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生日快乐

“小钰姐姐!”

“小钰姐姐小钰姐姐!”

呆站在门口许久,乔一钰被一叠声呼唤叫回神。

腿上挂着什幺东西,垂眸见陈卓抱着她的腿仰头看她,乌溜溜的眼珠上,两根毛毛虫似的眉毛皱成一个劈叉的八字:“是哥哥做坏事被抓走了吗?”

“……”

该说不愧是陈最弟弟吗。

乔一钰关上防盗门,勾着他的后脑勺将小矮萝卜带进客厅。

左右着急也没用,大人们都去了,她就听乔妈的先在家等着吧。

“你为什幺觉得他是做坏事被抓?”

陈卓爬上沙发盘起一条腿坐下,一本正经地给她讲自己的独到见解:“不然爸爸怎幺是那副表情,我从来没见过他那幺凶!我今天乖乖的,那肯定是哥哥让他这幺生气,哥哥能让爸爸这幺生气,一定是做了很可怕的事!”

她刚才倒没仔细观察陈爸的表情,只从动作间看出急切来,既然陈卓能感觉到陈爸在生气,估计是陈最的伤不同寻常,让好脾气的陈爸都忍不住动怒了。

乔一钰和陈卓胡乱聊了一会,竟得到了几条很巧合的关键信息。

曾梓雯被当场抓获偷盗的超市,就在陈妈开的瑜伽馆和咖啡厅隔壁。

而陈最下午给陈妈的视频电话,因为陈妈没空,被陈卓接了,机缘巧合下,借由陈卓的嘴,提醒了超市老板,最终完成了抓捕的闭环。

“哥哥不让我跟别人说,他说,这只是一件小事,跟别人到处说的话,会显得是家里人教的,让人认为是挟恩以报,也显得我们小气,不好!就当是做好事了,做好事都是不留名的。”

乔一钰想笑但没笑出来。

另一条信息,跟雷婷有关。

被雷婷拦路勒索要钱的教育署领导家的小孩,他的妈妈是陈妈瑜伽馆的客户,两人关系很好,陈卓和陈最都认识她。

据陈卓所说,小孩被要钱那天,是陈最半路捡到了他,并抱他回瑜伽馆告诉了大人,将一件小孩受委屈的小事变成了现在全区学校集体整改的大事。

而作为倒霉的出头鸟,雷婷被杀鸡儆猴了。

乔一钰现在可以确认,这两件事都和陈最有关,至于中间的细节和操作,以她的智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但凡自己有这本事,这仇她就自己报了。

不过,不能否认的是,陈最利用了陈妈的客户,甚至是陈卓。

尽管自己没参与这些,但乔一钰依然觉得后怕,陈最他怎幺敢算计到成年人的头上!他简直比她以前以为的还要疯癫!

乔爸乔妈凌晨才回来,那时候陈卓已经在她房间睡熟了。

陈最是被刀刺伤的。

万幸的是没有伤到脏器,但失血过多一直在昏迷,他们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出手术室进病房了。

伤他的人也是名学生,已被警察控制起来了。

原因暂且不明,可能要等陈最醒了才知道。

“你明天中午再去看吧,现在去睡一会。”

乔一钰点点头,在沙发上将就了,不过也没怎幺睡着,她一直在做梦。

梦里陈最浑身是血躺在她面前,满脸死气地叫她别说了。

上周五在单元门里,他就不停在她耳边说这句话。

她当时真的是气急了,恨不得把一切最恶毒最伤人的话,都招呼向他,让他知道自己有多难受多讨厌他。

可在梦里看见陈最那个样子,又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分,他人都要死了……

他要死了。

乔一钰猛地睁开眼,浑身直冒冷汗。

客厅外雾蒙蒙的青白一片,看时间刚七点,她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乔爸乔妈昨晚一番折腾,也累得不轻,现在还没醒。

她洗漱完没有事做,拿书出来复习,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终于等乔妈醒了,简单做了早餐,连带照顾陈卓吃完,又开始帮陈最准备午餐。

陈爸陈妈守在那一夜,是没时间整这些的,乔一钰中午正好给他送去。

乔妈做得都是流食,而且清淡,就是怕带过去不能吃。

乔爸要去值班,乔妈在家看陈卓,乔一钰自己搭地铁,转了一趟后到南贤区的北江大附医。

到病房门口,两名警察正从里面出来,陈爸跟在后面送人。

乔一钰打了个招呼自己进去了。

单人病房,陈最闭目脸色惨白地躺在同样惨白的床铺间在睡,人看着憔悴了些。

陈妈轻手轻脚地给他掖被角,见她进来小声说:“小钰来了,正好,你帮大娘看一会吧,我回家给他带点衣服过来。”

听陈妈这幺说,乔一钰心里顿时放松不少。

能离开人,说明陈最问题不严重。

她点头,也放轻声音:“您放心,我在这看着不走,我妈让我带了午餐,您看看他能吃这些吗?都是汤和羹粥,还有榨的鲜果汁,没有辣。”

“她陪了好长时间才回去,这又忙着做这些,辛苦你妈妈了,”陈妈看了看她打开的多层保温饭盒,“给他吃一碗就行,刚做完手术,量一天天加,你正好一块吃吧,他用不了这些。”

“我吃完了,您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再来。”

陈妈搂了一下她,还摸了摸她的头发:“辛苦我们小钰了。”

说着陈爸也回来了,陈妈让他也出去吃点东西休息会,再考虑找个护工过来帮忙。

等两人都走了,乔一钰将手里的饭盒和装果汁的杯子,轻轻放到床头柜上。

单间病房宽敞明亮,床对面挂着电视,甚至有张书桌和沙发,落地窗外还带一个阳台。

乔一钰挨着床边的椅子坐下了。

重新打量床上的人,她发现陈最身上除了病号服,只剩下黑白两色,黑发黑眉黑睫毛和没有一点血色的皮肤,像幅没有上色的线稿。

单薄甚至有些脆弱,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的陈最,她看得心里不太舒服。

他的呼吸声也很轻,屏息也几乎听不见,乔一钰忍不住伸出手指探到他鼻尖下,停了好久才感觉到没什幺热度的气流扑到她手指上。

垂落视线,发现他露在外面的左手缠着绷带,不是说伤口在腹部吗?怎幺连手都受伤了?

她小心地碰了碰他绷带外同样没什幺热度的手指,下一秒,自己的手指就被勾住。

乔一钰惊讶擡头,撞进他不知何时睁开看着她的双眼,那里面的颜色,也同样如墨漆黑。

“你……”她没敢动,怕碰疼他,“你饿不饿?我带了我妈煲的汤……”

“没睡好吗?”陈最突然开口,说话时眼眸轻阖,像在积攒力气吐息,声音轻得仿佛一吹就散。

她不自觉鼻尖一酸,茫然道:“啊?”

他眨了下眼又闭上:“黑眼圈很重。”

乔一钰哦了一声,呆呆愣愣地没反应过来他的弦外之意,重新问道:“你饿不饿?”

陈最闭着眼勾了勾唇:“那尝尝吧。”

乔一钰回身拿床头柜上的饭盒,随口问:“你得罪什幺人了,怎幺会受这种伤?”

她将饭盒一层层打开,斟酌几秒,先拿了乔妈准备最久的山药乳鸽汤,低头盛了一汤匙贴到唇边试了试,还是热的,又将其他的装回去免得凉了。

半晌没听见他回话,乔一钰擡头,见陈最正半垂着眼,无声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

他这才慢悠悠地回答:“不是得罪你了吗。”

乔一钰捧着汤碗莫名其妙,又不能跟病号计较,再三忍耐后,只收敛语气闷闷道:“你什幺意思?”

陈最直视她,白到几近透明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我死了,你就不用讨厌我了啊。”

梦里血色弥漫的画面似乎与眼前的人重合,热意涌上双目,愧怒交织,她强撑着低头掩住情绪,哼了一声:“那我可得谢谢那个人。”

陈最也没生气,只是语气遗憾道:“真不巧,大概没那个机会了,说起来,你还认识她呢。”

乔一钰拧眉擡眸,难以置信:“我认识?”

他停了一会没有说话,好像非常疲惫,再开口时眼睛仍然闭着:“如果你记得雷婷和曾梓雯,就不会忘记她……”

乔一钰猛地站起,绷直的腿带动椅子向后,摩擦着地面发出嘚嘚的钝响。

她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但能和雷婷曾梓雯一块提及,又跟她有关的,那就只有那个对她动手的齐肩发了。

“怎幺可能!”

乔一钰想上去抓他领子质问,但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他是病号他是病号他是病号,最后干脆退后几步离他远一点。

“那天如果不是有曾梓雯使阴招,她连我都打不过,怎幺可能对你动手?”

齐肩发是个比较瘦弱的人,在身高体型力气和反应速度上,没人帮忙一对一的话,没有一样能胜得过乔一钰,更何况是陈最了。

“你为什幺会和她见面?她见你怎幺可能拿刀呢?她就算拿刀又怎幺可能对你动手呢?她不是喜欢你吗?她就算真动手了,你不会跑吗?”乔一钰脑子里有一万个问题,“你抓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怎幺见外人就不行了?你干什幺吃的?”

她要气死了,她被三人堵住,吃亏挨打那是她倒霉,陈最一个男的,还能让女的占到便宜被捅进医院!

“你说话呀!”

“你给我说清楚!”

“陈最!”

乔一钰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憋屈得要死,擡脚踹了下床腿发泄:“你是不是男的!被一个女的欺负成这样?”

陈最幽幽叹了口气:“……有什幺奇怪的乔一钰,你好好看看,这事你不是正在干呢幺。”

“……”

乔一钰看着他无奈憔悴的病容突然崩溃,蹲下抱着自己号啕大哭。

陈最叫了两声,奈何还虚着音量太小,都被她的哭声盖住,只能将手伸到床边,拍了拍床头柜。

她泪眼朦胧地擡起头。

“我要静养啊姑奶奶,心疼我两秒吧。”

她噘着嘴忍住哭声,眼泪还在噼里啪啦掉。

“过来喂我两口,我饿了。”

乔一钰用衣袖抹掉眼泪,起身重新坐回椅子里,抽抽搭搭地端着汤碗,一边给他吹汤一边掉眼泪。

“烫、烫……”

汤匙停在他嘴边,乔一钰委屈,喝了半勺给他看:“不烫了。”

再喂过去,陈最默不作声喝了。

后面的还那样,非得她喝一半后确定没问题,他才肯张嘴。

“还哭,汤都够咸了,还往里加盐。”

乔一钰憋得慌,除此之外,还有昨晚听到他出事就积压的一些不知名的情绪作祟,没心情说话。

陈最擡起缠着纱布的手,指尖蹭了下她还在淌泪的眼角:“别哭了,我是为了让她坐牢,不然她怎幺可能碰到我。”

乔一钰怔住。

他勾着手指玩她耳边的头发:“如果我昨晚是以失血性休克的状态被送进来,她就可以喜提十年礼包了。可惜,急救来得太快,她现在大概只能判三年了。”

乔一钰这次思绪停滞了许久,才从大脑过载的震惊中回神,一点点捋清他话里的意思。

身上的毛孔和头皮全都炸开!

眼泪积蓄在眼眶内,堆成一团,大颗大颗地往下滚,她浑身发冷,声音也在颤抖:“你疯了!你疯了吗!你疯了吗陈最!”

他把自己都算进去了!

为了报复那三团垃圾,他算计成年人,利用陈卓,最后,连他自己也没放过!

乔一钰紧抓着被子濒临暴走,她真想现在就扇他两巴掌!把汤扣他头上!再踹他几脚!

陈最平静无比地竖起一根食指,贴到她唇边,小声道:“嘘。”

她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

陈最厚颜无耻地继续伸,纱布略微粗砺的纹路摩擦触碰到她的脸:“还怕吗?”

他是如此的清醒,以致于再离谱癫狂的行径,都像是深思熟虑后的抉择。

如同一个外星系入侵到人类星球,能随时控制自己何时学着做人、何时发疯、疯到什幺程度又何时停止继续装回人的神经病。

此时,这个神经病在试图模仿人类的无害和温柔。

“不怕了,好不好?”

“生日快乐,我的小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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