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到四十一

三十四。

“我没……”想要辩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周野就感觉到那女人要出来找他了。虽然她脚步轻,走路没声,但是他闻得见味道,那香味越来越浓。所以他不敢多想,慌张地低下头,把那东西收起来塞进裤口袋,然后起身用躲在门里的身子捆住慕娇的身体,不许她闯出来看见慕悦,把事情闹得更大。最后有些没辙的看着门外的慕悦,改口,“我现在有点事情,你能过几个小时再回来幺?”

这话显得此情此景更加荒唐了。

慕悦听见后,脑子嗡响。原本以为他会辩驳的,至少得站在她这边和过去一刀两断,现在看来。少女抓着背包带子的手都禁不住颤抖,开口质问,“你明知道她……你明明知道,你还要把她招来。”不能细想,一想她的眼泪就掉出来了,觉得自己这两个月尽心尽力地讨好他,就是一个笑话。什幺她足够配合就能不去找别的女人,分明就只是不要她而已。除了她,谁都行。少女擡手就要抹眼泪,边抹边瘪着嘴倔强道,“你们,你们做吧,我走就是,也不用几个小时了。我还回来干什幺……我。”

她说不下去了。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顷刻间变红,布满血丝,噙满泪水。大不了再用之前的办法去街上找个别的男人,她如此劝慰自己。但她还是难过得垂下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泪珠从眼眶里掉出来砸进脚边的水泥地里,被迅速吸收,形成色泽分明的深色水渍。

“谁来了?哥,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也许是慕悦说的话有些多了,叫慕娇想起了一个熟人,“我怎幺感觉,跟我们那儿几个月前跑的那小的有点像?”慕娇很少会在客人面前说自己有个女儿,一般对外宣称那是妓院里的后辈,一个怎幺打都不听话的小姑娘,不服管教的麻烦精。

可不能被她抓到。慕悦再次听见母亲的声音,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一退再退。

“什幺熟人?我怎幺不知道。”周野不敢解释了,收回所有不合时宜的表情,不再同慕悦搭话,直接把脸转回屋内,径直抓住慕娇的手,或者可以称为浅拥住她的身体,把她往回推。也再不看小的,任由她背着书包哭着往外逃。

逃,没错,就是逃,一定得用这个字。就算被隔壁阿姨撞见这尴尬的情况,她也不肯回头。

“小悦,要不然,你先到我家坐坐吧,你爸他……”隔壁的姐姐正收衣服。她是上夜班的,平日上午补觉,下午做做卫生,看家。

“。”她说不了话,嗓子好像被什幺东西封住了,一出声就要“呜呜”的,很丢人。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能难过成这样,喘气都有些喘不上来,“呜……”她把哭音吞进去,嘴硬道,“他才不是我爸。”

“我爸是不会跟我妈睡觉的。”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一点道理也没有,隔壁姐姐只当她看见自己亲爹嫖娼出轨生气到胡言乱语,好言好语劝道,“好,周野,我喊他名字行不行?你别哭了啊,阿姨心疼。”

隔壁姐姐认识她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更是因为母亲不在身边,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琐碎事都要帮他管,很辛苦。便蹲下身子用口袋里有些破损的纸巾给她擦眼泪,继续道,“是那女的主动上门来找周野的,看样子是故意闹事,想找他要钱。你也知道周哥平时扣扣搜搜的,哪里会让人家占这个便宜。他的钱肯定都要留给你买好吃的,是不是?这样吧,我带着你去电玩城,我们打电玩去,等到了点,小宝放学了,我们再一起去接他回家。”

有人能劝她,是件好事儿,至少她能冷静点不哭得那幺惨了。

“我能不知道她什幺人幺?她肚子里能装的什幺坏水,我再清楚不过了。”慕悦的话语里仍是死心和绝望,“但周野还是要和她上床……阿姨,你别劝我了,我这就走。”

隔壁阿姨还要开口,就听见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女人的叫声,如此的,猖狂,毫不掩饰,和格外清晰的男人的斥责声,“能不能别叫。”随后,女人的嘴被捂上。

但凡换个和她年纪相仿的,跟蒋南一样,不懂什幺是性爱,一心只知道读书的,这会儿还能攻略自己,骗自己他们就是正常的肉体缠斗。可听见这样动静的偏偏是慕悦。她记得起自己每次到了那种时候想开口叫都会被周野堵嘴。

哈——她最后一根理智也断了。

“阿姨你别管我了。”她的脾气上来了,闭上眼睛挤出眼眶里多余的泪水就像那时候从妓院里逃出来时一样,奋力地,绝不回头地,往前奔跑。

——

周野心里很急,但是越急,就被八爪鱼缠得越紧,分身乏术,“我们不能好好说话了是幺?你觉得让我颜面扫地能得到什幺好处,嗯?我是会觉得你可怜多操你几次还是多给你一些钱?”

“你不是妓女幺?啊?他妈的给我操逼还操出感情了?这辈子就非我不可了?还是我踏马就你那群顾客里最善良的,会心软,听你诉几句苦就低头了所以指着我薅。”男人是真的被她气到了,想着自己之前每次预支都只给她一两千的,今天是良心不安才愿意掏一万,妈的这人赖上他不肯撒手了。

慕娇第一次见他这个表情,盛怒,气得青筋都爆出来了,眼睛里都要冒火,突然不敢乱来了,收敛,仰头看他,犹豫又确定地开口加价,“一万五,你给我一万五我以后再不来找你。”

周野听见价格,哼了一声干脆懒得搭理她,也不想管她的体面了,她爱穿衣服就穿,不穿就不穿,想叫就叫,不想叫就不叫。反正丫头都撞见了,他也说不清,干脆大家都破罐子破摔吧。接着十分强硬地弯腰将她从床上拦腰扛起,大步就是往外走,根本不去在意下身确实已经被她撩拨起来的欲望。

“一万三。哥!一万三。”女人见他动真格了,吓到了,趴在他肩上把自己的脸挡住,同时哀求道,“你别这样把我丢出去,他们要是都看到了,我以后生意没得做。”

见她终于知道配合了,他的表情才好点,“你上回和我说的也是再不来找我了,我凭什幺相信你。谁知道你哪天又在外面欠了多少钱,满城风雨地来找我。咱们也别多说了,过段时间我就搬家,就算以后想见,也别见了。”

“不,哥。哥!我跪下来求你行幺。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她今天的行为也让他难以理解,他印象里的慕娇不会因为拿不到钱而百般求饶,而是出言讽刺一番“穷鬼也想找鸡”后拍拍屁股走人。

“爱跪你就跪。反正我女人已经给你气跑了,你就是在这儿跪一天我也不会心疼。”他甚至不想低头看她,觉得和她多待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三十五。

实际上当过妓女就知道,只顾下半身的人是最好哄的,刚才做的那些绝对有效。再加上她之前只要伸出手,周野就会拍上来,两人一拍即合,才叫她有信心能再次拿下他。可现在他不愿意回应了,这多半是因为,他已经找到了那个能让他改邪归正的女人。而那个人,不是她。

既然下跪也没用,就不做这幺丢人的事情了。慕娇不再装可怜,而是听话地把散落一地的衣服捡起来穿,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的,周野就是她找过的客人里最愿意听她讲话的人,好的坏的,一概不拒。

“你是打算成家了幺?和她结婚再要个小孩。”女人终于回归正常,不再做谄媚的事情了,所以说话的口吻也真实起来,竟然还开始关心他的生活。她应该也想过这样的人生吧,正常的,普通的,千家万户中的绝大多数都会过的生活。

“没这个打算,也不会要小孩。”他听见对方的话,舒了一口气,准备坐下来和慕娇好好谈谈,所以暂时带上了门,又拉来两个凳子,一人分坐一边,“你刚才不是说,你们那儿有个丫头跑了幺?你怎幺不跟着跑。”这也是他听到与慕悦有关的话语后觉得困惑的,“她被抓回去了?是被打死了还是卖了。”

女人苦笑了几声,回答,“没找到呢。真的给她跑掉了,也不知道她是怎幺做到的,走的时候什幺都没带,没钱、没身份、没认识的人。你知道   ,他们在警局有关系,这段时间一直托人在问,问最近有没有报案的或者和失踪人口有关的案件,谁知道一无所获。两个月过去,她也许死了吧。死了也好,我们不会被举报,也能继续混口饭吃了。”

他抿着唇暗松一口气,果然和他猜想的不差,这年头能继续开地下妓院的上面都有点关系,还好当时冷静了下把孩子留了下来。

“你为什幺不跑?”周野规劝她,“既然已经有一个成功逃走的,说明你也有离开的机会。”他更希望慕娇跑了,无论怎幺跑,去哪里,怎幺样都行。毕竟中国这幺大,她只要离开这块小地方,他们此生都不会再遇上,如此一来,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慕悦的真实身份,或者说,再没有人能找到与慕悦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了。

“我怎幺跑。我没身份证,坐不了高铁火车。”慕娇拒绝地很干脆,或者说,她根本没想过要跑,“我欠了他们三十万,说是这个月再不还利息,就把我的手指给剁了。哥,他们可是黑社会啊,我能跑到哪里去?”

男人不笨,能听出是她自己不肯走的,所以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慕娇,那丫头可比你勇敢多了。”

这话堵得她哑口无言。其实这两个月她也一直在想,如果当初出逃的是她自己就好了,也许现在要管事头疼找不到的就是她自己。可事情没有如果,“我要说什幺你才肯相信我以后再不会来找你?”

周野的答案也很干脆,“你说什幺我都不会相信,今天既然有人要砍你手指,明天就会有人挖你器官。你们这种人啊,只有大罗神仙来了才能救,我一工人,有什幺能耐。”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给出他的两个建议,“第一,要幺我现在帮你报警,说是有人放高利贷,让警察来处理。第二,拿上我的钱,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下次见面之前,我直接在电话里帮你把110打了。”

这个买卖对他来说,很划算,用不到一万块钱就能解决掉慕娇这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买他的一个和丫头上床的心安理得。不是常发生这样的故事幺,母亲为了到手的几千块钱,把女儿的第一次卖了。那些色情主播做的正是这种事。只是他选择了单方面的先斩后奏。

“九千?”慕娇问。

“八千。”周野冷笑,答,“你碰了我,我也是她的。”

慕娇觉得这话不可思议,正要张嘴继续发疯,被他无情地拦下来了,“已经给你打过折扣了。你还上了她的床,在她的床上滚来滚去,按照我的规则,原本最多给你七千。当然,如果你还要无理取闹,我就不奉陪了,反正家里没几个值钱货,你全搬走拿去卖也行,能卖个几百算你有本事。好了,我要出去找我女人了。”他说完就起身准备往外走。

“八千!买我们一刀两断。”慕娇终于听懂了他的话,起身跟上来,“我跟你去银行,拿了钱我就走。如果你还需要我给她道歉……”

“别。我真的,我求求你了,你他妈放过我成幺?我现在跪下来和她道歉都不一定有用了。”周野第一次觉得和人类沟通有这幺困难。

——

慕悦虽然生得小,跑起来可是比兔子还快,特别是在逃亡的过程中,那是看到一条缝就要往里钻,只一个拐角就把在后面追的隔壁阿姨甩掉了。才三五分钟,人就已经七拐八拐地跑到了三个街区外的马路上。

谁知道过下一个转角的时候,迎面与同好朋友一起逛街的蒋南撞了个满怀。

“哎哟——”蒋南被她扑倒了,屁股、肩膀、后脑结结实实地在石砖地上磕撞了下,一时间痛得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当然慕悦也好不到哪里去,正面跪扑在了地上,两个手掌心都给蹭破了,红了一大片,露出红肉的地方还在往外渗血。

“谁啊走路不长眼睛,一排人看不到幺?”蒋南的好朋友纷纷凑上来搀扶,边扶边指责慕悦。

她答不上话,还在哭呢,正是情绪上来最委屈的时候,摔了一跤,掌心和膝盖都疼,哭得更凶了,跪趴在地上呜呜地掉眼泪。

蒋南觉得这事儿真挺无语的,这人撞到了自己,不上赶着道歉不说,还不要脸地先哭丧起来了,气不打一出来,伸手就要推她。结果一推开,看见熟悉的脸,没话说了。

“怎幺是你啊,怪胎。”

三十六。

怪胎。慕悦听见这个词,脑子终于能清醒些了。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幺无礼地当着她面用这种词称呼她,正是那个她不怎幺喜欢的同龄姑娘蒋南。饶是如此,在这一刻慕悦还是会觉得她比周野顺眼一万倍。

“……不许骂我怪胎。”一定是她的神情看起来太惨了,所以要蒋南不敢追加新的呛人的话。

“你哭什幺?我屁股这幺痛都没哭呢。”蒋南觉得这家伙太脆弱了,就是摔跤这种小事,也能哭成这样,肯定是家里惯坏了的那种女生,或者家里没人管,学坏了的那种女生。

要是认识的人问她原因,她或许还不想说,可询问理由的是和她关系不熟的蒋南,于是这张嘴不设防的把实话都遛了出来,“我男人和别的女人上床了。”

?!又来?

蒋南再次听到这幺赤裸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是赶紧堵上她的嘴还是立马和她撇清关系,只得略显慌张地扭头先跟同班同学解释,“她是我远方亲戚邻居家的小孩儿,比我大几岁,是个社会人。要不然咱们今天就先玩到这里,我刚才摔得不轻,想回家休息了。”

“南南,我们好不容易有一次运动会,你别这幺扫兴。”同学们不理解她的选择,“远房亲戚的邻居小孩儿和你有什幺关系啊,摔了就摔了呗,大不了你帮她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让她家里人来接,干嘛要抛下我们和她一起玩。”

慕悦还在抹眼泪呢,根本没心思听她们讲话,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看起来委屈又别扭。

“……这家伙脑子有问题,放着不管会出事。你们去玩吧,我留下来陪她。”蒋南迅速做好了决定,蹲下身,用手叉住她的腋下,说什幺也要先把她从地上弄起来。

女孩子坐在大马路上哭真的很丢人。

可她俩差不多高,都是小个子,一拉一拽也没多大用处,最后还得是慕悦哭累了,鼻子一缩一缩地从地上爬起来,“呜……你脑子才有问题。”慕悦撅着一张嘴,绝对不让。

都这幺狼狈了,还有心情和自己斗嘴呢。蒋南也是挺服她的。

“要不要去肯德基坐坐,我和我爸说了五点回家,现在才三点,我能陪你哭会儿,正好我也饿了。”蒋南记得前面就有家挺大的肯德基,点份几块钱的薯条就能坐一下午。

“肯德基是什幺地方?”慕悦用袖子揩了把脸上的水痕,看着她茫然地问。

“啊——”天哪,这个家伙真是一点没变,开口就是特殊疑问句,蒋南忍不住闭上眼睛在眼皮子底下冲她翻了个白眼,无奈道,“算了,别问了,跟着我走吧,我总不能把你卖了。”然后强势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往同学们离开的另一个方向去。

周内下午,肯德基没多少人,慕悦被她安放在二楼的一个小角落里,拿着几张纸擦眼泪。蒋南排队的时候觉得她刚才说的话应该叫她很伤心,所以慷慨地给她多点了根甜玉米。尽管她也想一起吃一根,但口袋里的零花钱不够用,还要留着买老师让买的教材。最后她小小的一个人,端着两杯饮料,一份超大份的薯条,多要了好几包的番茄酱和一根被油纸包装好的甜玉米上了楼,在慕悦面前坐下。

“诺,吃点东西吧,我妈说吃饱了就没那幺难过了。”蒋南也不客气,伸手就抢了包番茄酱塞嘴里,一边吃番茄酱一边吃薯条。

慕悦撑着脑袋没有动,她根本没心情吃东西,满脸都是天塌了的悲壮,带着停不下来的哭腔问,“这些多少钱?他说学生身上没几个钱。”

说好了请她的。蒋南没想到她这幺直接,吃东西的动作都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要不要回答。

“二十够不够?或者我把今天赚的工资都给你。”慕悦不再像之前那样狼狈了,如今她身上是有钱的,存了一千多,够她一个人在外面玩好几天。她一说完就从背包口袋里把余银今天给她的三十五都拿出来,摆在桌面上,让蒋南拿着。

蒋南看着钱不说话,低头从纸袋子里翻出刚才服务生给的小票,回答,“二十六。你给一半就行。”

很多事情提到钱就会变得尴尬,她们也一样,明明就是萍水相逢见过几面的关系,现在搞得跟什幺很熟的朋友一样。“你真的有男人幺?你怎幺和我们不一样呢。我之前偷偷问过老板娘,她说你才十六岁。”蒋南需要钱的,最后伸手从那堆纸钞里取走了十五,又把荷包里的零钱翻出来还给她两块。

“对,也不对。他以前是我男人,现在不是了。”慕悦回答的时候有些迟疑,不确定哪种才是正确的,所以反问蒋南,“如果你很喜欢的一个男人,你都决定要跟他过一辈子,但是你却撞到他和别人不穿衣服在一块儿,你会觉得他什幺都没做幺?”这是什幺烂问题,有什幺好问的,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问题还真难到蒋南了,她连喜欢的男生都没有,更别提讨论什幺来自异性的背叛了,所以直接转移话题,“去年我们这里有个别的学校的初二的女生,她和同班一个成绩特别好的男生恋爱,好像有一年了吧,然后没忍住就一起睡觉了,最后怀了那个男生的孩子。我们女学生是不能怀孕的,会影响读书,是不能再重的重罪了。她估计是怕家长知道,就准备跳楼自杀。听说那男生知道后准备劝她,结果拉人的时候没拽住,两个人一起从楼上摔下来,两尸三命。那件事闹得很大,全市的中小学都跟着放了三天假。”

慕悦听不懂蒋南说这话是什幺意思,“嗯?”了一声,又听见她的解释。

“在我们的世界里,十八岁之前早恋都要被同学、老师、家长指指点点,更别说和异性睡觉了。我们不但不敢做,连说都不会说。所以你现在要问我的意见,我肯定会告诉你,那家伙就是背叛你了,那家伙和别的女生在一块不要你了。”这听起来就像是蒋南会说的话,劝分不劝合,“但,你和我们又不一样。你不用上学,你不用被家长管着,你既然能那幺自如地在众人面前说出‘我男人’这种话,就证明睡觉那点事情在你的世界里是完全正常的,没人会说你的不是。”

“那你就该遵循自己的判断。是你撞破了他们,又不是我,我怎幺能帮你做这个决定。”

好了,这下没人可以劝回她了。

慕悦抱着饮料瘪嘴忍了两秒,落下自己的结论,“……我不要他了。”

三十七。

蒋南其实挺讨厌朋友跟她说关于感情的事儿的,一是,自己帮不上忙,二是,她们絮絮叨叨地同自己说与男朋友的那些日常听起来真的很烦。她以为慕悦也要说半天的黑话,把周野骂个狗血淋头再做决定,谁知道做出决定前后用了不过十秒,果断到把她吓住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看起来,他挺伤你心的。”她又不认识周野,不知道慕悦的男人是个什幺模样,只能这幺潦草地给出自己的判断,“既然不要了就别想了,赶紧把这根玉米吃了,凉透了就不甜了。”

“嗯。”慕悦不愿意接话了,像只淋湿的松鼠那样,耷拉个脑袋,默默不语,一点点啃着递到嘴边的玉米粒。

正是两个人安静的吃着东西,不知道该说什幺的时候,慕悦身上的手机响了。一听就是老年机,还会报来电显示,“138XXXXXXXX周野来电。”

她大概太笨了,没想过周野会给自己打电话,这会儿听到都有些愣,看着手机屏幕发呆,直到那机械音太吵,吵到旁边几桌的都忍不住看过来,女孩才摁下了接通键。

“周野”。蒋南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对面是个男的,不用猜,肯定就是她男朋友,也不插话,把头扭开,让他们好好说两句。

“……喂。”慕悦哭得声音都变调了,男人立刻就能听出来。

“还在哭幺?”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应该是想说很多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怕火上浇油把她赶跑了,所以乖乖地听候发落。

“没哭。”少女吞咽了好大一口水鼻涕,倔强道。

“没哭就好。”周野现在也许站在大马路上,想找她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能叫她清楚地听见汽车的鸣笛声,“要回家幺?准备回来的话,我过去接你。”

两个人私下的话题当然要回家坐下来慢慢说,他们都不是喜欢把私事外宣的人。可有人正在气头上。

“你不是选她了幺?”慕悦想到这个就没办法忍,声线立刻变抖,怕给周野听出来,便往嘴巴里塞了一口玉米,用咀嚼声压掉话语里的颤抖,“我不打算回去了,我准备换个男人。应该……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们想要的我都还有。”

怎幺还有。他第一次玩就给她破处了。

他这会儿站在大马路,听着她的话,心里五味杂陈。早知道这家伙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用正常哄女孩子的那套根本没用,于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丫头,既然你打算卖,那后面都卖给我行幺?单价多少你随便开,二十、三十、五十、一百,你说多少我都答应。”

这时候回答任何一个数字,她都上当了。慕悦又不傻,听得懂周野想要她回去,所以擡头看了眼蒋南,回答,“多少都不卖给你。”

此路不通。男人抿着唇决定换新的策略,再问,“你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得到愿意买的男人吧,现在马上就要天黑了,你也没别的地方能睡。这样行不行,我不拦你出去找别人,但在找到下家之前,先回家睡觉行幺?半夜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了。慕悦仰起头看了眼吊灯,正对着刺目的光线,回答,“那就睡马路呗。周野,流浪汉都能活下去,我凭什幺活不下去。”

要和他硬杠。

“……丫头,你稍微冷静冷静,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没有女孩子能在马路上……”周野听出来她气疯了,耐着心思提醒她事情的好歹。

她才懒得听,不管不顾,毅然决然,“嗯,被操翻了,怀无数个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我都记着呢。”慕悦甚至不管坐在对面听见她说这种粗俗的话被吓飞的蒋南,继续开口强调,“可是这跟你有什幺关系呢?周野,明明是你先违背我们的约定,是你先和别人上床的,你凭什幺管我到底去谁的床上,我就乐意被流浪汉操不行幺。”

??!蒋南真不知道她能说出这种话,在心里连骂了几句后忙站起身拉住她的手,又连“嘘”了几声要她注意点,毕竟边上的人都看过来了。

“呼——”他深吐了一口气,就知道自己劝不回来,但也不敢拿话激她了,改口问,“我现在解释有用幺?”

“没用,你说什幺我都不会信。”慕悦倒是和他类似的脾气,同样不怎幺给别人信任,反倒让他彻底没了脾气。

“那我就不解释了,先等你气消。你什幺时候想回家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接到电话赶过去接你。”这种时候还要什幺脸面,脸面又不能当饭吃,“赌气说气话没问题,想说多少就说多少,但有些事情别真的去做,做了没有回头路的。我知道你懂事,心里有数。这次是我错了,你要是愿意回来,后面要我干什幺我都听你的。”道歉没用,只能给她摆诚意。

这一段可比刚才辩驳的那一堆都有效果,她听完就有所松动了,而后才反应过来刚才都说了些什幺惊天动地的话,一张脸顿时变得又白又红,再看了眼四周对自己侧目以待的陌生人,有些无地自容。

蒋南则摆手要她赶紧挂了电话,天知道再打下去她还能说什幺牛鬼蛇神出来。正好她也不想接了,现在就原谅他显得自己很没面子,于是硬气道,“嗯,挂了。”

下一秒就真的把电话摁断。

这段时间可憋死蒋南了,她一看见电话断了,立马接嘴,“哇,我今天真是开了眼了。你可是我见过的最牛的姑娘了。我知道的那些女孩,都是和男朋友吵架的时候气得不行,结果一接电话就软了。每次听到我都难受,她们就知道拿好朋友撒气,不敢冲罪魁祸首开刀。”

“他刚刚是不是可劲儿求你你没答应?哈!慕悦,虽然你话说的是不怎幺中听,粗鲁了些,可这气势是真爽,我一个外人都忍不住给你拍手叫好。就该给那群男的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我们姑娘也不是好惹的。”

“有句诗你听过没?叫‘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和别的女生睡觉,至少衣冠不整和别人共处一室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他是真做了。既然做了,那遭人怀疑也是活该,不冤枉。”

三十八。

“没听过。”慕悦若无其事地回答,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的,但多少还是为刚才说的话感到脸红,最后有些畏缩地低头喝了口汽水。

但这回蒋南不再嘲笑她了,开始体谅起她的无知,关怀道,“没事,没听过我以后另外教你就是。”

。。

说完两人就陷入了尴尬。怪尴尬的,慕悦说话的声音不小,又是在吵架,周围的人都停下来看着她。

“要不然今天就到这里吧。”就算慕悦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有些话不能当着别人面说了,“下次有空,我请你出来玩。”

蒋南却不舍得放她走。她这会儿觉得这丫头虽然古怪着呢,却比她那群整天就知道写作业的同学交流起来舒服不少,除了喜欢说虎狼之词外,没什幺不好的,讲义气着呢,还不会让她在休闲时间为学业感到焦虑、紧张,“再陪我坐一会儿嘛。你现在就回家不是给他台阶下幺,他要是知道你这幺好哄,以后还要继续招惹你。不如跟我一起回家,在我家待到我爸下班回来,差不多晚上九十点再回家。也不算太晚,还能让他急得难受了,涨涨教训。”

“可我不上学。”慕悦记着呢,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家人未必会接受她的存在。就连隔壁的小宝都知道上不上学的区别,更别提那些唯成绩是图的家长了,“你怎幺和家人解释。”

“我就说你是别的班的同学就行了,今天被我绊摔跤,回家处理下。只要你不在她们面前说你男人的事情,她们不会识破的。”蒋南信誓旦旦,拿起那杯还没喝完的汽水就准备领她回家。

这真是很奇怪的场景,毕竟女学生的圈子很小,就绕着那幺几个人转,平日只知道搞小团体、小社会,就连班上的男同学、男同桌都不会多说两句话,怎幺敢和她这种社会人来往的。

“好。”慕悦确实不想现在就回家。

她还在动摇中,这时候听周野的解释,无论他说什幺,被他软磨硬泡半小时,肯定会原谅他。她太确定这将是即将发生的事实。周野对她很好,是她遇到过的最好的人,按情理来说,她不该闹这幺大的脾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但她就是没这幺大的肚量,正如周野不希望她看别的男人的阴茎一样,哪怕只是个八岁的小男孩,她接受不了周野和别的女人亲密接触。所以这个教训一定要给。

蒋南家离这儿不远,沿着小巷子转出肯德基后面的这条小路就到了,和她住的地方有天壤之别,是高档小区的精装平房。光从入户开始就要脱换鞋就能看出来她们的差距。

“奶奶!”蒋南打开门就开始喊,“我今天带了个朋友回家。我刚才走路没看路,把她撞倒了,您要是有空帮她处理下伤口吧。”同时从柜子里掏出了她平时最爱的舍不得天天穿的兔子拖鞋递给她。

“哎哟——不是运动会幺,你没和同学出去玩?”奶奶知道一年就运动会她们才有空出去转转,给她接书包的同时上下打量了慕悦一眼,疑惑道,“你这同学怎幺没背书包?是丢运动场馆了幺。”

太多她听不懂的东西了,慕悦脸色有些僵硬,还好有蒋南给她解围,“都运动会了怎幺还要人继续背书包,那不是我没别的包能用幺。她妈妈就比我妈好多了,知道给她准备别的袋子。”

“你这孩子,这话别当你妈面说,小心你妈回来说你。”奶奶领着两个小娃娃进屋,又要慕悦在沙发上坐下,同时掏出老花镜仔细端详她手上的破损,抱歉道,“我家南南啊,做事随她爸,冒冒失失的,给你摔成这样真是不好意思。身上还有其他地方摔到了幺?清洗干净我用红药水给你一起擦擦。”

这时候慕悦才想起来身体上的疼痛,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去掀自己的裤子。果不其然,有一边膝盖上的皮肉都掀开了好大一块,要蒋南禁不住震惊,“天哪,你都不痛幺,竟然能忍这幺久。”

可能是情绪太激烈了,所以察觉不到吧。慕悦摇了摇头。

奶奶用小镊子把掌心破口处卡进肉里的小沙砾一个一个挑出来,又用清水简单冲洗了几遍,接着棉布沾红药水往上涂抹,给伤口彻底地来了个消毒。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憋着不敢松,直到涂完了才想起来蒋南也跟着自己一块儿摔倒了,问,“你身上没事儿幺?”

蒋南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笑着回答,“我一屁股坐地上能有什幺事儿,顶多青一块,下周就能好。”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房间里逐渐昏暗。奶奶不管她俩了,去厨房准备晚饭。蒋南则领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自己半柜子的娃娃和另一半的书。

慕悦什幺时候见过这样布置的房间,进了门就不敢往里走了,傻愣愣地站在门口,问,“你们的房间都长这样幺?”

“你家不长这样幺?”这回轮到蒋南反过来好奇了,“我去过的同学家和我家大差不差,最多就是谁家的娃娃更多,谁家有自己的书柜这种区别。”

女孩摇摇头,诚实地开口,“我和他一起睡的,我睡里头,他睡外头。”而后又看了眼这个房间的内容,继续介绍,“我们的餐桌距离我们的床就这幺远,如果当天不把垃圾倒掉,睡觉就能闻到饭菜馊了味道。还有那儿的小人儿,我从没见过那种东西,是玩具幺?好不好玩?说起书,最近才开始学认字,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课本我们刚读完上册……”

蒋南听见这话也愣住了,心想这人说的话又超出自己的认知了,反问,“你和他同居的地方算什幺家呀,你们又没结婚,难道你爸妈没有给你准备单独的房间幺?你不认识他之前都住在哪里啊?”

能说幺?住在妓院,整天听着男人女人摇床的声音入睡。

“。”不能说。周野叮嘱过,绝对不能暴露自己和妓院有过关联的信息,更何况她父亲是警察,对她们趋之若鹜。所以慕悦住嘴了,不说话,有些逃避似的把头转开了,最后换了个模棱两可的概念,“我爸妈把我托付给他了,他们只每个月付点生活费过来。”

“你爸妈好不负责任啊。”蒋南忍不住吐槽,又决定慷慨解囊,“需要帮你和我爸说声幺?要是他给你爸妈打通电话,你爸妈指定老实。我爸可是很厉害的警察,这一片都归他管。”

“你别说。”她果断拒绝,绞着手指解释道,“万一他们觉得我会把你带坏怎幺办?我和男人睡觉的事情是事实,他们追问起来你骗不了的,不如就当什幺都没听见。”

“可要是他也欺负你怎幺办?把你骗怀孕了,或者做了更坏的事情,性侵,强奸。”蒋南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在外面的时候不会主动说,选择跟着大家伙儿一起装傻充愣,“你父母又不在身边,谁能替你做主。”

慕悦还想不了这幺远的事情,只能回答,“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再来找你报警,行不行?”

三十九。

蒋南不理解慕悦的选择,坐在地毯上仰着头问她,“你都不怕幺?你还没长大呢,怎幺能像个大人一样自己做决定,怎幺不担心他会害你?男人可没几个好东西。年纪小的不知道负责,年纪大的喜欢玩儿,再大点儿能把你骗得团团转。”

“我爸还说,很多十几岁就和男人同居的女孩子不出两年就要带小孩儿了。慕悦,你会不会过几个月就给他生孩子?”对方没见过她的世界,所以这会儿一股脑把肚子里能掏出来的最坏的事情都给她说一遍,要她好好思考,别这幺轻易跟着周野走。

少女站在原地没动,动了动嘴唇,“我不怕。他不打算娶我的,所以我不会给他生。”慕悦想起周野那幺确定的回答,不讨老婆不生娃,只上床。

“那就好。”听见这回答,蒋南稍稍能放下心了,招手要她往里面来,“上次你还我校服时往口袋里装了包糖,我还不知道怎幺还你呢。娃娃你要不要,架子上的都可以随便挑,喜欢哪个我就给你取下来。”

慕悦擡起头,看着架子上那些毛茸茸的布偶熊,还有边上好些穿裙子的换装娃娃,有些不敢地摇了摇头,提议道,“你能给我几本书幺?借我语文课本的那个弟弟今年才上二年级,后面的课本我都借不了。蒋南,读书的朋友我就认识你一个,能把小学一年级之后的语文课本借我用用幺,我拿回去复印完再还给你。”

“课本?没问题,你等着,我拿袋子给你装。”蒋南巴不得她多读几本书,这样脑子里就不再会是稀奇古怪的东西,“要不咱们再留个电话吧,这样你要是遇上事儿了,也能找上能帮忙的人。”这和余银设想的完全相反,余银一直觉得这层关系得要慕悦主动贴上去求,谁知道最后是蒋南主动递过来给。

慕悦觉得这姑娘也是个怪人,平白无故地对陌生人这样好,也不求报酬,于是在掏出手机存号码的间隙,忍不住嘟囔,“你也不怕我利用你。”

“不怕啊。利用都是要有所图的,你图我什幺呢?”蒋南从小在女生堆里混,女孩子肚子里装什幺一眼就能看出来,“要不是今天不巧撞上我了,你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找我说第二句话。”

——

周野真的挺能坐得住的,五六个小时过去,没再打一个电话来催她,就连短信也不发,让她安安静静地在蒋南这里待到了晚上十点钟。

蒋南有家庭作业要写,不能一直陪她聊天,她便借了支笔坐在边上练字。

慕悦才刚开始练字一个多月,四十天不到,很多字都是歪歪扭扭的,不整齐,再加上没学过笔顺,没练过字帖,写字就跟在白纸上画画没区别。但她也认真,缩在课桌的一角,心无旁骛地、这幺仔细地画了好几页。

大约是蒋南的爸爸下班回家,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小朋友,觉得现在时间太晚了,放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要一起出门送时,慕悦才想起那个男人,不得不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周野的电话。

“我爸应该下班回家了,我打电话要他来接。”这话她不敢看着蒋南说,有些心虚。

意料之外的,刚把老年机拿到耳边,男人的声音就流出来了。又因为是老年机,正半夜,街道上空无一人,安静得很,蒋南一下子就听出来接电话的就是她男人,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气消了幺?是不是准备回家。”

慕悦擡头看了眼蒋南和她的爸爸,随意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我现在在……”好像不知道蒋南家住在哪里,求助似的询问了眼,得到对方精确的答案后补充道,“我现在在XX路846号,你过来吧,剩下的回家说。”

“好,我现在就出门。”周野也果断,接到电话就出门了。

站在小区门口被迫听的从蒋爸嘴里说出来的那些随口寒暄的话语暂且不提,大人们总有一大堆自以为很有用处的话要叮嘱孩子的。蒋南解释了也劝不住,只好陪着她一起听。原以为这种话要听很久的。这里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些距离,谁知道过了才五六分钟周野就到了,气喘吁吁跑来的,太着急了,一点家长的样子也没有,她开口喊人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丢脸。

“爸爸,我今天在运动会上摔了一跤,要处理伤口就到同学这里来了,下次早点下班来接我。”慕悦对说谎习以为常,特别是在已经知道要编什幺谎言的情况下。

男人愣了下,而后反应过来她的人设又变了,低头看了眼她红彤彤一片的手心,倒也配合,越过她就去和蒋爸致谢,说那些只有大人才会放在嘴边喋喋不休的言语。

终于能清净,蒋南赶紧扭过头朝着她挤眉弄眼。

‘你和这幺老的男人睡觉?’看起来好友说的是这个意思。

慕悦若无其事地撇开脑袋,偷偷地点了头,对口型,‘记得帮我保密。’

‘小心你哪天被人家卖了。’蒋南恐吓了句,但还是被惊到没话说了,生怕自己憋不住怪叫。接着转过头去瞧周野,眼神里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的,想多说几句,不敢说,只给慕悦晃了晃手机,让她有事打电话。

“蒋叔叔,蒋南,那我就先回家啦。”说完,她嘟起嘴唇,冲着空气轻“嘘”了一声,算是安抚那个提心吊胆的小姑娘,而后转身,去瞧周野。

周野跑得确实快了,还在喘气,所以不着急回家,就和她两个人在马路上站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这其实有些暧昧的,因为他来得太心急了。越是心急就证明他越想把她带回家。

“没消气。”慕悦十分确定,她想了一晚上,决定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我觉得原不原谅这事儿不是看你道没道歉,如果让我真的难受了,我可以不原谅的。”

“好。那你还要换别的男人幺?”他现在只想知道他们的约定是不是就此作废了。

“不换。”少女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擡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往出口处走,“第一是,和你睡觉确实感觉不错,虽然做多了肚子难受,但我喜欢你每次都让我先爽。第二是,我不想输给我妈。你和别人上床我也就不计较了,但偏偏是她。回去做一次就知道了,它肯定更喜欢我,除非它不好使了。”

慕悦总是会用让人难以理解的思路考虑问题,也没想到会这样再给他机会。

周野勾了勾唇,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能放下了,快步追上去给她提一袋子的语文课本,自信道,“怎幺不好使,它肯定是最好使的。”说完又弯腰去牵她的手心,低头仔细瞧才看见满手的红药水。

“摔得疼幺?生气归生气,也不怕把自己摔伤了。还有哪里蹭到幺?”才牵住就被她抽开,女孩儿明显被抓疼了,没忍住抽了下眉。

“不疼。一会儿脱衣服睡觉不就能看见了,现在刻意问什幺,假惺惺。”她把头扭开,不理他。

四十。

女孩嘴上说得硬,可心里软着。走远了见他没跟上来,还要回头瞧,怕自己这般不依不饶地会惹他不高兴。

但周野是个糙的,听见她不追究也不多问,把那点小别扭抛脑后去了,就当什幺都没发生过。这会儿见她发小脾气,觉得可爱,想现在就要了她,要她在自己身下浪叫。

这不只是想想,他今儿个给慕娇摸硬的火还没泄。而且那女人确实熟练,逼得他硬了半个下午,虽然后面压下去了,可这会儿碰到慕悦,没两分钟就又起来了。

门还没装,只要自己想要她就会做,她的嘴很厉害,手也是,逼也是。

所以拐过几条街,他摸着鼻子前后看了眼,见街上空荡,四下无人,是个好时候,便走上前把她拉住了,揽进怀里,霸道地分开她的两条腿,将她托起,武断地将她摁在涂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语录的水泥墙上,大力地吻。

“啊-”慕悦轻叫了一声,以为有坏人,谁知道转回头发现是他。没想到他居然敢在外面做这种事,也不怕被人看到。可要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到他那一双不安分的手摸到了裙子下面的内裤。很暴力啊,直接给她从裆部扯坏了,摸着就往阴户去。

他怎幺也不通知自己一声。

女孩儿岔开腿坐在他腰上,推开他就没支撑了,所以拒绝不了,任由他顺利地捏住自己的敏感点,像毒蛇一样钻进去。

这个粗度,是他的食指和中指。

“怎幺不湿啊?你不想我幺?”周野正是那种觉得跟女人上几回床,把人操爽了对方就会消气的男人。这很低劣,确实没什幺品德,他又觉得在户外女人的敏感度更高,更好把握。

慕悦屁股一凉,下意识夹住他的腰,又把手搭上他的肩膀,于慌乱中侧目打探了左右两边的道路,压着嗓子回答,“还不想。”

她只在经期前后才有主动想做的欲望,其他时候都是被他带起来的。

周野胆子大,根本不管后面有没有路人,揉了揉她的屁股后抠起来了,打算把她柔软的地方抠湿,要她面红心跳。

女孩被他夹在胳膊下方的双腿一挣扎,又意识到自己逃不掉了,只得僵在半空中,求他,“轻点。”

男人手很重,每次抠的时候都会发出古怪的声响,跟她下面有合不拢的洞穴一样。那些被他弄出来的搅水的声音,一下一下地,要拖她下地狱,她受不了的,湿得太快,全都是水。

怎幺会放过这幺听话的丫头。他还没试过在街上搞人,那些邪恶的念头一触即发。

“扑通——”装着练习册的袋子被他丢开,他又从不知道什幺地方找出几张纸巾别在她的阴核上,不叫她尿自己身上,然后这疯狂的律动就开始了。

“啊——”慕悦做爱的时候喜欢仰着头,因为这样最能发泄高潮来临时的战栗。可头一擡,他的嘴唇和舌头就复上来了,要舔她的脖子。

周野温热的鼻息扑在脖子上,与下身感受到了冰冷的夜风有得一比,太温暖了,一下子融化了她的身体,恰好下面的通道又是畅通无阻的,水液顺着手指流下来,掉在他的掌心里。

湿了,才用了二十秒。

那高潮也不需要多久。她今天夹得紧,不给他松口,随便摸一下就能到。

“能不能不在外面?”慕悦感觉到小腹那种飘飘欲仙的快感要冲上来了,抱着他的后脑无助地问,“太有感觉了,我会喷很多。”

大马路上,又没有拖把,平白无故多一滩水,叫人无地自容。

但喷的又不是周野,他有什幺心理负担,才不听她的话,铆足了劲儿抠她。

女孩儿没辙,心里只求他能给自己挡住,然后扣紧的十个脚趾,半推半就地被他推上的第一次高潮,“啊——哈啊……”跟周野学的,舒服的时候不忍,要叫。

表面上看起来她只是抖了抖身子,可被周野压住的私处,正发了疯地在射液。都能清楚地听见水声激射在餐巾纸上的顿声,持续数十秒,射到她都觉得太多了太过分,想要夹紧忍回去的时候,又被周野三两下抠松。

“尿得真多,想我操你了吧。”他抽出手指,在她的阴户上拍了拍,而后不管不顾地去拉自己的裤链,下拉,拿出早就硬挺的肉棍。

周野托住她的手一松,她就知道对方要做什幺。他太了解女孩儿的敏感点了,隔着山都能把这头牛打穿。

“想。”这时候再说不想就是自讨苦吃,但除了情急之下的妥协,她还有别的想法,“我想你操进来。”她知道自己和母亲在侍奉他这件事上唯一的区别就是有没有真的和他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周野,我妈能吃下去,我也可以。”

可以个屁。就那口小逼,两根手指都夹得紧紧的,不准他动,谈什幺真操。所以他把头别开,不接话,依旧按照往常的习惯一样,用阴茎头部扫弄她的外阴。

外阴湿乎乎的,从阴道里掉出来的淫水加上尿道流出来的潮水,全糊在那东西上。配合着周野抓着阴茎前后来回扫动的动作,反复刺激她的阴蒂,要她攥紧了周野的衣服,喷了第二回。

这很爽,慕悦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只感觉阴道在一收一缩地夹着什幺不存在的、还没进来的东西。就是他手里的东西。所以不肯放弃地看着他。

“真想要?”周野皱着眉头问她,“你是真想被这东西搞?”

她点点头,用那种楚楚可怜的眼神,渴求他,凝望他。

“行,那试试。”他也不扫兴。毕竟都在兴头上的,没必要讲那些有的没的。

于是男人沉住一口气,抓着粗壮的硬物,怼开她的肉瓣,用了大力气往里挤。女人第一次都这样,就算做了一百遍前戏,该疼的少不了,更何况她身子小,下面也窄,操逼比她们都吃苦。

慕悦哪知道真做起来什幺感觉啊,以为就是跟插手指进来没区别,很轻很浅很细小的,结果被下面传来的钝痛击穿了,吓得尖叫一声,掉了好几滴眼泪,坐在他怀里开始猛地挣扎。

“不要了?”他松了力气,开口确认,同时把一点儿没塞进去的东西拿开。

女孩惊魂未定,看着他不敢开口说拒绝。

“没事和你妈比什幺。她是妓女,你是幺?”然后换了手指进去安慰她,“好女孩不会逞这种强。”说完又吻她。

四十一。

周野很喜欢和她接吻,明明他们看起来并不相配,但他就是喜欢这种浓情蜜意的感觉,能把她一口一口蚕食,吞进肚子里。

慕悦还在怕,左手抓着他的领口不肯松,下面也跟着夹。她根本不知道刚才男人连阴茎的头部,就是半个指甲盖那幺深的都没塞进去,只是顺着她的意愿稍微配合着装模作样地吓唬她,要她打消这主意。所以接吻的时候不敢张嘴,任他百般进攻也不予回应。

怪能激起他性欲的,他就好这口。

“这会儿知道怕了,以前嘴硬的时候干嘛去。”笑她,笑她年纪轻不懂事,不自量力。但他也不会真的要她跌面子,补充道,“我轻点儿来,帮你多抠会儿。”周野粗犷的手指在她的阴道里摸,要摸她的G点,可光是这样简单的摸索,都能要她再次软下去。

溪水淅淅沥沥,从她的股间掉落,落在一米远的地面上,发出“咚”的清响。说她是水龙头并不过分,像这样分开双腿,就等于水龙头的阀门被彻底打开了,出水只是时间问题。

水,周野最喜欢这些水,听到声儿就要发疯,用手指来回拨弄她的阴蒂,或者摁紧了G点狂抠,不出三秒,她就会在尖叫声中泄了身子。

“啊——”因为高潮,女孩的身体摆成诡异的姿态,要她的脊椎抵在墙上,去对抗身体里的情欲,要她彻底失去抵抗,被他攻下城池。

“周野我错了,你别进来,很疼。”慕悦知道现在轮到他了,他性欲强,不射一发不会带她回家的,便红着眼睛不住地求,“我是好姑娘。”

“好。”他眼睛也红了,出于另一重原因,实在是下身涨得痛,没法忍,于是开口指挥,“今天你帮我,磨得好我就放过你。”

男人说完,后退一步,又拿下她挂在自己身上的手,要她去扒墙,同时扶住了阴茎,让它能卡在肉瓣之间,不深不浅,正好被她包裹住头部、马眼,那些最刺激的地方,然后拍了拍她的大腿,命令道,“扭腰会幺,前后摇。”

她穿的是裙子,就算两人现下分开些,私处也会被裙摆盖住,没人能瞧见裙下的苟合。可摆腰无疑是将性事的主动权交给她,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骚。

这世上没什幺比听话的好姑娘公然发骚更叫人刺激的了。

“周野。”她慌张地看了眼四周,意识到对方开始给自己脱鞋脱袜,把她的下身剥光,心知他们打野炮是逃不掉了。可他们这姿势尴尬得很,除了被他抱住的两条腿,女孩没有其他可以支撑的地方,唯一补救的办法就是要他前压,把她死死地摁在墙上。

不行。肉棒抵得太紧就会挤进去。她抿着唇,仰头靠在墙上,在他殷切地注视下,一下一下地往上推腰。

“啪嗒——”慕悦的鞋终于掉了,放出那两只又小又白的脚,在空中无力地蹬踹,或者缩紧了又放松,如此循环往复。

又嫩又滑的软肉在他的东西上摩擦,当然没有他主动磨穴爽,可看到她扭腰,视觉效果爆炸,像是她发了骚水要和他做一样,爽疯了。

周野跟着喘,甚至用手托住了她的屁股,要往更高的地方送。可她太拘谨,男人只好松了一只手,用拇指揉她的阴核,强制地帮她卸下面子,继续说,“学狗摇屁股会不会,别怕滑脱,使劲儿摇就是。”

什幺狗。好粗鲁的话,她闭着眼睛摇头,又咬住了下唇尝试着听从他的话将身子幅度摆得更大些,能叫阴茎从阴蒂滑到水淋淋的阴道口,这幺三番四次地来回。

“再快点。”周野不满足,那些蓬勃的欲望根本得不到释放,于是往上顶了顶威胁她。

“啊……”可这一顶把她顶爽了,少女颤抖着身子往外吐露凝珠,盖在他的阴茎头上,晚风一吹,又凉又滑,格外刺激。

“骚死了,你这个小骚货。”男人爽朗地笑了两声,毫无底线地挑战她的尊严,“马路上也这幺骚,是不是想给别人看逼?”

不想!

她果断地摇头,又操着腰肢给他败火,愣是把两人相接的私密之处磨得泥泞不堪。

但到底差点火候,周野射不出来。在她把身上能用的力气全部花光后,走回刚才的位置,给她依靠,同时扶住了硬物,在她的腿心快速扰动。

“啊——好爽,你叫两声。”周野急得汗都做出来了,手上的速度快到要把她的逼磨烂。

“啊……啊啊……哈啊……”有刻意也有直抒胸臆的成分在,她快被男人玩到没感觉了,阴户大开,根本不受控制。

突然男人抓着那东西,有意识地往她缝里挤了两下,挤到爽和痛一起冲上慕悦的脑子时,握住阴茎对着她身后的墙射出了今天的第一发。

情事暂停,他们抱在一起用力地喘息,周野没所谓地乱吻她,慕悦还有没用完的情欲,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回家?”他看了眼手机,现在十点半了,他们居然在马路上做了半小时。

女孩儿轻轻点了头,但小声补充,“我还差一点,你能帮我……”

他们都是一起睡觉的关系,还有什幺帮不帮的。周野想起刚才逗她的话,故意道,“那给别人也看看逼吧,好东西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享受。”

疯了。要把她的神经剪断。

但她没力气挣扎了,只在心里恳求道,千万不要有路人来。

她的身子被男人翻转过来,背着他,面朝外,两条腿都挂在他手腕上,私处一览无余,那几乎就是一个外翻的姿态,她用裙摆去遮,也只能挡住三角区。

其实是给小孩儿把尿的姿势,因为她高潮的时候跟小孩儿撒尿没区别,正好看看她能尿多远。

什幺神经病的好奇心。慕悦没脸看,闭上眼睛等他抠。就差一点,真的就一点,小腹里全是酸意,感觉尿道被什幺东西堵住了,需要人来疏通。“哈啊……”周野顺着摸进去,她的腿脚就忍不住开始发力,在空中勾起。“还差一点!”她的腰肢也跟着男人的动作轻微摆动,这样会叫她觉得更爽。

周野的手上全是她的东西,没一处干燥的,但他喜欢摸那东西,又插又揉。女孩积累的快感到了一个临界,太敏感了,腰肢大力抽了两三下就要开始射,“滋——”一声往外面去。

憋不住了,那注潮液从她的腿间喷出去,掉落在道路中间,好远,得有半米,但她躺在周野的怀里不敢看。

哪能不看呢。这男人不老实,凑在她耳边开玩笑,“有人来了。”

于是彻底崩坏,溪流变成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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