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明顶的广场上,一边是明教、少林、武当、丐帮等帮派,一边是以玄冥二老为首的一干人,还有已投靠冷面人的巫山帮、海沙派、神拳门、三江帮、五风刀等三山五岳的小帮会。
双方共有数千人齐聚光明顶,此刻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两边都冷冷地盯着对方的人。
不一会,冷令帮座下走出一人,只见他年过七旬,满脸暴戾之气,一头绿发垂及肩背,相貌令人可怖,便是绿发老怪周吴正。
此时绿发老怪已行至场中,对着四方团团一揖道:“各门各派各帮会,以及各位江湖好汉,在下奉冷令令主之命,命你们归顺。如有违者,格杀无论。”
人群顿时大哗,便有人道:“冷面人早已为张教主所杀,你们早点投降算了。”顿时群雄大笑起来。
绿发老怪道:“哼!如今令主可不是冷面人,他决定一统江湖乃至天下,摒去门户之见,将天下武学发扬光大,各位自当受益不浅。”在数千人的起哄声中,周吴正的声音清楚地传入各人耳内,这等内功修为,实在令人拜服。
便有人道:“如是不服,怎生个斗法?”
周吴正道:“场子之中,各位英雄何止万千,若人人均想露一手,那要打到何时方了?依在下之见,每派各出两人,如然输了,此派便须听命于冷令……”
话声未落,却听周颠大叫:“放屁!放屁!”跟着布袋和尚说不得便大呼道:“好臭!好臭!”
数千人轰然大笑,周吴正森然道:“二位可是另有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周颠道:“一派只出两个人,若是输了,其余便当听命于冷令令主是与不是?”
周吴正道:“正是。”
周颠道:“要是其余的人不服呢?”
周吴正冷笑道:“谁敢不服,打杀了便是。”
周颠道:“照呀,既然早晚都是杀,何不今日一块杀了,省得以后再杀起来却是费事。” 顿时便有数千人轰然叫好,均觉周颠之言有理,如是不听冷令,便要被杀,这已经不是甚么比武,乃是性命相拼了,这周颠说话素来颠三倒四,今日之言,却是一语中的。
却听周吴正道:“这位想必便是大名鼎鼎的周颠了罢。”
周颠道:“老子正是鼎鼎大名的周颠。”群雄见他毫不谦逊,如此调侃于周吴正,无不哈哈大笑。
周吴正道:“你自忖活得下去么?”
未等周颠答话,布袋和尚说不得早已边向场中走去边道:“你这老儿也未必活得下去,来来,我俩先拼了这条老命。”
周吴正道:“你要想死,也不必忙在此时,待将规矩定下,老夫第一个便我你。”
说不得道:“你这老匹夫还有啥屁要放,敬请快点,老子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周吴正道:“这位活得不耐烦的朋友,想必便是布袋和尚说不得罢?”
说不得边退回人群边道:“嘿嘿,真看不出,这老儿还算有三分江湖阅历。”
周吴正成名数十载,昔年威震武林,将江湖闹得血雨腥风,令人闻之色变,说不得竟如此奚落于他,群雄听得无不人心大快,越发轰笑起来。
周吴正也真沉得住气,当下不动声色地道:“那么,众位英雄想是同意周颠和说不得之议,不杀个痛快不得罗?”
数千人应道:“正是!”
周吴正又道:“既如此,便依了众英雄好汉,但须定下几条规矩:第一,此非比武,各人自凭天命,以死伤定输嬴如何?”
数千人齐声应道:“正该如此!”在这数千人的轰鸣声中,众人但听得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想来必是空闻方丈所念。
周吴正道:“空闻方丈乃得道高僧,如不愿开杀戒,只要投入令主麾下,便可免去这血光之灾。”
空闻方丈道:“阿弥陀佛!老衲空活数十年,尚未听说过如冷施主这般杀气腾腾之人,少林寺流传千年,老衲岂敢断送,作这千古罪人!今日之事,我佛慈悲,弟子只得开了这杀戒,以杀止杀了,阿弥陀佛!”
周吴正道:“第二条,每人如连胜二人,便当下场休息片刻,否则这上万人的车轮战,纵是你武学通神,只怕也抵受不住,众位英雄,此条可依得?”
数千人俱都大声应了。
众人皆知,今日之事,冷令令主铁了心地要杀绝天下英雄,一干英雄豪杰义愤填膺,浑不将性命放在心上,是以这应答之声,竟是一浪高过一浪,宏亮至极,久久回荡在光明顶山麓之间。
周吴正又道:“第三条,只许单打独斗,不许围攻,否则定剿杀不饶。”众人依了。
却见周吴正一招手,木棚之后奔出四十名身穿黑衣的大汉,十人一方,在四方站了,一声令下,四十人俱皆蹲下,张弓搭箭,对着场中,用意显然明显,如有人违反此条规定,立即射杀。
忽听周颠道:“众位英雄听了,周颠有一件要求,这执法之人,俱是他们手下,我周颠可有点不放心,咱们明教也出四十人围住这场子,如果他们想下毒手,咱们也好有个防备,大家说对不对?”
自然又是应了,杨逍一挥手,身后奔出四十名身穿白袍的锐金旗教众,分别插入冷令帮手下之间,亦是张弓搭箭,对着场中,一共八十人,一黑一白地插将开来,显得煞是好看。
说不得又道:“绿发老儿,你屁放完了没有?老子可是想死了,你便成全了如何?”
周吴正道:“老夫得听令主号令,只要你留得命在,老夫自不让你失望便是,众位英锥,令主手下,尚有几人练的是双剑合璧等招式的,上场之时,自然两个人同上,各位不妨邀个帮手齐上,便仍然是一对一了,此条大概没甚么异议吧?” 周吴正见众应了,便退下场去,立在木棚之侧。
不一会,昆仑派掌门人詹春和其丈夫苏习之走入场中,团团一揖,却听詹春道:“在下昆仑派掌门詹春,同夫君一起练得一套两仪剑法,不知哪两位英雄前来赐招?”
话音甫落,场中已凌空飞落二人,当中一人道:“在下名唤巩筑,这位乃在下之妻,叫于辉,江湖朋友称在下夫妇俩为左右双剑,前来讨教,望剑下留情!”言罢“呛”的一声,两人拔剑在手,巩筑左手执剑,于辉右手握剑,二人长剑平胸,凝招待发。
詹春夫妇亦拨剑在手,却见阳剑指天,阴剑向地,端的便是双剑合璧,詹春年约三十,略有姿色,苏习之却长得极是平常。
一声吆喝,左右双剑已经攻上,詹春夫妇亦展开两仪剑法,双方便缠斗起来。
张无忌等人曾见过昆仑派前任掌门人何太冲夫妇使这套剑术的情景,这两仪剑法从河洛八卦图中演变而来,昔日张无忌几乎丧生在这套剑术之下,可见其厉害。
张无忌只看了数招,便即摇头不已,詹春二人的剑术、招式虽还是两仪剑法,但那神韵比之何太冲夫妇,可就差之甚远了。
只见左右双剑出招快疾,闪动灵活,虽算不上高手,但比之詹春夫妇,却是高明得多。
张无忌心想,詹春二人必输无疑。
果不其然,三招一过,苏习之忙中出错,“嗤”、“嗤”两声轻响,左右两肩中剑,长剑落地,显是输了。
但苏习之非常强悍,他一个“鹞子翻身”落到巩筑身后,双手抓住巩筑的双臂。
巩筑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洞穿了苏习之的小腹。
但此刻詹春已赶到,一剑命中巩筑的咽喉。
这时于辉杀到,一剑直取詹春后脑,詹春回身一剑挡住。
现在两个男的都已死,剩下两个女子继续比拼。
可是詹春终究没有于辉的剑快,又打了十招,于辉一记“玉女穿梭”,长剑贯入詹春双乳之间。
哪知詹春用双乳夹住长剑不放,一招“玉碎昆冈”刺出,也刺中于辉双乳之间。
两个女人眼瞪眼,缓缓地倒在地上。
一开场就是这样惨烈的局面,众人均想:“看来今天事无善了。”
紧接着,华山二老出战,这两人师哥矮,师弟高,两人均使大刀,二人行至场中,高个子师弟道:“哪两位英雄前来将我俩师兄弟杀了。”
众人闻言无不愕然,张无忌却极熟这两人脾性,闻言不禁哑然。
却见玄冥二老闪身而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华山二老的反两仪刀法随即挥出,直扑玄冥二老。
玄冥二老不慌不忙,笔杖齐出,双方“乒乒乓乓”地交起手来。
但玄冥二老在使用兵器之余,还有玄冥神掌。
五招一过,他们一齐发掌,华山二老皆中掌毙命。
不过鹤笔翁的左臂、鹿杖客的右臂也被他们的刀划伤,不得不下去休息。
却见崆峒派五老一齐出场。其中的第四老唐文亮走到冷令木棚前,立定道:“崆峒派掌门人唐文亮率师弟们向各位赐教。”
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唐文亮,你活腻了是不是?”唐文亮回头看去,见崆峒五老余下的四老俱被塞外魔女邱月、周吴正、海南妖女章霞、黄袍怪虎胆拿住脑后要穴,内力一送,四老定然无幸。
崆峒五老成名数十年,武功已臻江湖一流好手之列,若是有所准备,准不至于一招未发便被拿住,竟没料到这四人身形奇快,悄悄摸到崆峒四老身后,一齐动手便将这几个身怀绝技的崆峒老宿一举拿住要穴,此时只要玄冥二老一声令下,立即便可送了四人性命。
唐文亮脸色惨然,眼眶之中,滚落一串男儿泪,哽咽道:“兄弟们,如此生法,实不如死。”便在此时,传来数声闷响,崆峒四老已被击毙倒地。
可他们临死前发动“七伤拳”内功,也让邱月等四人吃了闷亏。
唐文亮对那些投降的小帮派大声道:“众位朋友,趁手上尚未染上鲜血,赶快跑过来,或许尚有一救!”言罢全身筋骨错响。
杨逍急道:“唐兄不可!”手指疾点唐文亮背俞大穴,却已晚了一步,唐文亮已自绝经脉而死。
杨逍扶着将要倒地的唐文亮之尸身,突闻一片闷响之声,抬头一看,却是玄冥二老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已然下令屠杀诸派之人。
杨逍大怒,当即飞身向前疾扑。
但冷令帮手下之人武功高超,各派已有十数人被当场打杀,围在场边的四十名大汉亦发箭射击,却又立刻与蹲在身旁的明教教众打上了。
霎时间场中大乱,武当、少林、明教、丐帮及其它江湖豪客均疾掠而起,前去救人。
杨逍身形暴起,直扑周吴正,绿发老怪并不闪避,扬掌直击杨逍,双方甫一对掌,各自后退一步,心中均道对方了得。
杨逍双掌翻飞,将周吴正逼退几步,陡觉脑后有长剑裂空之声,杨逍知偷袭之人武功高强,身形当即向左飘开,同时挥掌拍向章霞和鹿杖客。
章霞长剑直刺,杨逍长袖一挥,荡开她的长剑,内力至处,章霞竟拿捏不住,长剑便即脱手。
杨逍待掌缘将要与鹿杖客双掌相接之时,陡然想起玄冥二老的“玄冥毒掌”极是阴毒,心念电闪,当即手掌一翻,掌缘硬切鹿杖客手腕,鹿杖客见机极快,当即施展大擒拿手,反扣杨逍手腕。
杨逍早已缩回双掌,双腿疾攻鹿杖客下盘,瞬眼功夫,已快疾绝伦地攻出八腿,鹿杖客只得闪避。
便在此时,空闻、范遥、青翼蝠王韦一笑、空智等高手已先后赶到,各寻对手,混战起来。
陡闻一声道:“退下!”冷令帮部下全部跳出圈子,退到木棚之前,鹤笔翁淡淡地道:“咱们还是依约相斗罢。”
群雄只得退回,此时场中已然横尸近百具,大多数是华山、丐帮诸派弟子,明教五行旗众均是身怀武功之人,方才执法双方群斗起来,锐金旗死伤十二人,对方却死了二十一人。
杨逍令烈火旗派六十人前去将己方尸体抬下,冷令帮亦将己方的尸体抬朝一边,双方暂时休战。
却说双方将场上的执法人补齐,布袋和尚说不得早已步入场中道:“绿发老儿,你就成全了老子如何?”
周吴正应道:“俺来也!”遂向场中走来。
说不得不待周吴正走近,“嗖”的一声,一只布袋照周吴正当头罩下。
周吴正大惊后跃,说不得早已跟进,只见一只只布袋从怀中掏出,实不知到底尚有多少袋子,周吴正早给弄得手慌脚乱,却不知布袋之中有何古怪,哪敢伸手去接,只得凌空发掌,将布袋震飞,布袋轻飘飘地毫不受力,却为周吴正凭空用掌力震得直飞出去,这份掌力,直令场下群雄咋舌。
霎时之间,场子上空布袋横空,布袋和尚说不得右手伸在怀中,停住身形,笑咪咪地看着周吴正道:“绿发老儿,你这是作甚,将洒家布袋全部打飞,却不来与洒家打架,是何道理?老夫袋子已经用完,你等等,待洒家拾回袋子,再重新打过。”言毕当真自顾在场中捡布袋,他身法极快,转眼间便捡了二条在手,周吴正早已快步跟上,伸掌向说不得背心拍去。
说不得已知掌到,并不回头,反手抛出一只布袋,周吴正早知布袋之中无甚机关,遂接过袋子,运力掷出,说不得未料得此着,一不提防,竟给布袋套中,心中大骇,身形急往前冲,想避开周吴正,取下布袋再说。
周颠在场外急得大叫:“说不得,快跑!”
周吴正如何会放过这等良机,身形早已如鬼魅般附上,只见他双掌齐发,两声闷响过后,布袋和尚说不得身躯在场中滚得几滚,便即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头上兀自套着一只布袋, 周吴正不再进击,冷笑一声,向场外退去。
明教五散人平时虽然斗口不已,但五人之间情意,实逾亲兄弟,眼见布袋和尚说不得躺在场中一动不动,不知生死如何,周颠早已扑入场中,直奔说不得,到得近前,一探鼻息,竟是一丝气息也无,周颠大悲,伏尸号啕。
此时铁冠道人张中、彭莹玉、冷谦三人已到说不得尸旁,见此情景,亦无不大悲。
彭莹玉彭和尚朗声道:“明教五散人也练过一套阵法,便请派四位高人下场,将五散人超度了罢。”
五散人其实并无甚么阵法,彭莹玉此言,不过是想与说不得一同赴死而己,此中关节,杨逍岂能不知?
他对范遥点点头,范遥便大声道:“明教五散人听令,教主有令,命你等速退下场。”
谁知五散人竟置若罔闻,周颠血红着眼,将说不得尸身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冷谦在场中向杨逍跪下道:“启禀教主,五散人情逾兄弟,便请教主成全。”
杨逍默然无语,盘膝坐地,双手在胸前作火焰状。
明教数千人见状,便全部盘膝而坐,双手十指张开,举在胸前,作火焰飞腾之状,跟着教主杨逍念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明教教众反复念诵着经文,人人低眉垂眼,不再向场中看一眼。
群雄见状,无不佩服明教这等血性之气,人人均皆肃然。空闻大师低声道:“阿弥陀佛!”
殷梨亭与张松溪忧虑地互相看了一眼,此时玄冥二老一挥手,邱月、章霞、虎胆以及周吴正步入场中,因说不得已死,五散人其实只有四人,但说不得的尸身被周颠扶立,看上去依然是五人。
双方走近,并不答话便即动手,周颠左臂挟着说不得尸身,率先向周吴正攻去,但章霞却接过他的招。
本来周颠的武功修为跟章霞难分轩轾,但左手护着说不得,身法便不灵便,未及数回,便被章霞一剑刺中心脏,立时气绝身亡,但兀自与说不得直立场中,并未倒下。
玄冥二老已经看出五散人并无甚么阵法,不过各自为阵而已,这实与单打独斗无异,他们对视一眼,有心折服群雄,是以见章霞得手,当即喝退。
五散人之中,武功以冷谦最高,才一动手,便找上了周吴正,冷谦为人话少,机变百出,自忖武功不及周吴正,但死志已存,动手之际,便是直攻而上,硬逼周吴正对掌,心想纵不能取胜,多耗得红发老人一分内力也是好。
周吴正见冷谦如此拼命硬打,如何还敢以求腾挪手段,见冷谦双掌挟风疾至,只得双掌相迎,“嘭”的一声响过,冷谦倒退三步,周吴正身子只微微晃了一晃。
冷谦接着挥掌而上,周吴正再度举掌相迎。
哪知四掌一接触,冷谦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周吴正心想:“和我拼内力,你是找死。”这时彭莹玉、张中与冷谦心意相通,两人皆舍弃对手,奔过来击中周吴正的两肋,眼见不活。
此刻邱月、章霞、虎胆赶到。
章霞一剑洞穿冷谦,邱月一刀劈中彭莹玉。
只有张中和虎胆同时击中对方,张中倒地昏迷不醒,虎胆当场身亡。
张无忌、杨逍、范遥连忙跃入场中,救助张中,邱月、章霞眼见获胜,急忙退回木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