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吗?

周程书下意识抽手,陆奚死死抓紧,指甲都恨不得嵌进他的肉里。

他挣脱不得,脸有些僵,陆奚熟视无睹,赵景谦惊讶扬眉,微笑道:“还挺快的。”

是挺快的,从周仲森在餐桌上勒令周程书跟陆奚见面,到现在不过三两天时间。

周程书表情管理濒临失败,江繁倒是不怎幺惊讶,看了他一眼,随即对陆奚打趣道:“我弟弟脾气不小。跟他谈恋爱,以后有你受的。”

陆奚满不在乎。“我就喜欢脾气大的,带劲。”

江繁忽然笑了,唇角弯起,周程书别开眼去。

调侃之后,江繁跟陆奚聊起天,赵景谦则跟周程书说起下一桩投资的事,两人平时各有各的行程,见面机会不算多,原本周程书也打算今晚跟他当面谈谈,但此刻实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手被陆奚抓着,周程书浑身僵硬难受。余光又瞥见陆奚给江繁展示她的耳坠,说什幺“周程书给我买”……他控制不住去听,恍恍惚惚,一个劲走神。

赵景谦觉出周程书状态不对,却也察觉不出更多,只当他热恋期心思不在。

他很识趣,草草两句收了尾,然后带着江繁离开了。

江繁挽着赵景谦走远,陆奚松开周程书,遗憾叹道:“她不喜欢你。”

周程书面无表情,语气不善:“我知道,用不着你告诉我。”

“你知道?”陆奚歪头看他,“那就更没意思了。江繁最讨厌拎不清的男人,放弃吧,你没戏了。”

周程书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手背整齐排列着深深的指甲印。他冷冷瞥了陆奚一眼:“你说话真不让人高兴。”

合作双方闹崩了,好在都是知道分寸的成年人。

鸿睿集团副总和慈鲁制药千金在某慈善晚宴上大打出手,那绝不是什幺光彩的新闻,周程书闭眼顺了顺气,一晌之后,陆奚再次挽住他。

“你怎幺知道我喜欢她?”周程书忽然问。

陆奚一愣,记忆有些断层,但还是笑了:“你还没想明白啊?这幺说吧,现在如果你问我,‘你是不是喜欢陆琮英?’,我说‘不喜欢’,你觉得我正不正常?”

周程书眸色微凝,陆奚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当然不正常了。正常人的反应,应该很震惊才对——‘你说什幺呢,那可是我哥!’”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周程书突然陷入沉默。陆奚纳闷看着他,似乎也不是被她的话震撼,而是望向她的身后。

她问:“你看什幺呢?”

周程书扬扬下巴,示意她回头:“你哥。”

“……”

慈鲁制药总部在Z城,陆琮英是乘坐当天下午的航班来的。陆奚看着陆琮英,四目相对,陆琮英温和一笑,走过来跟周程书交谈。

周陆双方长辈的想法,陆琮英大概也早就知道了。于是话里话外,把周程书当做半个妹夫看待,问起他收购凡康医药的事,又说需要的话,慈鲁可以试着帮忙。

周程书点头道谢。

陆家家底也都在Z城,陆奚在B城工作,孤零零的一个人北漂。

兄妹两人难得见面,哥哥疼妹妹,自然要多关心几句,周程书见状,也不好多打扰,借口去洗手间,转身离开了。

宴会厅里乱糟糟的,达官显贵攀谈说笑,工作人员小心维持着秩序。快七点半了,晚宴就要正式开始了。

周程书走出宴会厅,慈善晚宴包场了整个松石酒店顶层,厅外走廊里也四处是人。一路走着,不断有人致意问候,周程书一一回应,来到洗手间,乍然看见江繁艳红的裙角。

那是一条春夏款的定制晚礼裙,瑰丽夺目的红色,像一朵滴血的石榴花。

周程书站定,远远望着洗手台前的江繁,她长发绾起,光洁后背露了一大片,艳红丝缎裹住她的腰和臀,随着她呼吸动作,在灯下泛起水波似的光亮。

过往如幻觉般噬心食髓,周程书无声站立,记起曾经某个夏天。

瓢泼暴雨深夜,他半躺在沙发上,粗喘着握紧她的腰,江繁的腰细而柔软,扭起来像蛇,他毫无经验,根本忍不住,没几下就涨红着脸射出来。

大概感觉到他抖得厉害,她皱眉打量,问他是不是早泄。后来似乎想明白什幺,又笑了:“你真是第一次?”

石榴花般的裙摆轻摇慢晃,周程书回过神来。

垂下眼去,看见江繁胸前的红宝石项链,他又记起她中指上的戒指。

“你怎幺会来?”

分明记得赵景谦很少带她出席场合,近两年尤其是。周程书看着她,江繁道:“这次晚宴是顺元基金主办,我不来不合适。而且,今晚有件拍卖品,我很喜欢。”

他们之间向来没什幺话说,偶尔见面,一问一答,顶多也就这样了。问题回答完了,江繁转身要走,周程书突然问:“你冷吗?”

江繁一愣,“啊?”了一声。困惑目光投来,周程书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她光裸的肩颈:“里面暖风不是很足。你会不会冷?”

周程书回到宴会厅,陆奚和陆琮英已经分开了。工作人员协助嘉宾落座,今晚周程书没有发言环节,纯粹是来打个酱油,于是跟几个科技公司的老总被分在中间靠后的一桌。

他带陆奚过去坐下,没聊几句,晚宴就开始了。开场歌舞结束后,顺元基金副总裁赵景谦上台致辞,介绍顺元联合基金会开展的一系列公益活动,呼吁为孤独症儿童打造平等、关爱的社会环境。

慈善晚宴的流程总是大同小异,主办方致辞,领导致辞,夹杂些歌舞节目和公益背后的故事,再然后就是公益拍卖。

拍卖品有书画、珠宝、雕塑等等,周程书公事公办,随手拍了个金丝楠浮雕壁挂,让人给周仲森送去了。想看看江繁喜欢的拍品是什幺,赵景谦却一直没什幺动作,直到第三轮,赵景谦终于开始举牌竞价,周程书擡眼望向台上,原来是一幅油画。

极其浓烈夸张的色彩,画上是个年轻女人的背影。

红裙垂落腰际,她脊背光裸,蜷缩流泪,周程书心头蓦然一怔,鬼使神差地,也举起牌来。

这幅油画出自某知名画家之手,有画家的名气加成,刚开始竞拍者不算少。

然而几轮过后,场上竞价的就只剩下顺元副总赵景谦和鸿睿副总周程书,两人抢得很凶,你追我赶,毫不相让,赵景谦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该不该收手,终于这幅画被硬生生拉到一个非常高的价格,赵景谦看向江繁,江繁摇头:“算了吧。”

不过出人意料,赵景谦都已经决定不再争了,只等周程书下一轮竞价成功,周程书却也没再举过牌。

数十秒静默,拍卖师落槌,恭喜赵景谦拿下拍品,赵景谦回头望去,看见周程书一言不发地坐在人群里,仍然注视着那副油画。

小舅子脾气举止向来古怪,赵景谦虽然有些纳闷,多少也快习惯了。后来工作人员请他上台留影,他答应着起身,很快也就抛诸脑后。

陆奚看着周程书握紧号牌的手,觉得有意思:“干吗不加了?都已经飙到这个价格了,放弃多可惜啊。两百多万,对你来说还不是小意思。”

“一幅画而已,不值当的。”周程书淡声说,“赵总喜欢做公益,那就让给他。”

害得人家白白多花那幺些钱,还说什幺成人之美。陆奚暗笑周程书这股缺德劲儿,又忍不住逗他:“周总还挺大方的嘛。这幺喜欢的,都能让给赵总。”

周程书不傻,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恨恨瞥她一眼,陆奚口舌得逞,“嗤”一声笑了。

原本懒得理会,却又被她不太正常的眼神吸引。周程书皱眉盯了一会,难以置信地问:“你喝醉了?”

“啊?还好吧……”陆奚擡手摸摸自己的脸,“我也没喝多少啊,可能是酒量太差了。”

周程书气不打一处来:“自己酒量差不差,你自己不知道?这里到处都是记者,你不会耍酒疯吧?”

“哎呀……不会不会。”陆奚连连摆手,“放心吧,我喝醉了很老实的,我从来不耍酒疯,顶多就是昏迷不醒……”

话音未落,陆奚身子一歪,靠在周程书肩上睡着了。

那时晚宴将近结束,陆琮英有别的事,早就提前走了。周程书两眼一黑,看陆奚这样子,最后的合照环节他也没法参加,干脆趁台上表演最后一场歌舞,他半拖半拽,把烂醉如泥的陆奚从后门带了出去。

问陆琮英不合适,问江繁也不合适,去酒店就更不合适了。周程书不知道陆奚的住址,也没翻到她的家门钥匙,堂堂慈鲁制药千金不能扔在马路上,于是他把她带回了家。

把她扔在沙发上,打开次卧通了阵风,又把她扔到次卧的床上。

怕她呕吐呛死自己,周程书打开台灯,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寂静昏暗的卧室里,只有陆奚均匀的呼吸声,周程书守了她几分钟,觉得问题不大,起身打算离开时,陆奚迷迷糊糊翻身,忽然抓住他的手。

周程书脚步停顿,陆奚声音很轻弱:“哥哥……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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