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州又出了件大事,青桦巷的王家被府衙抄了家,除却大家熟知的王绛奸良家子的恶事,还有王父结党营私各种罪名,一一被张贴布告,连带着几个涉事官员被连坐。
百姓间传来传去才知原是从汴京来的国公爷这几日来府衙办事,巧听闻这王家的轶事,又见民众忿忿,便开始着手处置,现已回汴京向官家述职。
沈从崖这几日大气不敢出,每入门前都要问一遍今日府衙可来人。
虞夫人也是仿徨不安,再不敢提王家。这几日又被那珠儿气的癫狂,又得去求沈从崖管管沈尧打死人那事,也没再来寻青梨的麻烦。
兰烟来报信说虞夫人常在居内啐骂珠儿狐媚子,道是如今怀了身子还勾的充哥儿夜夜往她那处去,又在充哥儿来寿安堂请安时道是身子不爽,引哥儿心不在焉,早早回去看她。
青梨这半月里算是过的舒坦了些,贺兰秋常拉她跟木去打马球,实则两人都是陪玩,只在场下看她打。木虽嘴笨,却总想着逗她开心,有时说出的话实在笨拙。
青梨知他对自己那点心思,同他眼神对上,捕捉到那青涩的情意,便急急避开,二人都红了脸,叫贺兰秋给瞧见,她心里暗喜,却未挑明。
青梨觉得什幺都好,唯独一点不好便是要躲着那赵且,他是甚幺法子都使过,下堂就在贤康堂门口堵她,或直接贺兰姐弟面前寻她说话。
青梨是能躲就躲,正门走不了走偏门。他寻她说话,她只闷闷点头应声,寻个由头便逃走。
这会儿下堂,身边的冬月先一步看到赵且的侍从孟曲走过来,忙道“娘子。”
青梨见状忙走至贺兰秋面前道“姐姐方才可是说要去南巷逛铺子?若不着急,等我半个时辰,待我在先生那里习练完字帖,一同去罢!”
贺兰秋爽朗应下,重坐在座上,道“外头天热,我就在这等你。”
有贺兰姐姐在,那赵且再胆大也不敢做什幺,青梨心安下来进了后院,
厅内没有人,以往陆清尘早端坐在主座上,见她进来,只是神色淡淡地睨她一眼,闲闲道声“来了。”
她便乖乖地上前,坐在他坐前的案上习练字帖。
有时青梨心里总浮起愤愤之感,这人端的好一副清正先生的模样,正襟危坐,脊背挺直,手里拿着本书卷。见她出神偷懒,他便咳嗽示意,眼神略含警告。
她只能对着他低眉敛目,活似个鹌鹑,哪还有前世的威风。
此刻见他不在,青梨起了心思,坐上他的位置,学了学他端坐的姿势,实不算舒服,真不知他如何装下去的。
正要撑着桌子起身,手摸到一个轴卷边沿,这卷轴严严实实压在所有的书卷下面,她心起好奇,大着胆子抽出来,卷轴展开,地理志....
饶州入夏入的早,陆清尘同孟璠聊过这暑季的教学事宜,便擡脚往厅里赶。待见女郎坐于他的位置上,拿着一个卷轴在看。
他心下一紧,几步走上前,冷声道“你在做什幺?”
青梨似被他吓的身子一抖,转头看他,将手中的画卷展开,带了些心虚笑道“想不到先生还是丹青圣手?”
只见画卷上的画了个女郎,着天青色镶玉缎面长裙,有种仕女图的风韵,但女郎脸上是一片空白,未添笔描绘,看不出是谁。
陆清尘心下略松,被她气到的同时亦有种掩耳盗铃之感,将那画卷抽了回来,斥道“不问自取便是偷,给我下去。”
青梨嘟哝了几声从他位子上下去,自提笔习练起字帖,几次她手心冒的汗差点将那纸卷沾湿,她竭力耐着性子写完,再上前给他瞧过。
“先生,我可以回去了罢!”
陆清尘凝神看着她,点点头。在她转身之际,轻声问道“沈五,这桌子的东西你可动过旁的?”
青梨怔愣一瞬,立即转头对他笑道“不过是看先生一副画像,紧张成这样...莫不是这画的是先生心仪的女郎?竟不知陆先生除却做宽严相济的先生,也是个一往情深的公子。”
陆清尘怒及反笑,道“你在这练字帖字没练出几分模样,这嘴皮子功夫倒是强劲不少。若再有下回,我...”
“我头有发晕,再不能跟先生说话,有什幺事明日再说罢!”
女郎言罢,一溜烟跑了。留厅内那人哭笑不得,他将书册搬开,底下那地理志还是完好,心下这才稍安。
***
青梨那边心里却是揣揣不安,脚步急急往前堂走。
...那地理志上圈出的正是平南王案件所发的雍州,她隐约记得平南王在雍州勾结湖广两地的总督,意图谋反,廖家主君同他来往书信,后这书信在平南王和那些判贼落网时作为呈堂证供,至廖家于死地。
这地理志上的圈圈划划,坐实了他亦是重生归来,若他此为改廖家冤案,她没什幺好说,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可翩翩那字迹还圈住饶州,上头一个赫然写着一个沈字———他是因为她来的饶州。
前世陆清尘的手段她日日跟在赵铮身边怎会不知,这人是菩萨面恶煞心,青梨心底亦隐隐有一种直觉,他对她绝无善意。可是天杀的,她可从未招惹过他!
青梨缓了口气,看向堂内,却没见着贺兰秋的影子,她待一转身,就撞进一人怀里。
“啧啧,五妹妹这是在投怀送抱....?”
青梨闻声就知是谁,脸色一变,甩了他便要走。
谁知那人抓她手压了过来,她力气不敌,三两下就被他桎梏在案桌上,她拿脚揣他,他便抓了她两腿。
青梨气的脸色涨红,骂道“无耻,登徒子,快快将我放开!”
赵且嗤笑着,他好不容易叫常宏将那碍事的贺兰秋送走,怎幺可能轻易放过她,这女郎狡猾比狐狸,上回咬他耍他,寻遍整个汴京城也无人敢这样对他,他憋了那幺久的火气,如今不消解,是如何都不会让她走。
“爷没将你算计王家那事说出去,你上回应的谢礼却没给我,既欠下的债,如今就该还!”
女郎这半月里玩的不知多欢,躲他如躲瘟神。少了个痴傻的谢京韵扑上前,做了守护仙子。如今又多了个贺兰木,巴巴儿跟着她屁股后面,怎这般能招人呢?
他不知自个儿是气还是妒,目光定定。
只见女郎背靠在案桌,双手挣扎着抵住他前胸,乌发扎成小圆鬓,随意钗了两朵琥珀色的小绒花,可爱玲珑。再看脸蛋,粉面桃花,黛眉蹙起,水眸此刻饱含怒气地瞪着他,柔软唇儿正一张一合的骂着他。
“你往外说去!国公爷受理此案,那王家如今已是伏法,你若有本事就去开封府敲锣打鼓,只怕衙门还要贴个公告赞我一番。我不怕!”
她向来是个牙尖嘴利的,连那陆清尘都高看她一眼。
赵且越想越是烦躁,脸色愈发的不好看,那股子心猿意马的淫念转化为动力。
他抓她两手抓在一起,倾身去寻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