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寝殿门外内侍官的声音传来,小小从回忆里回神,沈皞正看着自己,方才咄咄逼人的阴鸷眼神早没了踪影,取代的是不屑以及忍无可忍的怒意,小小感觉到男人整个人都绷紧了,她也不由自主地戒备了起来。
楚先生说过,过刚易折,过于极端的情绪都要避免,于是没有多想,小小伸出本来揉皱成拳的手,攀上沈皞的脖子,她坐起身来,将沈皞揽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摀住了他的耳朵。
内侍官的通传声又起了一次,这回小小听出来了,是皇后身边的内侍总管刘韬传的话,帝后不睦室内廷里藏不住的事实,她有些怜悯刘总管,因为刘总管资历深,寝殿的内侍们里让他几分,不会拦他,所以回回都被皇后差来通传。
今日凑巧沈皞还在床上和自己行事,沈皞的怒气能被自己接纳,否则难说刘总管这次要回去躺上多久了。
「陛下许是仍在休息,刘公公,您就让娘娘先回去吧」
这个声音是寝殿的内侍总管陈兴,陈兴一向很会审时度势,他一开口,刘韬便赶紧顺势道好,他上回应皇后之令多传了几次话,被沈皞大了二十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这苦他可不想再吃,匆匆地下了阶梯,回到寝殿前的花园里,向候在凉亭里的皇后回话。
「娘娘,陛下尚未起身,咱们先回去吧?」
刘韬恭敬的对着凉亭里手中端着汤盅的皇后孙氏问道,孙氏神色木然,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又像是心有不甘,半刻钟过去,刘韬又问了两次,孙氏依旧巍然不动,沉默代替她下了无声的指令,刘韬深吸了口气,搓揉着手,局促的转身,又往地的寝殿走去。
寝殿内,败了兴致的沈皞已经下床更衣,正让小小给他冠发。
「陛下,皇后娘娘给您炖了汤…」
刘韬的话才刚起头,便被一支砸出来的茶盏打断,看着碎裂的磁片,刘韬心里直跳,冷汗涔涔。
「刘公公,皇后的汤,寡人无福消受,转告皇后,别再为寡人费心熬汤了,多此一举」
沈皞的声音带着冷静的怒意穿过殿门,刘韬双膝一软,伏地高呼「陛下息怒」,得到一声简短的「滚」后,才在一旁冷眼目睹全程的陈兴的搀扶下起身。
「刘公公,您多劝劝娘娘吧,把这通不了的心思都收了,否则只怕越是难入陛下的眼」有些苦口婆心的,陈兴掺着刘韬下了阶梯,刘韬拍了拍这年轻后生的手谢道:「陈公公的话,咱家都明白,就是娘娘性子倔着啊」,话里话外,掩不住的无奈,陈兴也只能替他拍顺了心惊的气喘,陪着来到了凉亭。
孙氏依旧不假他人的端着汤盅,看向折回的内侍官的眼神冰冷又怨毒,陈兴见孙氏神色难看,知趣的没跟进凉亭,在亭子外看着刘韬颤巍巍的转述皇帝的话,皇后听了之后咬紧了牙,随即将手中的汤盅砸在了地上。
一众宫人纷纷跪倒,高呼「娘娘息怒」,但孙氏怎么也平不了怒意,整个人紧绷到发抖,恨恨的看了眼沈皞的寝殿,拂袖欲走,却迎面对上了一个笑吟吟的面孔。
「娘娘又来送汤啊,唉呦,怎么砸了?」语气调侃的说着话的是贵妃高氏,孙氏竖着眉,冷笑开口:「陛下不要,本宫还不能砸吗?」
高氏也笑了,用手绢半遮着嘴,讥道:「娘娘砸便砸了呗,就可惜里头下了血本的仙灵脾(注一)」
孙氏一下被说中了痛处,眉眼鼻嘴都扭曲了起来,叱喝道:「高氏大胆!竟妄议本宫!」,高氏也不怕,睁圆了眼,凑到孙氏面前,细细的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道:「若不是你在我送鹿血酒的那晚想借机成事,多余送了仙灵脾汤,能让陛下至今不愿接见你我任何一人吗?你居然还不死心的继续送汤,怕是嫌你孙家觊觎皇嗣之心还不够明显吧?」
孙氏再回不了嘴,因为高氏字字句句都说的是事实,她冲动了一次,沈皞便忌惮她,从太子妃到皇后,她把自己做弄成了货真价实的挂牌夫人,可她又不愿在高氏面前落下风,半晌挤出来一句「你我半斤八两」后便匆匆离去。
高氏见宿敌走远,脸上的笑意退去,她讥笑孙氏,逞得一时口舌之快,却是杀人也诛己,他们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沈皞的寝殿自始至终都只有那贴身女侍莲舫得进,听闻她还夜夜陪宿,高氏皱起了眉,死死的看着沈皞寝殿的门,许久才黯然离去。
注一 淫羊藿,有补肾壮阳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