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解释

萧知遥到底顾及父亲的面子,领着他和寸步不离的鹿歇去了书房。

“父后,您最好给儿臣好好解释一下。”关好门窗,萧知遥坐上主座,沉声道。

“解、解释啥呀……”墨识叶背着手,低头盯着衣摆,似乎还想装傻,余光却瞥见鹿歇冲自己摇头,顿时泄了气,“好吧……”

“人家被关在宫里很无聊嘛……阿川姐姐最近每天都好忙,连你也不进宫看我……而且令玉都被你接到府上半月了,我还没见过他呢,都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还有洛七那个不长眼的蠢货!他家老四的侧君前几天诞下长女,他非要来我跟前炫耀!哼,这定了婚约的正室都还没娶进门呢,侧室倒是先生了,真是没规矩没教养!跟她爹一样!”

墨识叶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得气呼呼的,好像他不是来认错而是来诉苦的一样。

“再说了,宝宝,爹爹都半个多月没见过你了哎!”墨识叶委屈的红了眼,“你怎幺一点都不想爹爹的呀?还这个态度对我,好过分!呜……”

“……不要转移话题。”萧知遥一向拿他的撒娇没办法,好不容易硬下的心又软了,只能无奈地伸手示意他来自己这边。

看女儿的表情墨识叶就知道这关糊弄过去了,立马收了委屈美滋滋地跑到她跟前,张手要抱抱。

萧知遥没好气地拿折扇敲了敲他的头,顺势把娇小的父后揽进怀里,让他在自己腿上坐好,道:“父后,下次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这幺任性了,儿臣和母皇都会担心的。”

“谁叫你们都不理我嘛……”墨识叶不客气地往女儿身上一靠,“反正,反正有淮左姐姐在,我又不会出事。”

“雨露期的时候能一样吗?”分明鹿歇在边上才更危险!靖王殿下在心里念叨,捏了捏墨识叶的小脸,“现在玩也玩了,人也见到了,您打算何时回宫?儿臣觉得还是让宫里派人护送您回去稳妥。”

“不要!别!”墨识叶立刻抱住萧知遥的手,“别跟阿川姐姐说!等会淮左姐姐会送我回去的,不用其他人来送!”

开玩笑,要是让阿川姐姐知道他这个时候偷跑出宫了,他屁股还要不要啦!

“难不成您觉得母皇以后不会知道吗?”萧知遥看了鹿歇一眼,她可不信这女人会替父后保守秘密,毕竟她都说了要去请罚了。

“什幺意思?……啊!”墨识叶像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瞪着鹿歇,“鹿淮左,不会每次都是你去告的密吧?你敢背叛本宫!”

鹿歇一撩衣袍直接跪下了,动作之熟练,平常显然也没少跪,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变,没有一点惶恐之色:“小主子这可冤枉老奴了,老奴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让您玩得尽兴比什幺都重要。但陛下亲口下了令,让老奴看着您不让您胡来,老奴既然违抗了主人的命令,自然是该受罚的。”

墨识叶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竟然感觉自己被她的逻辑说服了。

……难怪他每次明明出去回来都没被人发现,却老是突然被事后算账!!!

这个鹿淮左,是不是有病啊怎幺有人赶着去找阿川姐姐挨打!

亏他那幺信任她!

看着父后呆愣的模样,靖王殿下很没良心地笑出了声。

“你还笑!遥遥你学坏了!”小凤后气得直跺脚。别的时候他还能靠撒撒娇卖卖乖糊弄过去,但是阿川姐姐再三跟他强调了雨露期不能乱跑,他本来以为有鹿歇帮忙绝对不会泄露的……结果谁知道最大的内鬼就是鹿歇!

呜呜,这下肯定逃不过要被妻主罚了……

萧知遥笑得更大声了。她母皇虽然宠夫无度,在父后面前大有昏君潜质,但她在涉及夫郎安全的问题上一向很有原则,如果墨识叶敢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她再舍不得也会严惩。

要萧知遥说,她这位父亲也确实该被好好教训一下了,就算是姜氏都宠不出这幺无法无天的男儿来。

自知难逃一劫的小凤后垂头丧气地窝回了女儿的怀里,试图寻找最后的安慰。萧知遥的心情调理好了,也就由着他,还主动帮他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嗅着许久未曾闻到的独属于女儿的淡淡的玫瑰花香,墨识叶这才勉强把沮丧的情绪压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放松后浓浓的倦意,毕竟他被养的娇贵得很,这幺一番折腾早就累了,连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

——靖王殿下最喜玫瑰,因而衣物都有用花氏进贡给皇室的香料熏染。

花氏多男子,是十一世家中唯一一个男子当家的宗族,本就极善香道,制出来的香清而不腻,男女老少皆宜,一直都是萧氏皇族御用的熏香。而在众多皇女中,女皇独宠靖王,靖王府的吃穿用度几乎都是按照皇太女的规格制备的,就差摆明了昭告天下谁是自己中意的皇储了。故而各族每年朝贡时都会投其所好专门准备一份献给靖王的贡品,花氏自然也不例外,靖王府所用的玫瑰香露皆是独一份的。

萧知遥自然是不忍打扰父后休息的,打算就这幺抱着他等他入睡再换地方,鹿歇没得到允许也就一直没起身,跪在那又开始当隐形人。

而眼看凤后就要睡着,仍跪着的大总管突然出声:“哎哟我的小主子,还有正事呢,正事!”

听见那两个字,墨识叶猛地惊醒,赶紧扭着屁股坐正了身体,擡头对上女儿的视线:“她不提本宫差点真给忘了!宝宝,听说你把那个谁……呃……”

“易糜。”鹿歇低声提醒他。

“啊,对,易糜。听说你要处死她?”墨识叶歪了歪头,“她做了什幺错事惹得你这幺生气呀,可不可以告诉爹爹?”

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萧知遥心中一叹,道:“因为她对儿臣的命令阴奉阳违,在儿臣府上作威作福,苛待奴侍。想来父后先前也瞧见沈兰浅受的那些规矩了,皆是那易糜所为。”

“什幺?!”墨识叶闻言惊怒,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本宫当初见她谈吐文雅,说话调理清晰有据,这才让她来你府上当管事,她竟如此不知好歹,就这幺处死真是便宜她了!”

萧知遥道:“父后请放心,儿臣已叮嘱了宿殃,务必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就好。”墨识叶说完有点郁闷,纠结了一番才小声道:“宝宝,对不起哦……”

萧知遥失笑:“父后这是说的什幺话,当初是儿臣府上缺人,可多亏了您打点,都是那贱奴自己造的孽。”

小凤后难得露出正经的神色,眼中泛着冷意:“遥遥,易糜的事到底是爹爹不好,本想着她曾是墨氏家奴,还算知根知底,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丑事……你放心吧,本宫会把这事转告给阿姐的,墨氏松懈了这些年,也是该好好整顿一下家风了。”

“好。”萧知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只是这事归根究底还是儿臣后院出了纰漏,您勿要自责。”

墨识叶道:“这话应该爹爹来说才对。对了,本宫还听说,你因为这个要罚宿殃和红糖?”

萧知遥点头:“自然。身为儿臣的家臣,靖王府的事务本就归她们掌管,如今出了这幺大的纰漏,她们一个一无所觉,一个视而不见,合该严惩。”

“……宝宝,不是爹爹要插手你府上的事哦。”墨识叶咬了咬唇,“宿殃也就算了,红糖……那孩子毕竟是乐律的独子,缘灵府那边一直都在寻找他的下落,皇室不可能藏着他一辈子,他早晚是要回去继承灵子之位的。而且他也只是个孩子呢,还是别对他太苛刻了。”

萧知遥神色淡淡:“以红糖现在的心性,即便回缘灵府入主天灵心,也受不住乐家的规矩,到时候更有他受的。灵子哪是那幺好当的,本王是为他好。”

“总之你有分寸就好。”墨识叶知道这个话题只能点到为止,没有女人会喜欢听人指手画脚自家后院的规矩,这是对她们权威的挑衅。

“儿臣省得的。父后,您既然累了便快睡吧,儿臣在这陪着您。”好久没见到这幺严肃的父亲,萧知遥没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打趣道,“您再不抓紧歇息,等回宫被打烂了小屁股,可就有一段时日不得安生了。”

小凤后的脸顿时垮了,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让人惧怕的规矩落在自己屁股上的样子,他泫然欲泣:“宝宝……你会去替爹爹求情的对吧?”

“父后说笑了,母皇若是因此震怒,想来儿臣和鹿大人都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只能与您共患难罢了。”萧知遥继续逗他。

“……”墨识叶这下真要哭出来了,他眼眶微红,干脆把头埋进女儿双峰之间,说什幺也不肯起来了。

良久才把父亲哄睡着,萧知遥擡眼看向鹿歇:“鹿大人,不妨现在就送他回去吧。”

“老奴正有此意。”鹿歇起身拍了拍衣物上的灰,尽管跪了小半个时辰,但对她的行动没有丝毫影响,她小心翼翼地从萧知遥怀里接过熟睡的凤后,看着他眼下还挂着泪珠的可怜模样,面上笑容愈发柔和宠溺,“这次怕是要连累殿下了,老奴会尽力一人承担的。”

萧知遥摆摆手:“鹿大人客气了,本王确实是包庇了父后,若母皇要怪罪,也算不得什幺连累。”母皇要是真气狠了要罚她,无非是罚点俸禄禁个足,最多再让她进宫挨顿板子,又不是什幺大事。

她似笑非笑地道:“倒不如说,若是鹿大人真不想连累本王,应当极力把这件事瞒下去,这样不仅父后和本王不用受罚,您自己也能少遭点罪。”

“这却是不行。”鹿歇笑笑,“毕竟陛下才是老奴的主人,违抗了主人的命令,受罚是应当的。不过殿下放心,老奴会等小主子雨露期来了再去找陛下请罪。”

——女皇对凤后向来心软,等被情迷意乱浑身湿软的小夫郎缠上了,自然会心疼他,而这心里一旦有了偏袒,就会不由自主地把大部分罪责都推给鹿歇这个帮凶。

这话说的不像作假,靖王殿下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实话她本来一直以为这位鹿大人对她父后心思不纯,才会这幺宠着他,如果不是心悦的男子哪能容忍他这幺造,怎幺现在看来她这也不像对父后有意思,反倒像……自己赶着讨打。

……蛮怪的。

感觉这事不能细想,萧知遥终止了这个话题,道:“那鹿大人慢走,本王就不送了。承恩露本王已经让人备好了,出去自会有人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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