腹中的热火压了回去。
进了雪屋，清莲随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示意秦明阳也坐。
秦明阳道，“弟子位卑于师，就不坐了。”
“在我这，没有这些繁文缛节，”清莲淡淡道。
如此，秦明阳不再推脱，在清莲对角的桌边椅子坐下。
“我收你为亲传弟子，今后必对你倾囊相授，但在此之前，我还是要了解一下你的过去，这也方便日后为师因材施教。”清莲解释这番行为的原因。
“弟子明白，师尊请问，”秦明阳道。
“你秦国或者三国境内可有什么高人？”清莲问。
“师尊的意思是？”秦明阳道。
“长老阁那边应该也告诉你了，你的剑意是万中无一的天地剑意，上乘中的上乘，此等剑意若无高人指点，很难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感悟。”清莲道。
“弟子也是侥幸，不过确实不曾有过什么高人指点，我母后倒是对我有过一些指点。”秦明阳道。
“你母后？”清莲道。
“嗯。”秦明阳点点头。
清莲下意识想说什么，但接着想到秦明阳口中的这个“母后”只是一个南境小国的皇后，应该是那个叫南宫婉的女人，只是一个化神圆满的修士，年纪已有三十三，算不得什么天才，在那种小地方略微算是亮眼。
“你是修炼的什么剑法感悟的剑意？”清莲继续问。
“我秦国的最好的剑诀，七品的斩天神剑，”说着，秦明阳把剑谱从手指上的须臾戒取出，递给面前的师尊。
清莲简单看了看，发现只是一本普通的七品剑谱，略有些玄妙，但练到极致，也不过是勉强够到八品的门槛。
这种剑谱在剑域有大把，比其高深且精炼的也不少，但至今都没多少弟子是修炼这些八品剑谱感悟了剑意，基本还是在参悟无空剑诀的过程中产生的感悟。
难道说秦明阳真的极有天赋？
但天赋再高，也不是能感悟天地本源剑意的理由，众所周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体质，这就注定了其所感悟的剑意以及修炼的真气都会带有自己的特性，区别于容纳万物的天地本源。
而秦明阳作为一个明显有着火属性体质的人，却感悟的不是火焰之类的剑意，而是天地本源剑意。
难道说他的体质是天地本源体质？但这种事情从所未有，而且他现在的身体相性也明显是火焰，而不是天地本源。
此事，或许一时半会很难解开，唯有日后慢慢了解，慢慢挖掘了。
反正今后她会和秦明阳有很长的一段师徒关系，有的是时间慢慢钻研。
若是能搞明白这点，那么日后，剑域或许就可以大批培养感悟天地剑意这等至高剑意的顶尖剑修了。
清莲从手上的须臾戒里取出一本书籍，递给秦明阳，“这是无空剑诀的拓印本，你现在没有进行任何加封仪式，算是个准天字碑弟子，又师从我下，这拓印本你可直接拿去。”
“你能从七品的斩天神剑中感悟天地剑意，证明你悟性非凡，看透事物观察本质的能力极强。无空剑诀是远比斩天神剑高深的剑诀，位列九品神诀，是整个玄天大陆最强的剑诀，没有之一。”
“虽然只是拓印本，但也不是宗门里其他九品神诀所能比拟的，若是能到剑洞亲观无空剑帝遗迹，那更是高深莫测。”
“你今后便参悟这拓印本，有何疑虑随时问我，比起斩天神剑更能令你进步神速，也许能令你剑意更进一步。”
“你修炼所需的一切药材都会有人给你备齐，这是你身为我的弟子应有的待遇。但若你想获得宗门的九品神器，这就需要你有足够的积分，或者晋升十二座下，毕竟宗有宗规。”
“弟子明白，”秦明阳收下拓印本，离开座位，在清莲面前双膝跪地，向清莲磕了个头，“师尊恩情，弟子日后必定竭力回报！”
清莲摇手示意他起来，“好好练剑，你是个可造之材，不要辜负我和长老阁对你的期望，也包括你的家人。”
“剑域虽然讲人情，但本质是个弱肉强食之地，你有天赋，有实力，便能获得你想要的，否则，你所拥有的，都会因为你的弱小而全部从你手中失去。”
“做出一番成绩，给所有人看看。”清莲语重心长。
接下来的日子，秦明阳便进入了潜修状态。
离开巨神峰前，他就和妹妹有过交代，所以在雪莲峰上没有后顾之忧。
雪莲峰是个天然的屏障，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那些想和秦明阳搭话的人都没有机会，完全给秦明阳制造了个绝对的清修之地。
因为剑修注重肉身，所以秦明阳在清莲的指导下，转变成了主修肉身的路线。
有清莲亲传弟子这个名头在，一切的锻体药材他都不缺，于是这段日子里，他的肉身实力突飞猛进，很快便有了要突破五境铠甲圆满的迹象，晋升六境霸气境。
这段日子，他也开始了无空剑诀的参悟。
无空剑诀是一本纯粹的肉身剑术，没有任何的运气之法，所以真气在这上面根本施展不开，但肉身修炼者便是如鱼得水。
这也是为何剑域如此看重在炼体上有天赋的弟子的原因。
参悟无空剑诀给他的感悟就是，这明显比斩天神剑更为高深，修炼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更容易窥探到剑道本质了，这对剑意的感悟和精进自是好处颇多的。
这几天，他也在想一件事，一件七天前师尊强调的事。
这个大陆上存在着人与妖两族，数千年前，上古时期，人妖两族就爆发过一场大战。
妖族的妖凰族、古龙族等族的首领渴望吞噬人族护族神龙的血肉来助自己晋升，对在中土中心的龙渊里的世间唯一真龙发起了攻击，人族为了保护自己的护佑神龙，也举族而起。
一场大战令无数人妖尸身坠落龙渊，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最终结果是神龙陨落，人族惨胜，妖族向东南西北四处窜逃，蛰伏休养。
当时人族由中土东南方向的刑天州的无空剑域，以及刑天州北部接壤的缥缈州的百花仙宫，和中土北部的纯全州的霸门等顶尖势力带领。
剑域当时的剑主剑心是当世第一强者，也在这场大战中生死不明，至今未卜，众人都认为是死了，毕竟过去了几千年。
人妖两族自那开始便水火不容。
人族真正的敌人是暗中蛰伏的妖族，面对随时可能会反扑的妖族，人族必须严阵以待。
秦明阳受母后教导一直心系天下，得知这上古的事情后，自是义愤填膺。
不管三国局势最后如何改变，他一定要好好修炼，加入到剑域这个阵营，去提防未来可能会反扑的妖族。
不过眼下，还是得先解决三国的问题。
师尊的意思，是不喜欢他和北如雪两个弟子之间的背后势力内斗，他其实无所谓，他本身没有什么非得蚕食楚齐两国的野心，只想秦国稳定。
但北如雪咽不下这口气，一直试图攻占秦国。
但北如雪不敢这么做，他初入那天，师尊就给了北如雪震慑。
一旦北如雪执意内斗，师尊很可能会重罚北如雪。
具体怎么重罚不清楚，但说不定都有可能逐出师门。
对于楚国来说，最重要的无疑还是北如雪这根苗子，所以不管是北如雪自己还是整个楚国，必然都不希望北如雪在剑域的修炼受到影响。
因为北如雪未来至少是一个八境的顶尖强者，其价值根本不是楚国或者秦国这些地皮可以比拟的。
但师尊也不会过度偏袒他，毕竟北如雪入门多年，是师姐，而且秦国的国土确实是多年前从楚国手里抢来的，理亏。
所以讲到最后，只怕师尊还是会让他做个让步，以此来让北如雪摒弃前嫌。
师尊虽然现在没提出，但这是早晚的事。
总之师尊不可能真的让秦楚两国打起来，这两国打起来，意味着自己和北如雪的矛盾也就不可调和。
在师尊眼里，显然秦楚两个小国是远远不如他和北如雪重要的。
但是，到底作出什么补偿，才能令北如雪忘却这多年的仇恨呢？
思考了一段时间，秦明阳心里有了几个粗浅的想法，他决定找北如雪谈谈。
一段时间后，离开自己住舍的秦明阳来到北如雪的住舍前。
远远的他就瞧见南华子在指导北如雪练剑。
这两人真是形影不离，天天黏在一起。
不过他觉得有点怪，虽然南华子对北如雪宠爱有加，北如雪也很接受，但他却没有从两人身上找到一种“情侣”的感觉。
反而更像是…………姐妹？
南华子不管长相还是性格还是语气，都有一丝女人的阴柔。
想到这，他似乎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秦明阳落在住舍前。
提前也感受到秦明阳到来的北如雪、南华子看向他。
北如雪眼神阴冷，但秦明阳瞧得出比起最初，这份阴冷，略有些收敛，显然此前被师尊敲打过，北如雪不敢这么放肆了。
南华子的眼神则是不浓不淡。
秦明阳没有指望两人先开口和他打招呼，他开门见山，“南华师兄，如雪师姐，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些关于秦楚两国，关于我和如雪师姐之间的过去的一些事，想和如雪师姐谈谈。”
南华子看了眼北如雪，然后走开。
北如雪说道，“你不用回避。”
秦明阳开口道，“秦楚两国摩擦已久，论死伤，双方皆惨重。但如今我们到了一个师门下，都知道共同的敌人是妖族而非内斗，师尊也明确说过这点。所以我此次前来，是想和师姐商讨一个和解的方式。”
“你觉得我会答应你么？”北如雪冷冷道。
“我知道这很难，但为了大局，我愿意尝试。”
北如雪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不懂大局的人是我了？”
“师姐，你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师尊训我归训我，但不要以为这是你能骑到我头上拉屎的资格。”北如雪。
秦明阳，“师姐，我来，是和你好好谈的，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还大放厥词。”
“哟？有底气啦？真觉得感悟了个没有特性的剑意，就觉得自己的天赋最顶级啦？”北如雪道。
“那又怎样？你要来打一架吗？”
“你以为我打不过你？”
“试试啊。”
南华子见势头不对，“如雪，别冲动。”
北如雪冷哼一声，“你的天赋暂且未知，是龙是虫，等你修炼一段时间便知。若一段时间后，你依然表现出众，再急着到我面前炫耀，也不迟。”
“是你太敏感了，我没有炫耀。”秦明阳摇摇头。
“我的天赋的评级，是长老阁的决定。长老阁乃剑域最有权威的地方，你对结果不满，可以去质疑长老阁，在这里和我掰扯，没有意义。”
“秦明阳，你现在真的变得很狂啊？忘了当初我是怎么把你和你妹联手都打得抬不起头吗？！”北如雪释放剑意，这一片天地间一时间无数道黑光闪过。
秦明阳也毫不示弱，将自己的剑意释放出来，无形的天地剑意和北如雪的黯灭剑意在此间不停冲撞着，一道道无形的气浪扩散开来。
但两人都收着，几番摩擦，都停下了手。
他们都清楚，若是做的过头了，师尊会惩罚的。
“有屁快放吧，”北如雪不耐烦道。
“你恨我，无非是因为秦国是攻占楚国的土地而建立的，但弱肉强食的道理，你本就清楚。这些年，两国摩擦，死的不止你们楚国的人，也有我们秦国的人，论恨，我也可以恨你。”
“但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吵架的，如果你愿意，今后我可以和你分享我的剑道感悟，这或许对你的修炼有帮助。”秦明阳知道，如今北如雪是楚国的独苗，一个有顶级天赋能到中土顶尖宗门修炼的天才，远比南境一个小国重要。
如果他能做到帮助北如雪修炼，那么或许北如雪和楚国就愿意放下过去。
北如雪甩了甩雪白的裙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转过身在雪地里悠悠的踱了两步，“你才练了几年剑，已经觉得有资格教我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质疑我，那你可以去找长老阁。”秦明阳耸耸肩。
“求和是你这种态度？”北如雪道。
“师姐怎么说，我就怎么回，全看你的态度，”秦明阳道。
“还有呢？一个剑意，就想把我打发了？”北如雪并不满足。
秦明阳眼看有戏，至少接受他的示好，双方就有和好的可能。
“不知师姐自己可有索求？说来看看，师弟必尽全力。”秦明阳道。
“我到剑域修炼也有多年，但至今没凑齐一件九品灵剑的积分，你今后就帮我凑凑积分吧，直到我能拿下藏宝阁里的九品灵剑。”北如雪道。
北如雪这是要秦明阳给她打工，九品灵剑可以说是这天地间最至尊的宝剑了，其积分之大，就算是一个实力到了八境的弟子，都得花费数年才能赚到。
像北如雪、秦明阳这种实力不到七境的，恐怕这个时间会翻倍到十年乃至二十年！
所以秦明阳如果答应了此事，他至少前五年的积分都得送给北如雪，这意味着这五年他都没法拥有属于自己的积分，继而无法兑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灵剑是一个剑修的命根，秦明阳自然也想要的，如果答应了，这意味着他对自己要作出巨大的割舍。
秦明阳陷入了沉思。
一身白色剑裙的北如雪在雪地里缓缓踱步，她清楚自己的这个要求很过分，但不过分，不足以让她平息自己的怒火。
要和解，好啊，你秦明阳就老实的掉一大块肉，让我吃了。
我吃饱了，我就可以跟你和解，否则免谈。
她没打算真的让秦明阳同意，因为至少五年的积分白白流失，且这五年自身都要经受没有九品灵剑的窘况。
因为当对手拥有九品灵剑而你没有时，你就注定在这一方面上落后于人。
沉思片刻的秦明阳，说道，“可以。”
“嗯？”北如雪愣了愣，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师姐能摒弃前嫌，我帮你赚取一把九品灵剑，没有问题。”秦明阳看着北如雪，眼神笃定道。
“你可当真？那可是九品灵剑，那至少要你帮我五年。”北如雪道。
“只要师姐能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帮你，”秦明阳道。
北如雪愣了。
她原本以为秦明阳会知难而退，谁愿意拱手相让自己至少五年的积分呢？而且对方还是昔日的敌人。
旁边的南华子也不淡定的抿了抿薄唇，他现在用的也是八品灵剑，自己也在为九品灵剑奋斗着。
“你就这么在乎跟我和解？”北如雪问。
“我们的事，师尊早晚要做个定夺，她不可能让你就这么放下仇恨，毕竟于你不公，所以我总归要做点让步和补偿。”秦明阳道。
北如雪沉默了一会儿，“我现在没法给你答复，过几日吧。”
秦明阳看了看北如雪，点点头。
毕竟是多年的敌对，双方流血无数，这种事情，不可能一时就放下，哪怕条件再诱人。
“师弟就先告退了，”秦明阳飞身离开。
秦明阳走后很久，还在雪地里的北如雪、南华子两人依然默不作声。
北如雪忽然说道，“师兄，你希望我答应吗？”
南华子道，“我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意见。”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想法。”北如雪。
“你的心已经给了你答案，显而易见。”南华子道。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北如雪不理解。
“如果秦明阳的条件，你嗤之以鼻，那么你早就干脆拒绝了。既然你犹豫了，那么，你是愿意的。”南华子声音清澈。
北如雪愣了愣，她下意识想反驳，但接着闭嘴了。
她被说中了，确实是南华子说的这样。
“跟随你的心走吧，”话音落下，南华子轻拍了拍师妹的肩膀。
……
七日后，雪玉峰，主峰。
雪舍前，北如雪观察着在她面前这片雪林里正在舞剑的秦明阳。
秦明阳剑法流畅自然，已经不似还在南境时初学的那般鄙陋、笨重。
出剑间，伴随着天地剑意，天地间有无形的波动，那是天地灵气在涌动。
自从北如雪答应了秦明阳的和解请求后，这七日，秦明阳都在北如雪的住舍前施展自己的剑意供其观摩。
两人虽然还是没有过多的对话，但相处时的那种氛围，已经不是过去的那般冷冰了。
这时，远处出现一道身影，慢慢朝这边靠近。
北如雪凝目一望，是主峰入口的值守执事。
执事在北如雪身前落下，行礼道，“北姑娘，刑帝皇子在外面求见。”
北如雪愣了愣。
雪林里的秦明阳看了眼北如雪。
刑帝过去帮北如雪难为了他，但自己现在却和北如雪和解，刑帝只怕如今心里有不少话要说，北如雪恐怕不好解决。
北如雪沉思了一会儿，对秦明阳道，“今天就到这吧，你回吧。”
秦明阳点点头，飞身离开。
北如雪看向执事，“带我去见他吧。”
片刻，雪玉峰入口内的一片雪林里。
刑帝剑眉紧蹙的看着眼前的白裙美人，“到底怎么回事？秦明阳怎么跟你成了一个门派了？你们还一起修炼上了？”
北如雪道，“长老阁的决定，我向师尊抗议过，但她很生气，我没有办法。”
“她生什么气啊？为了一个南境的土鳖生气？长老阁瞎了眼吗？到底怎么给秦明阳评的级？”刑帝暴怒。
刑帝又道，“这几天你不是跟他练剑么？他到底有没有斤两，你瞧不出来吗？”
北如雪抿了抿嘴。
“你怎么不说话？”刑帝道。
“他…………确实有点斤两…………”北如雪道。
“什么？！”刑帝满脸震惊。
“他的剑意，纯粹坚韧，质感确实不输宗门的无空剑意。他出剑时，那种意境，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味道。”这几日和秦明阳切磋下来，她感慨颇深。
秦明阳的硬实力，颠覆了她以往对他的轻视。
刑帝愣住了，以往北如雪和他谈起这个秦明阳，口中永远都是怎么怎么轻视、怎么怎么瞧不起，除了鄙夷就是不屑。
但今天，他却从她嘴里听到了对这个南境土鳖的夸赞？
刑帝脸色难看了起来，“所以你现在是对他欣赏上了？”
闻言，北如雪抿了抿唇。
一直以来，她都在小心应付着这个在刑天皇朝炙手可热的皇子。
其爱慕她，因那向来唯我独尊的心性，所以在其心中，已经默认她是他的禁脔，别人不可染指。
虽然现在他还在以礼相待，但时机成熟，占有她是自然之事。
她对这个皇子没有感觉，并不是这个皇子不好，而是她心里没有谈情说爱的打算。
楚国未收复失地，自己也未把剑术练到登峰造极，那个过去的故人，也还在楚国的皇宫里挣扎，她没有心思。
但这个皇子她得罪不起，且自己确实需要通过他的背景和手段在这个强者如云的宗门里站稳脚跟，拿到自己需要的修炼资源。
所以她一直小心应付着刑帝，既不让自己吃亏，也不能让刑帝感觉到疏远，才不至于令他动怒，继而急于占有她亦或者收回对她的帮助。
但如今，能给她剑道帮助的是秦明阳，她现在自己勉强放下了心中对过去的芥蒂，但反而是刑帝这里，不好解决了。
不管刑帝和秦明阳有无恩怨，单单是刑帝对她的占有欲，以及帝王家那种唯我独尊的傲慢，此事就不可能轻易翻篇。
所以这处理起来，又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
稍有不慎，左右都亏。
“倒也没有，你现在是什么想法？”北如雪道。
“这不该我来问你吗？和他一起修炼的是你，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刑帝握紧了拳头，隐隐有到第二式破空剑意的白色剑意在他周身盘旋。
“师尊之命，我也束手无策。师尊令我与其好好相处，我若强行忤逆师尊和他冲突，不仅讨不了好，还会让她老人家生气。”北如雪把此事推得干干净净。
反正刑帝也不知道事情的细节，这事只有她和秦明阳和师兄南华子知道，这两个男人都不会说，她自己当然也不会说。
“好，你解决不了，那就我来解决，如果我手段太狠，事后你可不要怪我没跟你商量。”刑帝眼中透露一抹阴鸷。
“你打算如何？”北如雪声音里有一丝不淡定。
刑天皇朝是中土四十州的七大顶尖势力之一，皇朝内强者无数，九境这样的至尊强者也是如林。
刑帝是刑天皇朝的炙手可热的皇子，想使唤一个九境巅峰强者不是难事，有的是人想鞍前马后为这个未来的刑天皇帝做事。
他想做什么，可以说都能做到，这片土地上，没有人能拦得了他。
她担心他做一些她接受不了的事。
“既然这只跟屁虫，自己跟到了你的屁股后，又恬不知耻的和你修炼到了一起，那么，把这只小虫子，从这世界上抹去，不就可以了？”刑帝淡淡道。
北如雪心中一悸，他想杀人？！
如果秦明阳还只是一个宗门里的普通弟子，那杀也就杀了，但如今秦明阳身份天翻地覆，杀了他，引起的波动可是很大的。
而且，说不上为什么，她现在自己心里，也本能的不希望秦明阳出事。
也许是如今秦明阳对她有剑道钻研上的帮助。
但她还没开口，说完话的刑帝就直接飞身离开，帝王之气毕露。
她愣在原地，雪林里的雪花不断的落在她的肩头，滑落到厚厚的雪地里。
到底，该怎么阻止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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