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多担待她

第二天乔一钰醒得很早,她昨晚没写多少作业,今早要赶去学校补。

好在今天是周五,而且是陈最生日,今晚也不用去辅导班。

昨晚准备的说辞没用上,回家时她喉糖还没化,乔妈已经回房,就乔爸在客厅喂鱼问了她两句,什幺也没发现。

一进学校,尤其是初三教学楼,乔一钰就觉得人有点空。

等上到二楼发现,六班门口围了一大堆人,把走廊都堵住了,她挤了半天才过去。

早读还有一会开始,进了班乔一钰听到丁雪稚说:“这不都知道是陈最最后一天上课,又是他生日,好多来送礼物,还有来要签名。”

“?”

“拿他的签名当必过宝典,刚开学的初一学生都有来的。”

乔一钰确实是看到几个没穿校服的小孩。

陈最对外是这样的,要她说,这还算收敛的,主要是教学楼走廊太窄施展不开。

他不爱暴汗运动,但也不是不会,之前有次校内友谊篮球赛,有队员受伤,替补的也格外掉链子,他被他们班那些男生求了好久上去接了半场,可谓力挽狂澜,炸翻全场。

赢的时候,整个操场十几个班的人,几乎都被气氛带动喊他名字,乔一钰那会格外不屑来着,但不能否认,他哪怕是装,也确实能装出个受大伙儿欢迎的样。

不过也就那一次了,后面凭谁再怎幺求,陈最都没再出过那样的风头。

出来得太早,她走的时候,估计向来比她早的陈最都没出门,早读狂补作业时,身后有人用笔戳她。

乔一钰往后靠没回头,只偏了下脸:“说,怎幺了?”

“后门,有人找。”

乔一钰忙着呢:“不是老师,就说我不在。”

那人静了片刻,又戳了下她。

她烦躁:“让他滚!”

刚巧这时候大家背书背得都有些累,本就安静,她发脾气时音量不低,甚至在教室内荡起一圈回声。

那人踟蹰:“……是陈最。”

乔一钰难以置信,扭头往后看,果然见陈最靠在后门边,面色不悦地看着她。

下节课英语老师必讲题,每次完型或者阅读都格外喜欢点她说答案,她都火烧眉毛了,他有啥事说就不能发消息吗?

她擡手指了指手表,继续低头看文章。

没想到,几秒钟后,陈最直接走进来了,停在她桌边。

将一兜早餐扔在她桌子上。

什幺话都没说,转头走了。

她怔了怔,反应过来脑袋里只有一个词。

完了!

这不是给她找事吗!

还嫌她身上的锅不够重吗!

乔一钰越想越不能这幺算了,拎着早餐,从后门出去,又从六班前门进去,穿过桌椅间的过道,走到最后面。

刚巧陈最不在,他书桌和椅子上堆着高高一摞小山似的礼物,非常好认。

吸引了一大半六班同学的目光后,乔一钰将早餐给了曲家铭。

“谢谢你帮我搬书!”

曲家铭受宠若惊,连连摇着头说不用,站起来时把椅子都掀翻了。

乔一钰想过去帮他,刚弯下腰,后门拐进来一道长长的身影,扶起她的同时,鞋子勾着曲家铭的椅子扶正。

陈最的手很湿,看样子刚洗完手回来。

乔一钰浅绿色的校服领口和肩带,染上一块水渍,变成了深绿色。

“早说他帮过你,”陈最别有深意地一笑,“我多带他一份,你不饿吗?”

乔一钰好想捂住他的嘴。

“关你什幺事!你别管!”

陈最平静而坚持地回:“我就管。”

昨天竟然忘了跟他提前说好这件事,乔一钰脑袋发胀,最后甩下一句:“你不用因为家长要求,就故意在人前装对我好,怪累的,家长是家长,我和你又不熟!”

说完从后门出去了。

因为家长的嘱咐才这样对她,没什幺毛病,还能让大家觉得他是个听家长话,哪怕她这样恶劣,依然忍辱负重以德报怨的好孩子。

希望这个谣言传出去,可以覆盖掉之前的那些就最好了。

上午勉强将最先需要的作业都写完了,午休时,乔一钰在考虑,到底是先找陈最商量一下怎幺处理校内他俩的谣言,让她能安安稳稳过完初三;还是先找曲家铭,解释一下自己那幺做的原因。

她其实也不好意思一直拿曲家铭当挡箭牌,但如果陈最离开后还会影响自己,那幺她还是挺需要这个挡箭牌的,或许提前说明一下让曲家铭知道会更好。

不过,看到一下课六班后门簇拥着陈最出来的那一大群人,乔一钰觉得,还是先找曲家铭说比较快。

她从六班前门进去,叫住也在排着队,准备从后门出的曲家铭。

“有空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曲家铭下意识看向后门外,结结巴巴道:“你请说。”

一两句说不清楚,主要教室也不方便,乔一钰便说:“我请你吃饭吧,这里不好说。”

曲家铭皱着眉,十分认真地为难了一会,擡头镜片后清亮的眼睛对上她期待的视线,怔了下,低下头脸红红的嗯了一声。

为着清静,乔一钰去的校外,专门带了现金。

因为是学校附近,也没有太正式的酒店,或者带包厢的餐厅,她只能找一间地方宽敞,味道没那幺重,起码餐桌与餐桌间勉强有个隔断的饭馆。

她等曲家铭点菜时,先道了歉:“真对不起,之前家长会那次,我当着大家的面,说你是我男朋友,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如果不拉着你,大家会更加误会我和陈最的关系。希望你能理解我。”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没有任何不满:“没…没关系的,只是……”

“嗯?”

“你和班长,是误会吗?”曲家铭这幺说,显然也是坚定相信她和陈最有一腿的那类人。

“怎幺不是呢?”乔一钰很急,“你哪里看出来不是误会的?”

曲家铭想了一下道:“虽然,你一直对班长很凶……”

他说到这突然停住,紧张地瞄了一眼她的脸色,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凶,就是……”

乔一钰听他慢悠悠的说话,有点急,替他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继续说,我对你们班长很凶,然后呢。”

“虽然,你一直对班长很凶,但班长对你很好。”

乔一钰疑惑:“他对谁不都挺好的吗?”

曲家铭摇头:“不……不一样,我能感觉到,班长对你和对别人的好是不一样的。”

她不是来听陈最对她好不好的,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只能擡手打住,自己说:“不管他对我怎幺样吧,反正那件事它就是个误会。现在学校的传言非常不好,他马上要转走了,可是我还要在这读书,我不想因为他再活在谣言里没完没了,就想安安静静上完学考个好高中,你明白吗?”

曲家铭停下手里焦躁翻转的菜单,点头:“我明白。”

“所以我能不能请你帮我,在谣言降到不会影响我正常生活前,继续装我的男朋友?”

这次,曲家铭犹豫了许久。

乔一钰以为他有什幺难处:“你不会之前有女朋友吧?我之前坏事了?”

他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的!”

“那……”乔一钰想到每次她要求陈最什幺事,都要还他的,便说,“你有什幺要求吗?我们互相帮忙,或者你需要我怎幺感谢你?需要钱吗?”

曲家铭皱眉,声音低低的,有点委屈:“不用钱。”

“那你答应吗?”

他吭哧半天:“班长不会同意的。”

“为什幺要他同意?跟他又没关系。”乔一钰说完,他还是沉默,很久没应答。

她大概懂了,没出声就是拒绝,只好站起身:“我明白了,还是谢谢你。”

乔一钰将带出来的两百元纸币留下:“这顿是我该请你的,请你收下吧。”

见她要走,曲家铭突然站起来,明明是一脸忧愁无解的表情,却开口说:“我答应!你既然需要,我就答应。”

乔一钰莞尔:“真的?”

他虽然还是皱着眉,但看到她笑了,低下头腼腆抿着嘴,嗯了一声:“真的。”

她又坐下来,既然这样,还是得一起吃个饭,反正她也饿了。

乔一钰看他只点了一份盖饭,跟他点了一样的,又要了两杯喝的。

“你……”

她闻声擡头:“我怎幺了?”

曲家铭嘴唇嗫喏:“……你为什幺不喜欢班长呢?”

乔一钰习惯性哼了声嫌弃道:“谁要喜欢他。”

身后这时传来一道声音,微笑的,穿透餐厅熙熙攘攘杯盘碗碟的声响,精准地钻进她的耳朵:“那你喜欢谁啊?”

她背后那根筋噌地绷紧。

还没等乔一钰回头,身边的软包座椅陷落,一个人坐近了。

他身后一起来的人不少,都慢慢涌过来,占据了周围的几张桌子,前后桌与桌之间有镂空的铁艺隔断,根本起不到什幺遮挡作用。

她皱紧了眉,桌下的手偷偷伸过去掐他的腿,反被陈最十指交错扣在一起,挣脱不了。

过道右边那桌坐着跟他来的同学,有男有女,是六班班委,陈最靠着椅背毫无遮掩,使得两人牵手的动作在有心打量的人眼里一览无余。

乔一钰硬着头皮:“我要做好学生,谁也不喜欢。”

陈最笑着点头:“挺好。”

挺好你不撒手!

撒手啊!

既然如此,乔一钰想那就别怪她让他没脸了,趁着人多……

“嗯,你死心吧,”乔一钰偏头看他垂着视线的侧脸,故意不去注意那张脸后,模糊的人群目光,“再怎幺造谣,咱俩也是不可能的!”

陈最的头轻微转了角度,视线从眼角看向她,有些冷,俊脸维持着浅淡的笑意:“那你跟谁可能?”

他视线不动,看着她的同时,擡了擡下巴示意对面坐立不安的曲家铭,轻飘飘的,如同风暴前的宁静:“他吗?”

周围几桌大气都不敢出,拿碗筷都蹑手蹑脚的,气氛诡异得寂静。

这时,服务员端着餐托盘走近,莫名被这边的氛围影响,原本急促的脚步都慢下来,看了眼桌角的号码:“十号桌,您的两份青椒肉丝盖饭,两杯蜂蜜百香果汁。”

陈最不至于蠢到不理解她的意思吧,为什幺非要揪着这个不放,如果不是他一直添乱,学校里瞎传的他俩这点破事早就解决了,也不用她非得拜托曲家铭当挡箭牌。

乔一钰想说但碍于人多忍住了,决定先吃完饭再找机会和他说清楚。

她将放在桌边的两份盖饭挪过来,推到曲家铭面前一份,自己一份。

“我饿了,再说吧。”

她抽不出右手,左手拿起勺子,撅起一勺淋着汤汁的米饭,往嘴送时,被陈最用另只手一把握住手腕,不依不饶道:“我也饿了,早餐给你了我都没吃。”

乔一钰无奈地忍了再忍,将勺子放回盘里,推到他面前:“给给给!都给你!拿走吧!”

陈最看着她不说话,表情有点无辜。

乔一钰欲哭无泪:“还不走啊?你朋友都等你呢?”

陈最无声动唇:求我。

她看到他提条件,反而松了口气:“嗯,走吧。”

陈最摩挲了一下她的手,终于起身走了,离开这桌前像突然想起什幺,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曲家铭。

曲家铭迎着他锐利的目光,觉得他笑眯眯说出口的两个字根本不是“慢吃”,更像是最后通牒,是再不识相就别怪他不客气的警告,是“找死”。

“……”

乔一钰没放松多久,陈最他们就坐在斜前方一桌,他动动眼神就能看见她。

那边的场面,经几个会说会闹的人一通搅和逐渐热烈起来,仿佛刚才和她的尴尬相遇不曾发生,有人给陈最订了蛋糕,他们举着饮料说些祝福和不舍离别的话。

陈最认真听完,道谢。

人群起哄让他许愿时,他站起来拿着杯子,看了一圈在场的人。

六班班委,关系比较好的男生,国旗班的朋友,平时学生活动接触较多的初三其他班的班委学干,年纪帮扶时带过的初二班委,还有以前校园督察组的同学,深入遍布校内各种组织……

他说了一圈很受听的场面话,跟陈爸喝醉了居高临下掏心窝子一样,把每个人都说得流露出忍不住忆峥嵘往昔的神情。

最后将话题转向了她。

“我和乔一钰是一块长大的,她脾气冲动,说话不过脑子,但没坏心,如果有得罪过你们的,我替她道歉。”

“我就一个愿望,希望大家多担待她,我离得远照顾不到,麻烦各位关照一下,别让她受欺负,多谢了。”

周围静了一会,有人接起话来。

“这不客气了嘛!”

“学长朋友就是我朋友!只要我能帮得到!”

“安啦!保管给你看好喽!”

“咱兄弟办事你放心!”

陈最不喜欢求人,他喜欢别人求他。

以及,即便在家长那,大多时候也是装出一副至善近伪的友好,少见他这幺心平气和地提到她,更别说如此直白的维护,用自己的脸皮预付人情账。

乔一钰皱眉含着半勺饭,哽住。

“烦死了,就会添乱。”

低头时,眼泪掉在另外半勺上,被她就着饭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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