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去你家写会儿作业吗?”

“开一个小时,多少钱。”

略微耳熟的声音穿进迟觉浅的鼓膜,她擡头,就看到穿着黑白相间校服的寸头男生站在面前。

他个头很高,看起来得有一米九的样子,最长的校服裤穿在他的身上,还要短出上一截,会露出形状相当好看的跟腱。

头发比刚转来的时候长长了一些,不再是贴头皮的寸头,但还是寸头,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

迟觉浅并不意外会看到他,因为她进来的时候,余光就看到他像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那样,吊儿郎当的立在巷子口那里。

“三块钱一小时,十号机位置。”

骨节匀称的大手递过来一张百元大钞,迟觉浅接过,拉开抽屉,垂着头,在里面翻找零钱。

慕池望着女孩纤细的脖颈,上面的骨头凸得十分明显,手腕还没有他两指宽,皮包骨头,衣服上的学校名称被她用黑色胶带给粘贴住了。瘦小的身躯套在宽大的校服里面,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跑。

也是,每天青菜加点汤汁泡饭,能有什幺营养。

“不用找了。”慕池出声,“剩余的钱当做给你的小费。”

迟觉浅刚把找好的零钱握在手上展开齐整,听到他的话,擡头望了他一眼,弯了弯眼睛,“谢谢。”

于是,她把那张50的钞票放回抽屉里,把那沓散钱小心的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

慕池看到十号机两边的机器都在吞云吐雾,眉头不自觉拧紧,停了好一会儿,才迈步走向那台机器。

摁下开机键,落后的设备机子反应并不灵敏,开机启动要花费四十多秒的时间。

他的左手边是个脸色发黑,瘦骨嶙峋的小年轻,右手边是一个光着膀子,啤酒肚快要挺到胸的大汉,只见他面前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着——

A片?

两具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镜头怼着交合的地方,满屏都是那个部位的特写。

。。。。。。

她放假的时候,就是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打工吗?

这里面估计大多都是无所事事的闲散人员来上网,她一个小女孩在这种环境做事,万一遇到找茬的怎幺办?

“咳,呸。”

旁边的啤酒肚男人用力清了一下嗓子,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一只手不安分地放到裤裆上做出不雅的动作,另只发黄的手油腻腻地摸着下巴,脸上露出淫邪的笑意,“网管,13号机一桶老坛酸菜牛肉面,加个蛋,再来瓶罐装王老吉。”

坐在前台的女生立即应声,“好的,大哥,稍等一会儿,马上。”

说完,迟觉浅手脚麻利的从货架上取下一桶紫色包装的桶装泡面。撕开纸盖,往里面倒好调料,从旁边的电饭锅里捞出一颗早就煮好的茶叶蛋扒皮。

倒好热水,从冰箱拿出一罐王老吉,小心地端着滚烫的泡面小步走了过去。

“大哥,你的泡面加蛋,还有一瓶王老吉,一共十块钱。”

啤酒肚男人磨磨蹭蹭的从口袋摸出一张破旧的50块纸钞,递给女生。

迟觉浅接过,将纸钞对着上空,仰头看着可以识别真假钞票的位置,确认是真钞之后,刚准备要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找补。

突然,那个肥头大耳的啤酒肚男人握上她的手,还十分恶心地来回摩挲,“给哥哥摸一把,找的钱哥哥就不要了,怎幺样。”

迟觉浅面色大骇,用力往后扯回自己的手,现在她才看清楚这男人在干嘛。

他在看着黄片自慰。

另一只手已经将那根恶心又丑陋的脏东西掏出来摸,边说边用力拉着她的手往他的胯间摸去。

“放开我,大哥,我们这里是正经网吧,没有这项服务。”

迟觉浅用力扭动手腕,她太瘦了,浑身没有二两肉,用尽力气也不及这男人十分之一的力。

“妈的,你个小小的网管,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还穿着校服,还是学校的学生吧,小心我去你们学校举报你上网吧,”

啤酒肚男人啐了一口,又要伸出另一只恶心的手去触碰女生。

其他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但都是只关注了一眼,便事不关己的将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电脑显示屏上。

“放开她。”

慕池一只手揽过女生的肩膀,一只手握上那个男人的手腕。

只听见“咔嚓”一声,传来清晰地骨头咯嘣的声音,男人杀猪一样的尖叫在这个小小的网吧上空来回盘旋。

“怎幺了?怎幺了?”

红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临时休息室里冲了出来。

就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倒在地上,捂着手腕痛苦的哀嚎。底下“门”都没关,那根短小的东西就这幺赤裸裸地露在外头。

“哎呀,黄哥,这是怎幺了这是。”

红姐换上柔情似水的声音,扬起笑脸,走到迟觉浅身边的时候,小声地说了一句,“有脏东西,闭上眼……”

没等她说完,就看到和女生穿着一样款式校服的男生擡手捂上她的眼睛。

那只宽大的手掌盖上不及巴掌大的小脸上,形成十分鲜明的对比。

看到老板出来,躺在地上的男人嚎得更大声了。

理不直但气壮的指着站在面前的那对男女道:“老板娘,你的人一点都不会做事,还把我打了,你说这事怎幺算?”

“明明是你意图猥琐人在前。”迟觉浅委屈地控诉道。

慕池垂眸盯着地上的男人,眼中不带一丝温度,眼神犹如两道寒冰,刺进男人的心脏上。

啤酒肚男人望着那年轻小男生眼底释放出的强大气场,竟然觉得心脏被一只手狠狠地揪在一起一般,忽然疼得厉害。

“妈的,臭小子,再瞪,你信不信老子找人废了你。”啤酒肚男人望着周围幸灾乐祸的吃瓜脸,觉得面上无光,语气凶狠了起来。

红姐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并扶到椅子上坐好,“黄哥,你说你,都是老主顾了,干嘛呀这是?”

“我这儿可是有监控的啊,好不容易招到一个便宜的劳动力,你可别替我吓跑了。”

红姐的声音比刚刚还要甜,在那肥胖的手腕上轻柔地呼了两口,“这手,我看看,哎哟哟,疼不疼啊,我那儿有药酒,我给黄哥你揉揉好不好。”

边说另只手背在身后挥了挥。

慕池见状,将人揽在怀里带了出去。

出去之前,还不忘将女生的书包从墙上取下来,背到自己的肩上。

一路来到刚刚的分岔口,慕池才将人放开。

迟觉浅靠在灰扑扑的墙面上,从口袋掏出刚刚从那胖子桌上顺过来的烟和打火机,接过自己的包,塞到分层里面。

胖子人挺抠搜,倒是舍得抽好烟,软中华呢。

“谢谢你啊,你不出手的话,我也有办法解决的。”

“不过这种事,在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见怪不怪了,我可以解决的,大不了就是被吃下豆腐,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不知道为什幺,听到她这幺轻描淡写的话,慕池心里头感觉有点不舒服。

不过这也是他们做同桌差不多一个月以来,这是她对自己说过最多的一次话。

“你这小胳膊小腿,怎幺自己解决。”

他双手插兜,垂眸看着她。

“反正我就是有办法,现在那个网吧,我大概是没办法回去做事了。”

慕池听出来了,这是在埋怨他断了她财路呢。

临近傍晚,两人在夕阳的余晖下,漫步在河道边,看着悠哉游水的锦鲤,迟觉浅停了下来。

从破旧的书包里掏出一只白色的塑料袋,将中午剩的馒头掰成一小片一小片,丢在水里面,那堆锦鲤全部冲上来抢食。

“你不回家吗?”

慕池用手肘靠着围栏,腿太长,围栏不算很高,他还要俯身屈膝。

“家?”

“回吧。”

女生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漠,语气里并没有对家这个词有任何的欣喜。

慕池大概知道她家的情况。

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谁都不要她。是姑姑将她接回来,带在身边养。

她姑姑家条件并不是很好,有一个比她小2岁的表妹,一家四口挤在一个两室一厅的租房里。

其余的,没了。

“那你呢,你怎幺不回家?”迟觉浅反问道。

“我什幺时候回都行,我一个人住,没人管我。”

听到他的话,迟觉浅心头微颤,想到之前的猜测,她大着胆子,问道。

“我可以去你家写会儿作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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