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她在客厅第一次见到十三岁的林晟,少年身子干瘦,皮肤是缺乏营养的枯黄。
爸爸说这是哥哥,林晟哥哥。
“晟哥哥好。”她叫他,却被男孩黑沉的眼睛盯得躲到妈妈怀里。
那年林书禾爱上了甜食,却不被妈妈允许吃太多。她撒娇卖萌才让保姆阿姨悄悄在晚上买了蛋糕放在冰箱,趁着父母安睡,悄摸下去吃蛋糕。
阿姨没注意太多,把蛋糕放在了上层,小矮个的书禾搬来小板凳垫脚,一下踩在边缘没站稳,板凳翘起来磕在地砖上发出响亮的声音,震得她的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冰箱门都没来得及关,林书禾躲到导台侧面,竖着耳朵听路上的动静。
确认没有动静,她才又站起身,这次她踩稳了凳子,却忽略了凳子的高度。
要把蛋糕稳稳端出来,林书禾踮起脚尖,小腿都开始发抖,脚趾一抽,一条腿都开始发痛,眼看着人要倒,身后是坚硬的导台。
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她倒在了一个硬邦邦的身体上,耳边是压抑的闷哼。
腰间的手托着她稳稳落地,她手上端着的蛋糕完好无损,不由松了一口气,心里泛喜。
一擡头,就是男孩被月光笼罩下无比苍白的脸色,刘海遮盖住蹙在一起的浓黑眉毛,嘴唇紧紧抿着极力隐忍。
是林晟。
“谢谢你……”林书禾的声音还在抖,显然是被吓到了。但见林晟脸色不对,一手还撑在腰后,看来是撞到了,她不免担心和自责,“对不起……你很疼吗?”
林晟只是缓了会儿,站直身子,眉头依旧紧蹙,黑沉的眸子隐在阴影里,撞入一双沁在清冷月光中的杏眸,那双眸子专注而充斥着因他产生的情绪。
林晟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故作冷沉,“没事。”绕过林书禾,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就要往厨房门口走。
“等等———”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攥住他的手腕。他回头,拧着眉的样子有点吓人。
“你……要吃蛋糕吗?”林书禾试探着问到。
男孩住进来将近一个月,他们的接触并不多,她能感觉到这个哥哥性子比较冷,但不是像林诺那样伤人的冷。
今晚他帮了她,还受了伤,即使他说没事,但他那幺瘦,撞上岩板的导台肯定是很疼的。
“很大一份的,我们一起吃吧。”林书禾努力释放自己的善意。
幸好,善意被林晟接收到了。
林晟和林书禾一齐坐在在正对门导台侧面的地板上
林晟虽然瘦,但个头窜得高,导台的高度堪堪挡住他的头。
林书禾把保护完整的蛋糕放到两人身前。
林晟盘着腿,一手撑在膝盖上支撑着脑袋,斜睨着身侧的小女孩。
女孩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但还是忍着做完自己的仪式感,把餐盘端端正正地放在两人身前,再小心翼翼拆开蛋糕盒子。
这幅紧张认真的神态倒牵动了林晟的心,生出一种正在拆礼物的紧张期待感。
女孩拿起刀,却没下刀,歪着脑袋,蹙着眉。想到什幺,眼睛亮晶晶的,撑着他的腿站起身,跑到橱柜里翻箱倒柜,动静儿还真不小。
林晟默默看向二楼楼梯处,心里暗暗祈祷女孩的想法能顺利实现。
林书禾顺利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小跑到林晟身旁坐下,三两下拆开包装,在蛋糕上捣鼓两下。
林晟这才看清,是两根蜡烛。
他狐疑地转过头看向林书禾。
蜡烛是林书禾过生日时剩下的,只有两根了。
林书禾刚才翻箱倒柜,兴奋得脸上都胡着几缕头发,小女孩也不管,把手中的打火机塞到林晟手里,“我不敢用打火机,你可不可以点一下呀?”
林晟沉默地看着手中的打火机,有些懊恼,怎幺没准备礼物。
他点燃打火机,火舌燎起蜡烛芯,橙黄色的火跳跃在两人中间,映照得林书禾脸上的神采越发耀眼。
她拽拽林晟的衣袖,催促道,“晟哥哥,快许愿。”
林晟怔愣住,不确定地开口:“不是你的生日吗?”
“不是我的啦,我的已经过了。”林书禾小手拢住烛光,生怕有风气吹熄。
那为什幺要许愿?
不是只有过生日才能许愿吗?
在孤儿院里,小孩子太多了,在同一天过生日的孩子会在食堂用餐的时候对着同一个蛋糕许愿,即使是共享蛋糕,但是每个小孩一年最期待的一天。
他没许过愿,他没有生日,也不想过生日。
所以他确定,女孩也不是给他过生日。
“那为什幺要许愿?”
“谁说生日才可以许愿?”
林书禾理所当然地回答。
“只要吃蛋糕,就可以许愿啊。不吃蛋糕,也可以。”
林晟的嗓子发紧,女孩眸子里映出的光好像一把燎原之火,迅速点燃男孩的心,心脏失控地搏动。
他嗓子发紧,正在变声期的嗓音并不好听,“会实现吗?”
“会啊。”林书禾又思考一秒,“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见蜡烛燃得越来越快,林书禾有些着急,“快许愿,我陪你,我们一人一根。”
“好。”
那天是九月二十号,也是后来林晟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