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做完到洗澡,再到躺在床上睡觉,那副手铐一直拷在两人手间。
陆聿森从她背后抱着她,原本打算陪她睡着后,再去书房处理事情,没想到自己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朦胧间,花园里传来一阵阵鸟鸣,稀薄的阳光穿过树梢,斑驳一地。
从他记事起,这栋别墅的周围每天都有守卫巡逻把守,可今天很奇怪,他坐在秋千上拼装坦克模型时,没看见外面路过任何人。
不过才四五岁的他并不关心,这个积木是爸爸某天出差带回来给他的,对比他满屋子的绝版乐高模型,这个小坦克逊色很多。
但这是父亲送的,所以他觉得这个小坦克比其他乐高还要珍贵。
这个模型他已经拆拆装装很多次了,就在他熟练地把最后一块积木放上去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他兴奋地跳下秋千,朝身后的女人跑去,扬起小手里的玩具:“妈妈,我这次拼装比上次快了五秒。”
女人有一头丝绸般的乌黑长发,身上穿着一条淡白色的连衣裙,她长得淡雅貌美,眉目间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忧愁,气质温柔又清远。
在他的记忆中,妈妈脸上很少带着笑,也从来没出过这栋别墅,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阳台上静坐着,似乎在看远处的风景,又似乎不是。
她很少关心别人的事,也很少和别人说话。
可她今天居然对他笑了,还把他抱了起来,亲了一口他的脸蛋,他很受宠若惊,比刚才还要欣喜。
“宝贝,妈妈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女人抚了一下他的额发,轻声说道。
“嗯。”他眨眨桃花眼,点了点头。
女人微笑着把他抱到了三重门锁的黑色铁门前,抓起他的手亲了一下:“那宝贝来开门好不好?”
这扇门上录了家里所有人的指纹,谁都可以开,他不知道妈妈为什幺要让他来开,不过他沉浸在母亲忽如其来的温柔和关爱里,很快便擡起小胖手,乖乖把门锁一一解开了。
门开后,女人把他放了下来,半蹲下来和他平视,欲言又止地说道:“妈妈的发绳落在客厅里了,你去帮妈妈拿一下好不好?”
他拉起她的手,带她往里面走:“我陪妈妈去。”
“乖宝贝,妈妈就在这里等你,你去帮妈妈拿好吗。”女人止住他,又摸了一下他的头。
她今天真的好温柔,还对他笑了好多次,就像他在动画片里看到的小鹿妈妈一样温柔美丽,于是他又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嗯,去吧,宝贝。”她轻声说道。
他走两步回一次头,她始终站在门口微笑着看他,她的眼睛在阳光下亮盈盈的,似乎闪着泪珠,又很像宝石。
就在他成功找到她常戴的粉色发绳快速跑出去时,那里空无一人……
他“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泪水模糊了小眼睛,也模糊了眼前的画面。
“妈妈…”
“妈妈…”
他的梦里满是空旷又苍凉的黑色大门,天空也昏暗了起来,就在他要跑向门外的黑洞找妈妈时,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他的额头,把他轻轻摇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他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喊叫声,似乎很热闹,他看向身边端庄严肃的中年女人,害怕地问道:“阿姆,妈妈呢,外面那些人在喊什幺。”
阿姆把他的耳朵捂住,安慰道:“妈妈已经睡了,你先睡,明天再去找她好吗。”
“不要,我现在就要妈妈。”他推开面前的阿姆,跳下床往外面跑去。
刚开门,他就看见了极少回家的父亲,他光着小脚丫走过去,想问问他妈妈在哪。
外面飘进来的喊叫声似乎来自很多人,听起来很含糊,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凄惨。
他走到高大的男人面前,还没开口说话,就注意到他往日还算平和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怒意和森寒,让他不禁后退一步。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用力甩了一巴掌,小小的他瞬间稳不住身子,差点撞上一旁的楼梯栏杆。
一旁的主卧门忽地开了,就在他要倒下之际,消失在黑色大门的母亲一把抱住了他。
他看见她换了新的睡裙,露出的手臂上带着被树枝划伤的细长红痕,本就忧淡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和他没关系,你不用这幺对他。”
“妈妈……”他想擡手抱她,想问问她今天去哪了,为什幺不等他。
他还没抱上去,就被父亲拉开了。
男人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女人身上,动作轻柔:“芷芷,我怎幺可能伤害我们的宝贝儿子,他今天太不乖了,我只是给他个教训,你以后乖一点给他树立个好榜样,好不好?”
他看见妈妈又朝自己看了一眼,眼神带着他说不清的意味,像是无奈,或是妥协。
女人无声地点了下头,乖乖地被男人哄进去休息了。
楼道里安静后,阿姆从后面跟上来,跪在他面前查看他左脸的红印,语气自责又心疼:“疼不疼?”
他垂着脑袋,抿住嘴唇看着地板,没哭也没闹,摇摇头轻声问道:“爸爸为什幺打我。”
家教老师说父爱都是沉默的,父亲每天神龙不见首尾,每次回家都带着一身血,狠厉的气场常常让人很难接近。
但他每次陪完妈妈后都会和自己在书房聊天,关心他近期的学业,虽然有点严格,但从没打过他,他不明白他今晚为什幺会这样。
阿姆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回答他,拉住他的手想把人带回房间。
一旁的主卧门再次开了,男人又走了出来,“陈姨,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我这次先饶了你,下次可就没那幺好说话了。”
他看见阿姆恭敬地转过身,鞠了一下上身。
“过来。”男人朝他伸出手,命令道。
他抿住下唇,害怕地揪着阿姆的衣角。
她或许是看出他的紧张,直接朝男人跪了下来:“陆先生,是我没有管好小少爷。”
“既然你也清楚,就该赶紧退下,让我好好管。”
阿姆沉默地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迫于无奈站起来,慢慢走开了。
他静静站在原地,垂在腿边的两只小胖手紧握起来。
预想中的惩罚并没有来临,男人一把抱起他,带着他走向一楼的客厅。
他接过家庭医生递上来的冰袋敷在他的左脸上,语气没了刚刚的恐怖:“知道爸爸为什幺打你吗?”
他摇摇头,视线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往日那些严肃的警卫被绑在木架子上,正受着鞭打,浑身是血。
男人揉了一下他的头发,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外面坏人很多,你把妈妈一个人放出去,让她置身于危险,你觉得自己该不该被罚?他们也一样,连你和妈妈都保护不好,更该死了。”
“不是的,她只是想出去玩。”他轻声解释道。
“嗯,那也不行。”
“为什幺。”
“因为我很爱她。”
“这有什幺关系吗。”
“当然,爱一个人,就要好好保护她,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永远属于自己。”
…
他很少梦见童年的事,也不会刻意地回想八岁以前的记忆,但不知为什幺,他这次居然做了这幺长一个梦,真实得像是亲身回溯到那年发生的事。
陆聿森睁开朦胧的眼睛,他垂睨盯着她的睡颜发了一会儿呆之后,轻声把手铐解开放在一边,帮她拢好被子翻身下床。
他小时候不懂,长大了才渐渐知道,那个晚上母亲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什幺意思。
陆聿森站在床边又看了她一会儿,他发觉自己很矛盾,一边不想重蹈覆辙父母的悲剧,一边却觉得那句话很有道理。
或许相同的基因是能传递的,他不喜欢父亲总是把母亲关在家里,却没法控制自己做着相同的事。
爱慕与占有并列双生,除了采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满足自己可怜的占有欲和私心,他压根别无他法让她主动留下。
收回思绪后,他没什幺情绪地拿起手机走向书房,开始处理昨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