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那件事发生后,盛恒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盛家。哪怕失去优渥的经济条件,只当个普通人也好。他把时间定在了高中毕业那年,那时他正好成年,法律也会允许他和原生家庭做财产分割,家里的重心也都在哥哥身上,不会不放他走。
他手里只有出生时爷爷送给他的原始股,虽然盛家集团股价不低,但经过这幺多年的多次增发股票,原始股权早已被稀释,如果变现也不会有太多的钱,但应该够他读完大学。他打算到时候再随便找个工作,饿不死就行,反正只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在哪都好。
他从来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幺多事,然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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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的年味儿永远比城市要浓,盛家的年夜饭一向吃的很早,所以他到卢米月奶奶家的时候,夜色还不算太晚。他在路边停车熄火,远远看见卢米月果然在跟一堆亲戚家的小孩一起放烟花。
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缓缓升起,在狭小的空间中弥漫开来。香烟快燃尽的时候,他熄灭了烟,又打开车门下了车,提步走到她奶奶家大院的门前。她看见了他,眼里没有喜悦,只有惊讶和漠然。
这应该是高一那件事过去后他第一次故地重游来她奶奶家,当年的两人像兄妹、是朋友,现在的两人却爱恨交织、恩怨难辨。
奶奶身体还硬朗,眼尖地看见了他:“哟,这不是来咱家住过的那个...米月的同学,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怎幺感觉你又长高了!”
“米月,怎幺这幺不懂礼貌,奶奶怎幺教育你的都忘了?快过来招呼一下同学!”奶奶又佯装生气地嗔怪她,她叮嘱完卢米月后又让盛恒不要见外,把这里当自己的家,随后就回屋忙着包饺子去了。
卢米月只能不情愿地走过去,把他领进院子里。
今年过年她爸爸妈妈去了外婆家,只有她因为更熟悉奶奶这边的亲戚就自己留在了奶奶家。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孩子有七八个,有的是卢米月亲戚家的,有的是邻居家的,这会他们围成一圈,正在点燃一个叫“母鸡下单”的鞭炮。
一个胆大的孩子点燃引火线后,母鸡模型屁股后面的气球立刻充气膨胀,真成了下蛋母鸡的样子,随着气球越来越大,终于,嘭得一声,气球炸开,就像是母鸡放了一个屁。“哈哈哈哈哈!”孩子的笑点总是低,他们一边笑一边四处乱窜着疯跑。
这个场景确实滑稽,卢米月也没忍住笑,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不自觉地擡起头,竟然落入同样一双含笑的眼睛里,她的笑容蓦然僵住了,她已经好久没有对盛恒笑过了。
看见她笑意盎然的眼睛在看见他时立刻染上冷漠和厌恶,他的心底泛起一丝苦意,细碎的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突然觉得有些冷。
“啪!”忽然,一把摔炮被摔在他俩脚下,绽开后发出突兀的声响。
“啊!”卢米月本能地被吓了一跳,向旁边猛的一躲,竟落进盛恒的怀里。
罪魁祸首看得逞了就立刻嘻嘻哈哈地跑走,“卢昊然你这个臭小孩!有本事你过来看我揍不揍你!”她一边训斥自己的小侄子,一边想不着痕迹地从盛恒怀里挣脱开,她忸怩了几下,胳膊暗暗使了力气,盛恒却故意收紧肩膀。
他比她高大太多,她被整个笼罩在他的怀里,他不放手,她哪里也去不了。
她不再挣扎,盛恒把下巴靠在她的头顶,又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她的味道清冽,像被阳光照耀了之后甜蜜纯粹的向日葵。
“放开我吧,一会奶奶出来要被看见就不好了。”又被他默默抱了五分钟后,她尝试跟他好好说话,以说服他。他听见这话,怕让她难堪,果然轻轻地放开环绕着她的手臂。
“你吃饭了吗?屋子里有水果、零食,要吃自己去拿。”她说完又不去看他,自顾自的拿起一根仙女棒点燃。
她的手握着仙女棒随意地挥舞着,火光在暗黑的雪夜里跳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亮晶晶的弧线。
仙女棒快要燃尽的时候,他偷偷靠近她的耳边,悄悄地说:
“小米,新年快乐。”
“砰——”隔壁邻居刚刚点燃的烟花碰巧在这个时候炸开,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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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拿着一袋子爆竹正急匆匆地往外走,卢米月疑惑地把她拦住:“奶奶,都这幺晚了,还要去哪?”
“哦,隔壁下马村你李叔家那小子这几天发烧,他们家也没给他买爆竹玩,没想到这孩子这会儿烧热降下去了,吵着要玩爆竹,你李叔找我求助呢,家里就这东西多,我去给他们送一点儿,免得大过年的还惹得孩子不高兴。”
“可是都这幺晚了,您年纪又大了,多不安全,还是我去吧!”
“去去去,赶紧闪开,你这幺漂亮一小姑娘更不安全,我在这生活几十年了闭着眼我都能走过去!”
两人正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让。旁边的盛恒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奶奶,我和米月一块送过去吧,有我在,您可以放心了?”
卢奶奶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高大的小伙子,好像确实很让人放心,她饺子还没包完,这下终于松口,让盛恒陪着卢米月去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