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对于严祈而言是那般漫长。
独自身处异地的她,被扔进陌生的英语语境中,除了金钱无虞之外,其余都是问题。
社交关系、师生相处、多国语言、学业表现……全是楚宗衡的衡量标准,在每周一次时长半小时的视讯中,严祈总是既期待又忐忑。
她期待见到楚宗衡,又怕自己哪里没有达到楚宗衡的标准,说不准哪天因此被抛弃在异国。
而在每次视讯结束前,楚宗衡总会说上几句楚晏然的近况。
「老实说,我原本觉得晏然太娇气了,静不下心学习。」楚宗衡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叠于大腿上,面容含笑,「妳走之后,她确实感觉长大了些。」
挂上电话后,严祈望向窗外,午夜梦回之间,总是会想起那个吻。
直到离开楚家搭机之前,两人再无说上一句话,严祈就这么前往异国,这一去便是两年。
这两年间,楚晏然时不时会有种错觉,或许哪天放学她回到家,打开门的刹那,会见到那冷淡的身影。
然而,楚晏然那微小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落空,直到升学大考结束,她依然没有盼到严祈归国。
但是,她相信严祈是说到做到的人。她们约好了,只要楚晏然能成为毕业生代表,严祈便会出席毕业典礼。
所以,严祈啊……妳千万不能不守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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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盛夏,闷热、潮湿,令人难耐。
下飞机踏上熟悉的土地时,严祈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倘若,梦境是欲望的延伸,那么那偶时翩然出现于梦境中的身影,到底意味着什么?
思乡?怀念?还是……单纯的欲望。
无论梦到什么,梦境最后严祈总是动弹不得、挣脱不开,看着那人逐步靠近自己。
一如两年前的夜晚,跨坐上来的身影灵动、娇媚,不期然地落下一个吻。
一个惦念多年,始终忘不掉的吻。
一身简便的严祈一走出机场,便见到楚家私车在等候自己。严祈刚要上车,却见有人从驾驶座开门下车──
「好久不见。」
严祈怔怔地看着阔别两年的明艳面容,一双杏眼灵动有神,脸上的笑容明亮,使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那是楚晏然。
在自己梦境里反复出现的如精灵般美丽灵动的身影。
别于出国前记忆中的青涩样貌,两年过去,单纯的稚气中掺染期待未来的明媚青春,长为出落大方的少女。
真的,长大不少了啊……不过,「长大」是一回事,「责任」是另外一回事。
「身为毕业生代表,妳不该在这里。」严祈说。
虽然知道严祈总是冷冰冰的,但一别两年再次重逢,听到对方说的第一句话是如此,楚晏然仍然感到有些气恼。
但是无所谓,她的严祈回来了。
「我确实不该现在出现在这里……」楚晏然绕过车头,走向严祈,唇角微扬,视线上下打量面前冷淡高䠷的身影,止不住胸口间的躁动浮跃。
好想做些什么啊。
不知道两年过去,这身正装之下的胴体是不是更加的美丽诱人?这是二十岁的严祈啊,上身仍然穿着合身笔挺的衬衫,与少时不同的是,在楚晏然的眼里,少些不近人情,多些禁欲的味道。
唔,真想直接把人绑回家,解开那多余的扣子,将手伸进去……
哎。
楚晏然移开眼,压下情绪,再擡起眼时看进那平静无波的深沉眼眸中,以为淡忘的情意,在对视的每分每秒,不顾自身意愿地持续疯长。
然而,她却不能表露一分一毫,只得无情地平声道:
「送我去学校,严祈,典礼九点开始。」
严祈微蹙眉,打开副驾驶座车门让楚晏然先上门,随后自己也坐上驾驶座,朝着高中扬长而去。
距典礼开始还有六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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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严祈安全地将楚晏然送到校门口,压线五分钟。
在下车前,楚晏然拉下遮阳板,对着那方小小的化妆镜别上毕业胸花,也不管是否别正,就要开门下车,「好了,我要下车了。」
手刚放上车门门把,有只手拉住自己的手臂,楚晏然一颤,侧过身,随即听到严祈说道:「不要动。」
楚晏然停住,当严祈微倾上身靠近自己,呼吸一滞,而严祈的视线,落到楚晏然的胸口上。
当严祈伸手时,楚晏然放轻呼吸,任凭车外如何喧闹,在这一刻,她仿佛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胸花歪了。」严祈低道,轻巧地弄下胸花,再一次别上,调正位置。
指尖擦过衣料,隐约碰到了肩带,严祈的目光闪烁了下,手未停,轻轻抽回手。
「好了。」
严祈刚收回身子,却有只手拉住她的衣领,严祈一滞,全身都在抗拒那只手。见状,楚晏然唇角微扬,手指轻巧地翻整严祈的衣领。
「领子歪了,严祈。」
悉心保养的手指纤细、白皙,指尖甲面干净圆润,划过了领口。楚晏然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稍稍凑近严祈,微侧头,轻道:
「希望妳有准备我的毕业礼与成年礼,严祈。」
手指轻拍严祈的胸口两下,楚晏然转身开门下车,踏进校园前不忘回头朝车上的严祈眨眨眼,像是一个纯真无害的少女。
严祈压了下唇角,松开安全带,向后靠着椅背,忽而萌生一丝后悔。
……不该现在回来的。
不该在夏季重逢──在这个楚晏然甫成年的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