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被监视着。
从病床上苏醒那一天你就察觉了,有人在监视你。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但敏锐的感觉在告诉你,自己察觉到的异样绝对存在。
最初是半夜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靠窗的位置照进来外面的光线,白色窗帘被打开一角的夜风吹开。你数着印在窗帘上的影子想着现在睡不着的话明天一定会发困。
就在你再次尝试入睡时,不远处紧闭的门传来了轻响。
起初,你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因为,那一下过后,再无声音。但紧接着门锁再次传来了声音,不是正常拧开门锁的声响,反倒像试图撬开门锁的样子。
这里是高级特别病房,只有你一个人住。身体在那场车祸中恢复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出院了。护士不会在这个点儿查房,你的朋友们更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你。
那幺,此刻房门外的是什幺人呢?
床畔的柜子上是电话,也有夜间紧急呼叫医生的按钮。你的视线在上面扫过,然后慢慢移动到发出声响的门锁上。
那里没再发出声音,取而代之的是,细细的光线从门缝中照进来,一下一下以着某种频率闪动着,然后如未发生般消散了。
你定定的盯着那里,门外应该是没有人了,但你的大脑却无法冷静下来。短暂时间内发生的事太古怪了,难不成是医院里有人在恶作剧,或者某人半夜抽风梦游?
各种古怪的臆想充斥你的大脑,然后你就在那种混乱思绪中不知何时睡着了。
第二天如果不是照进房间内的阳光让你想起昨夜透过门扉的那抹光,你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了。前来例行检查的护士通知你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了,你问起医院里最近的事还有昨晚是否有事发生,护士表示医院最近很平静,没有任何事。
护士走后,你细心观察了这扇门的门锁,上面有细小的划痕,像是坚硬的东西在上面划过的东西。
突然一个诡异的想法窜进你脑海。
或许昨夜在门外那人知道你未睡着,故意弄些响动吸引你注意力,然后故意吓你。想到这里你害怕到了极点,忙打电话给自己好友让她晚上过来陪床,好友虽然感到古怪但想到车祸后你可能比较脆弱,于是答应了下班后过来陪你。
时间进入晚上,灯熄灭后,好友睡在了房间内新加的空床上。一片安静中好友很快睡着,你也闭上了眼浅眠。
但是,似乎是受到了特殊的召唤一般,你在和昨夜同一时刻醒来,然后眼睛盯着不远处的门锁观察。
不久后,似乎在响应你的注目般,那里再次传来了轻响。这次的声音有些不一样,不再是杂音,而是有节奏的敲击。一遍遍,耐心的敲打在门框上。
上学时曾有段时间沉迷于密码学,研究过不少古怪的东西。所以你听了一会儿立马意识到了那是什幺。
摩斯密码。
十九世纪发明出来的神奇密码,直到现在依旧在使用。
一声声仿佛敲打在你心上的声音汇聚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在想我是谁吗?”
凉意爬上背脊,如被低温的蛇轻缓爬过,留下滑腻颤栗的触感。你看着旁侧床上睡得无比香甜的好友,手捂着胸口,试图压下越来越失控的心跳。
敲击声停止,门外再无响声,像是什幺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二天一早,你就向医院申请提前出院,这里一分一秒都无法再呆下去了。医院权衡过后同意你今天下午出院。
你安下了心,在房间内慢慢收拾行李。在将东西大体打包完后,门被人有礼的轻敲了两下。你转过头,慢慢拉开了门。
上午的阳光从来人身后照过来,让他的面容一时有些不清晰。你用手遮挡了下过烈的阳光,这才看清他的脸。
苍白得有些过分的脸,清爽的短发稍稍遮挡住眼帘,露出发丝的耳垂上坠着浅蓝色的宝石耳钉,在眼光下尤为亮眼。
你的脸有些微红,因为对方正浅笑着看着你。
“你好,我是住在你隔壁的病友,和你一样,是连环车祸中的幸存者。”对方向你伸出手来,你愣了一下才慢慢伸出手去,浅浅握了一下男人的手。
凉意从相触的指尖传过来,让你有些诧异。现在的天气并没有特别冷,他的手大概是刚触碰过冰凉的东西的缘故吧。
“你要出院了吗,真巧,我也是呢。”男人看了看房间里你的行李箱,有些感慨的道。
“是的,身体的伤都好了,该出院了,”你随便环视了一圈室内,“医院总不是让人愉快的地方。”
“我倒不觉得呢,”男人墨黑的眼狡黠的眨了眨,“我在这里发现了超级有意思的玩物呢。”
“是吗,那真是不错呢。”你随便回应着,对于陌生人抗拒的你有些不适。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你的不自在,视线在你身上缓缓扫过后收回了:“不打扰你了,我也要收拾东西了,有缘再见。”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太过影响你,虽然对方过于俊美的容貌让你有些失神。大概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了吧,所以,不需要再去想。
出院之后的生活一如过往,好像什幺都没有变,但总觉得不太一样了。平淡的日子里,再没有半夜里门锁的响声,也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取而代之的是,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的视线。他们像是无孔不入一般,如空气一样环绕着你,让你感觉到窒息。
可无论你怎样注意去观察,却发现不了任何蛛丝马迹,和朋友说起他们也总觉得你是车祸后有些恍惚,未完全走出来。
毕竟,那样可怕的车祸总是让人从心底惧怕的。
时间长了,你甚至也开始怀疑起自己,一切的不对劲是不是都是自己的臆想。在一次去幼儿园免费交小孩子画画后,看着满目可爱的孩子们,你饱受煎熬的心终于得到了舒缓。
回去的路上你决定抛弃那些忧虑,你还年轻,还有很长时间要走,不能被自己的臆想吓到。
当天晚上,半夜的时候你再次醒了,无法再入睡。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你的耳中再次听见了那天和医院门外同样的声音。
你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看着卧室房间的门,然后,它如你期待般再次发生声响。
不可能的,这里是你的家,不是医院,不可能有什幺人追到这里来戏弄你。而且距离你出院已经有几个月了,什幺人会这样长久的戏弄人。
脑中混乱一片的时候,门上的敲击声却清晰无比,一下下提醒你它们的存在。虽然不想,但大脑还是擅自开始分析起那些节奏的含意。
“不请我进来吗?”
你恐惧到了极点,抓紧了被子紧紧包住自己。门外的声音突然诡异的停了下来,然后再次响起。
“我送的礼物你不喜欢吗?”
礼物,什幺礼物?惊恐到极点的你突然想起前天收到的一份不明快递,方形盒子里满满的是各种角度诡异的照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你当时并未在意,以为是有人寄给你的参考资料。身为画家的你有时会临摹一些照片,然后用笔画出照片无法呈现的质感。
现在想来,那些图片并不是美丽的风景或者色彩艳丽的动物,而是像是笼罩着一层雾、昏暗有些诡异的照片,拍摄的画面的一部分。你看着不舒服就随手扔在了一边,并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原来竟然是那个从医院里就盯上你的人寄来的吗?
你一边看着床边的手机一边想着现在报警得救的可能性。然后门上的敲击声成功让你打消了这个想法。
“报警没用的哦,我现在就可以进入你的房间。”
心脏剧烈跳动,你缩在床的一角身子抖个不停,心底无助的祈祷。
怎幺办,今晚就要被这个变态跟踪狂杀掉了吗?恐惧到了极致,身体反而冷静了下来。你慢慢平复呼吸,试图理清现在的状况。
门外一定有人,他在看着你,以你的恐惧为乐。他能穿过外面大门进入卧室门外,说明他会撬锁或者用其他方式弄到了你房间的钥匙。
现在无论是逃跑还是求救都来不及,只能自救。
你抓着放在床旁飘窗上的按摩捶,紧紧握在手心。如果对方闯进来,你有武器可以自卫。即使打不过也要拼命抵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笑声。不是敲击门扉的摩斯密码,而是人的笑声。清新悦耳,只是深夜此刻听来尤为毛骨悚然。
“我没看错,你果然很有开发的价值。”
门被慢慢推开,以着缓慢让人头皮发麻的速度。一个人影慢慢走进室内,走到床畔,靠近了你。
窗外的光照在来人脸上,那是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俊美面容,你曾经见过的。
手中的按摩捶像是被忘掉了,你愣在了那里,像是被什幺定住一般,无法动弹。直到男人冰凉的手指向你探过来,作势要抚上你的脸。你终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抓着手里的武器想要往后躲。
身体刚刚一动就被对方按住了,好听的声音擦过你的耳边:“别躲……不想我生气的话。”
不知是出于什幺原因,你乖乖停下没动。眼睛在他身上慢慢逡巡,试图寻找出解救你现在状况的方法。
“好久不见了,我最完美的……玩物。”男人看着你的眼,着迷一般,最后两个字像是跃动的音符从唇齿间辗转而出,迷醉人眼。
你像是被蛊惑般愣在了那里,忘记该反抗挣扎。
他很轻易的将你带出了你的家,把你带向陌生的地方。那里像是与世隔绝一般,远离了世间烟火。
在那间古旧的宅院里,他开始教导你那些你从未触及过的东西。
“你身体里有你不知道的真正的自己,我会引导你,发现隐藏的本能。”他牵着你的手,按在刚刚被他解剖开悬挂在地下室的连环杀人犯的尸体上。
那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那人的脊背被小心的剖开,沾染血色的肋骨像是翅膀般向两侧分开,合着高高悬挂的双臂和低垂的头,仿佛传说中那些受难的先知一般,又好像是承受一切为人类祈祷的天使。
诡异的画面让你移不开视线,那种潜藏在身体里对于人类本能的敬畏和渴求攫住了你,让你陷入深深的漩涡中。
你用手,用最完美的颜色将那副画面转移到了画布上。像是有生命般,游动在画上。或许是吸取了人的精魂,再重现于世间。
你越来越沉迷于那些暗稠诡异的东西,或者说阴暗血色让你更兴奋。每每恍惚过去,短暂的清醒里,你为着自己的堕落难过哀叹。
这时候他总是安慰你,温柔的抱着你,用蛊惑的嗓音将你的疑惑消解。
“你以此为乐,又苛责自己……”
“我们从出生起就在被教育着抵抗本能,你的真实部分被压抑了,需要释放。”
你再次被卷进看不见出口的旋涡,被裹挟着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