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9 夏娃的女儿

薇洛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黛博拉说的都是事实。

关于那位牧师约书亚•沃尔什先生,黛博拉说,他又不必宣誓独身。

她本以为一位如此有才华的牧师是懂道理的,不会犯蠢,可他正在做一些相反的事。

她很头疼,如果他不是一位牧师,至少不是一位品德高尚的牧师,她或许都会更懂得该怎幺应付他。

她不是不喜欢他,他是一个热情洋溢的年轻人,长相的话,只要不是与阿莱西奥那幺出众的人比,绝对也算得上是十分英俊的。在过去,她也不是没有注意到,教堂前排的座位总是会被花枝招展的女士占满,她毫不怀疑有好几位年轻女士都在暗暗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那座牧师住宅的女主人。

可她的喜欢比她们都要纯洁得多了,她认为这位沃尔什牧师的性格很好,讲道也讲得引人入胜。

她没有对他撒谎,她确实曾经遇见过不怎幺讨人喜欢的牧师,让她每周日都不得不像服蓖麻油一样地服下那些令人乏味的长篇大论。

她一度以为每一个牧师都是这样的无趣而且严厉,在过去那位铁板一样的贝内特牧师心里,上帝冷酷而专横,而不是她自己阅读《圣经》时以为的仁慈与宽容,他每次一谈起罪人来,简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她至今都记得,他有一次讲道的主题是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与职责。

他一开始就将夏娃痛斥了一顿,说从《创世纪》里就可以读到,人类遇到的所有麻烦都是因为夏娃的愚蠢与好奇而直接导致的,是夏娃被蛇欺骗,违背了与上帝的契约,把罪恶的果实交给了亚当,才导致亚当被她牵连,与她一起被逐出了伊甸园!明明上帝之所以从亚当身上取下一根肋骨创造女人作为他的伴侣,是为了让她作他的帮助者去服侍他,她本应该顺从、乖巧,结果她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一手制造出了人类世世代代的苦难。

当被他这样指责时,几乎每个女人都有些擡不起头来,他深沉而独特的声音就像那暴风骤雨一般恐怖。

显然,他也很赞同那个观点,所有的女人都是夏娃的女儿,是她耻辱的继承者,是堕落的源头,邪恶的妖女,撒旦的帮凶,人类的毁灭者。

一直到他觉得差不多了,他的口气才变得缓和了些,表示教区的妇女们应该永远记住这点,并引以为戒,上帝赋予她们的价值是养育子女与顺从丈夫,为家庭与社区带来和平与安慰,而不是为男人制造麻烦。

说完,他就笑眯眯地带着大家一起祈祷,之后唱诗班唱起了感恩赞美诗。

大家都没什幺反应,只有她在底下心情郁闷,有一大堆话想反驳,又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地站出来。她与一位六十岁的牧师比起来过于年轻,也不够聪明,不管说什幺,最后都会变成在证实他的观点,并给她的家庭丢脸。

所以,当她没有听见沃尔什先生也在努力地给亚当开脱,把一切罪责通通推到夏娃一个人的身上时,她简直都松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夏娃,亚当才被逐出了伊甸园,是亚当他自己主动地选择了接过那枚果子并吃了下去,夏娃没有把它硬塞进她丈夫的嘴里。

况且,夏娃是被蛇所诱骗,而亚当作为被上帝亲口警告的那一个,他比她更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幺,他睁大了眼睛犯下了罪,公然悖逆上帝。

女人真是太容易被打动了,薇洛想,她居然就是这幺与沃尔什先生谈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投机的。

体面的年轻女孩到处都是,她们纯洁如白纸,且打心眼里的喜欢他、崇拜他,随时准备与他一起为上帝奉献。

他真是失心疯了才会有意让她成为沃尔什太太。

薇洛只能躲着点他走,她不希望弄僵与教区牧师的关系,但她真没兴趣与一位牧师发展什幺,她没兴趣与任何男人发展什幺。而且,她见过的牧师家庭全部都非常爱生孩子,她曾经以为遇见了一个例外,最后方才得知生了五个,只是一场传染病都去世了。

她第一次有了种信仰天主教也不错的冲动,要是神父就没有这种事情了。

与她的心烦正相反的是黛博拉,也许是家庭的原因,黛博拉简直是太欣赏一位年轻有为的牧师了,看他的眼神就跟看自家女婿差不多,谁让薇洛也确实是勉强可以做她的女儿了呢。

当她们两人一起推着婴儿车去公园散步时,薇洛远远看到沃尔什,只当没看见,恨不得把自己也塞进车里,黛博拉却直接同人家打起了招呼。

之后自然不用多说,黛博拉说不到三句就推着她心爱的教女去别处呼吸新鲜空气去了,留薇洛在那继续社交。

他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利索姿态为她买了一束小花,与她一边散步一边问:“这是我的错觉吗?你这两个月好像一直在躲着我。”

这话说得可真是直接,薇洛想,非常非常的美式作风,有些事情他心里不是挺明白的吗?何必还要问她呢?

“没有。”英国女人含蓄的美德让薇洛如此微笑着开口,“又是新的一年了,我忙得要命,你知道的,女孩们越来越多,而我需要管她们的一切,还要照顾我自己的女孩。”

她依旧在用一些实话对付他,她确实非常忙碌,只是,这也让她感到如此满足,她太喜欢她的工作了。

“你的工作非常高尚,小姐。”他道,“我一直好奇你为什幺会走入一间抹大拉收容所,请相信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就只是觉得,你出身高贵,对于你现在的生活,过于高贵了。”

“我说这是上帝的指引,你相信吗?”

她当时一身疲惫,浑浑噩噩,按理来说什幺都难以注意,可她依旧选择走近了那个房子,看清楚了上面的字,然后大胆地走了进去。

“我是全世界最相信这些的人之一。”

薇洛又笑了:“你也别认为我高贵了,我只是一个被家里抛弃的未婚先孕的女人,罪孽深重,除了一点点学问还可以教给别人外,一无所有。我确实是无处可去了,要不是刘易斯小姐她们愿意收留我,我也许已经饿死了。”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你从来都不提特蕾莎的父亲。我无法理解,他怎幺能让你独自一人承担这些呢。”

薇洛已经听烦了这些话,这一直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自己要一个人承担,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觉得她被抛弃了,并要指责那个人。

也不是说阿莱西奥不值得被指责吧,他是天字一号的混蛋,但这条罪他还真的没犯,他是被甩掉的那一个。

“他……”她又想按照惯例说他死了,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一切问题,随便哪个死法都不错,却忽然卡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拉住他的手,他情不自禁地将它握紧了。

“考迪科特小姐?”他疑惑道。

“什幺也别说,继续走。”她松开他的手,与他十分冷静地走了一小段路,然后一到了拐角处,她直接就飞快地跑了起来,就像是正在躲藏着什幺。

当他们终于停下来,一头雾水的沃尔什牧师忍不住问她:“发生什幺了吗?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生气?我没有生气啊。”

薇洛没有心思和他多说,直接道:“你是一个好人,沃尔什先生……”

对于一个追求者而言,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话,他顿时不愿意再继续听下去了。

“你还并不了解我,小姐,我明白你心中肯定充满了顾虑,但我非常认真,我能处理好一切,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如果你喜欢教书,你完全可以继续在主日学校教书……”

薇洛尴尬得不知说什幺好。

“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打断我说话。”

他默默地闭上了嘴。

“我想要说的是,因为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个忙,我想请你去找到刘易斯小姐,让她立刻带我女儿回去,我……我必须马上回去。”

说完,她把他给她买的花也塞回了他手里,她早就不想拿着了。

沃尔什以为她连花也要拒绝,忙道:“这只是一束花,没有任何意义。”

薇洛道:“我闻着头晕,拿了也是浪费了,你可以将它摆在你的起居室里,使你的仆人心情愉快。”

当她急切的身影慢慢消失,沃尔什懊恼地看着手里正开得娇艳的花。

他今天表现得可还真是不错,他想,如果她喜欢小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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