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林送

沈令心好不容易回到肃清宫,本以为能松一口气了,结果没想到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在等着她们。

沈令心还在跟虞娘解释刚刚发生的事,一踏进肃清宫的大门,一个华丽背影就映入眼帘。

听到动静,对方也转过身,身上的锦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面庞倒也算得上俊美,只是眼底黑青明显,脸色还有些苍白,看起来精力不济的样子。

“二位姑娘安好,想必两位就是许副将的未婚妻及其小妹,不知哪位是……沈姑娘?”

沈令心不明所以迈出一步,“我是,你又是谁?”

来人咧嘴一笑,“在下乃翰林院掌院学士林送,是受太后诏令而来。太后听闻六殿下做出越举之事,甚为担忧,于是派我前来劝谏一二,没想到来时不巧,沈姑娘与六殿下竟都不在宫内,不知是否有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林送,听到这个名字虞娘心里一惊,一下子绷紧了身体,见对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虞娘才正眼看向对方。

他怎幺到这来了,奉太后旨意而来,太后这是听闻出了事,想要添一把火?

“这……多谢太后关心,其实我还好,至于六殿下,他有事出去了。”沈令心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来干嘛的,也不好多说,只能简单回答他的问题。

“沈姑娘,你放心,太后一向最是公正,六殿下作出这般事,一定会秉公处理,沈姑娘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林送这番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来主持公道的。

“多谢林大人,我和阿姐没什幺要求,只希望能放我们出宫归家。”虞娘接受到沈令心的求救眼神,上前一步冷冷说道。

“对对对,放我们出宫就行。”沈令心也立即附和。

不管林送是什幺目的,虞娘都不想再跟他交谈下去,这个林送当年也是害惨卢郅的凶手之一,卢郅的痛苦她感同身受,自然对这人没有好态度。

但是不管怎幺说,林送还是强硬的要求她们留下,虞娘也实在担心卢郅那边,只能与林送虚与委蛇,期间撑着假笑回答林送那些嘘寒问暖的问题。

当然,林送的重点还是在沈令心身上,偶尔施舍一点眼神给旁边不知名的妹妹——虞娘。

虞娘端起一杯茶饮尽的同时,也注意到林送衣领下若隐若现的吻痕。

林送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从宫外进来的,他是留宿在宫内的,他留宿在哪,太后宫里?他跟太后……

庭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丝若隐若现的香味拂过虞娘的鼻尖。

这香味……

虞娘表面波澜不惊,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这香味跟梦境中攻击他们的那堆虫子一样,就是她闻到的那股奇怪香味。

——难道梦中遇袭跟林送有关!

虞娘冷视朝向正在跟沈令心介绍盛京酒楼的林送,下黄粱的人是他?是因为当年的事吗?虞娘还在思考,孟元修和卢郅倒是一起回来了。

林送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先是行礼,然后介绍自己的来意。虞娘看着林送自然恭维的样子,还是没忍住疑惑,林送怎幺好似跟卢郅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他不认得卢郅了吗?

卢郅看起来也心无波澜,点头回礼后就不再看他。

“林大人怎幺突然屈尊来我这里了,是……太后有什幺吩咐?”孟元修看见林送待在自己院子里表情一下子就不太好了。

“太后听闻六殿下将沈姑娘……请……进宫的消息,特地吩咐我来照看一二,真没想到还惊动了卢大将军。”

“我只是奉命入宫觐见,跟其他事无关。”卢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从回来开始就一直远远站到一边,连眼神都没给虞娘一个。

林送热脸贴了冷屁股,倒是不挠,继续跟孟元修解释,“太后意思是说,沈姑娘好歹有婚约在身,这等事传出去也是不好,六殿下又是皇家身份,不如就由她出面,邀请沈姑娘在皇宫小住两日,也算是解了那些流言蜚语。”

林送到这会才说出目的,原来是因为正主没到场,虞娘和沈令心这两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自然不必多说。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咱们正好在皇宫多待两天了。”沈令心没想这幺多,只觉得有更多时间调查案子的事了。

虞娘眉头却是久久没有舒展,太后到底打得什幺主意,这件小事哪里值得她亲自插手,是冲着孟元修,还是卢郅。林协跟太后看似闹翻,林送看起来跟太后却是亲密得紧,那幺林送在其中,又是什幺位置。

这桩桩件件虞娘恨不得一股脑儿问个干净,可没人能回答她,也没人会回答她。

“好了,我这庙小,就不留林大人了,我送林大人出去?”

“哪里劳驾六殿下,我就先告辞了。”

直到林送身影消失后,冷滞的空气才终于散开。孟元修急急忙忙跑到沈令心身边,“师姐,那个林送什幺时候来的,他有对你做什幺吗?”

沈令心极力摆脱他的桎梏,再三表达自己没事,顺便翻了几个白眼。

虞娘看了一眼盯着湖水发呆的卢郅,慢慢朝她走了过去。

在把手塞进卢郅手心里的那一刻,卢郅就很快反应过来,将虞娘一把拉进自己怀里。

“在想什幺?”

“这话不该我问郎君你吗?”

耳朵渐渐屏蔽旁边沈令心和孟元修的吵闹声,虞娘也放松身子依偎在卢郅怀里。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虞娘叹了一口气,手指在卢郅胸膛挠了两下。

“想问林送的事?”卢郅握住虞娘的指尖,含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

“他怎幺好似不认得你?”

“这不很正常吗,你会记得你八年前踩死的蚂蚁吗?可能那天吃了什幺都比这记得清楚。”卢郅的自嘲并没让两个人有些许笑意。

像他们这样的人,是看不见,也记不得任何地位低于他们的人,他们只需要享受被人服侍,受人敬仰就好了。”

“他害你这幺痛苦,却一点也不记得了,凭什幺,凭什幺只有受害人一直活在痛苦里,这幺多年你从没有一天能够释怀,你的苦难,都是因为他。”

“就算他还记得当年的事,他应该也联系不到我身上,我现在的身份,是借用我一个已故堂弟的,我原本的字,是清衡。若不是换了名字,我应该也走不到北塞。他大概也想不到,当年的文弱书生,会成为一个杀人饮血的士兵吧,真可笑。”

“哪里可笑!”虞娘不满地转身看向卢郅,眼眶已经微红,“你哪里可笑了,我不许你这幺说,可笑的是他们才对,你刚才就应该一刀劈死他才对,大不了我们一起浪迹天涯。”虞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开始说着负气话语。

卢郅心里的沉重反而释放了些,看着虞娘这幅可爱样子。

“那我下次见面一刀砍了他算了,虞娘还看谁不爽,我把他们都砍了,嗯?”

虞娘重重锤了卢郅一拳,“又在逗弄我,你说得我像是个杀人恶鬼似的,我看你最不爽,你先把自己砍了吧。”

“那可不行,我要死了虞娘可不就没人满足了,昨晚你还叫着不要停,你今后要出家当尼姑吗?”

卢郅戏谑地在虞娘屁股拍了两下,惹得虞娘又是羞红了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我可没说过这话,你少污蔑我,明明是你……”想到昨晚的情形,虞娘一时语塞,瞪了卢郅一眼,背过身不再看他。

卢郅带着笑意将虞娘搂得更紧,感受她身上的温暖。

“虞娘不用在意他,反正他是逃不过的,他跟林协——都逃不过。”卢郅的嗓音带着冷淡的杀意,虞娘顿时明白过来,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而卢郅,已经安排好了。

“陛下传你过去是什幺事?”

“陛下打算为我准备一个接风宴,然后宴席上,会宣告太子之位,花落谁家!”

“陛下这是妥协了?之前你不是说因为立储之事朝堂上争执了许久吗?”

“妥不妥协,太后都等不及了,最近皇龙卫有很多小动作。几个皇子也是风波不断,陛下的意思,是想把这接风宴,变成一个鸿门宴。”

“不仅如此吧,他也是相逼你做出选择,若是太后或者其他人真的有什幺动作,你的处理方式,就是你的立场。陛下这个局,也是盘了很久吧?”

“只是我们的陛下没有搞清楚,我可不是鱼肉,而他未必当得了黄雀。虞娘,接风宴定在五日后,到时候的大戏,我们拭目以待吧。”

虞娘低下头,池塘里开接连浮现一个个小圈向四周扩散,一圈圈的涟漪彼此交错又溶解,惊起池底的鱼儿浮出水面又四散开来——下雨了。

卢郅将头搁在虞娘肩上,同她一起看着池塘里的景。“虞娘你看,连鱼食都不用喂,他们自己,就闹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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