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莹总算把钟祈安扶到了家中,客厅里新买了一个简易的折叠沙发,阮莹将他放到沙发上,听得沙发吱吱作响,不由担心他把沙发压坏了,很是心疼。
她去卧室看了看苗苗,小孩子睡得很沉,小脸儿红扑扑得,丝毫没有被打扰到。
阮莹松了口气,回身来到客厅,擡脚踹了踹躺在沙发上的钟祈安小声抱怨说:“你到底怎幺样了啊?待会儿能不能回家?”
钟祈安仍是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阮莹无语,不由走近些,微微弯下腰,趁着他意识不清这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钟祈安并不是流行的花美男,但是他的五官立挺,很有男孩子的英雄气概,否则阮莹也不会对他“见色起意”,第一眼就沦陷了。只是和他外表相背离的却是钟祈安的性格,说好听了是散漫不羁,率性而为,说难听了就是不求上进,烂泥扶不上墙。
爸妈当时调查了钟祈安的情况,和阮莹苦口婆心地说着,这样的男人没有前途,处个男女朋友倒也勉强可以,但是谈婚论嫁绝对不成。
多年之后再次相遇,阮莹心跳极快地俯视着她曾经热烈爱过的男人,他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性格,她应该讨厌的,可她仍然有所怀念与……与不切实际的期盼。
从前高高在上的自己,现在已经陷入淤泥之中,钟祈安再不好,也比自己强百倍。
阮莹无声地叹息,刚要离开,钟祈安却忽然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对上阮莹发懵的目光,唇角扬起,笑了几声问道:“看我看的这幺入迷?你这些年没看过男人?”
阮莹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又是惊吓又是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望着钟祈安似笑非笑的神色,顿时恼羞成怒,擡手就在他胸口上捶了两下。
钟祈安顺势咳了几声,旋而坐起身压低了声音笑问道:“你怎幺还和从前的力气一般大小?这几年男人看不见,饭也吃不下?”
“既然醒酒了就赶紧走,我没空陪你聊天酗酒。”阮莹指着门口,下了逐客令。
钟祈安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须臾问出压在胸口上喘不过气的一句话:“你要和阿狸谈恋爱吗?”
阮莹哼了一声:“我爱怎样怎样,与你何干?”
“你们不合适。”钟祈安违心地说。
阮莹撇了撇嘴:“我百搭。”
“阮莹!”钟祈安给气笑了。
阮莹拉着他的手臂想要将他从沙发上拽起来,借着酒意,钟祈安就故意不如她的愿,到了最后,阮莹气喘吁吁,一时不察差点摔在他身上,钟祈安连忙擡手护着她,肌肤相触,阮莹立刻起身,面红耳赤地斥道:“钟祈安,你还是警察呢,就是来吃我豆腐是不是?不要脸!”言罢,眼圈忍不住泛红,跺了跺脚背过身胡乱擦了擦。
想起来自己工作的时候,虽然也是谨慎小心,但是很多男人就是不怀好意,身体上接触不到,就在言语上占尽便宜,阮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行走的充气娃娃,成了男人取乐的玩意儿。
钟祈安只不过是和她开个玩笑,却不防惹哭了阮莹,立刻站起身安抚说:“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
“晚了,我已经难过了。”阮莹指了指门,“你走了我就不难过了。”
钟祈安上前,站在她身后,距离稍稍靠近了些,听着阮莹细密的啜泣声,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忍不住擡手打在她肩头问:“你到底在做些什幺?”
阮莹闭了闭眼,转过身,擡眸与他对视说:“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我们分手的时候不是都说清楚了吗。而且你也有娇妻在旁,在我这里纠缠有什幺意思?钟祈安,我不是你玩弄的对象,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麻烦你赶紧离开我家。”她咬咬牙,冷哼一声说:“你给我记住,就你这种穷鬼,我一辈子都看不上。”
钟祈安身子一僵,见她伶牙俐齿地斥责,便也觉得自己是发了神经,刚要开口,阮莹又道:“从前我不过是看你长得好看罢了,其实想想你有什幺入我的眼的?我也是鬼迷心窍,居然在你这种穷小子身上浪费那一年时光。”
钟祈安动了动嘴唇,很多话都想问她,却又觉得此时此刻再不需要去问什幺,自己只会是自取其辱,像个小丑。
阮莹听着门后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钟祈安有力却又快速的脚步声。
他总算走了。
阮莹舒了口气,心里,却怅然若失。
蓦然想起那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间年少时,什幺都是好的,街边上最俗气的大红色牡丹发箍都觉得是爱人送给自己最美好的装饰,可现在家徒四壁,饥肠辘辘,再想回头,却也难了。
阮莹不觉得自己是吃回头草的人,习惯了往前看,自己把话已经说的绝了,估计钟祈安也不会再舔着脸回来找自己。
他不是那样的人。
“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天涯何处无芳草。牢记牢记。”阮莹临睡前默念。
周六的时候,钟祈安和屈鹂菲一起去参加屈鹂菲闺蜜的婚礼。席间大多数人他都不太认识,屈鹂菲倒是左右逢源,多是她的中学朋友。
屈鹂菲一直不是好看的女孩子,顶多算是清秀,所以上学时经常受到嘲笑,有些女孩子常常开她玩笑,取笑说什幺样的男孩子才会喜欢屈鹂菲呢?屈鹂菲那时候对学校的校草很是倾慕,没成想这件事被校草知道了,暗地里说是也麻雀妄想变凤凰。故而屈鹂菲心底一直十分自卑和不甘,多年来的同学聚会都甚少露面。
如今,她是一名人民教师,工作稳定,备受尊敬,也学会了穿衣打扮,掩盖自己的缺点;男朋友钟祈安英俊不凡,在警察局工作,也是旁人羡慕的职业,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落落大方地和旁人寒暄。
钟祈安听着屈鹂菲表面谦辞实则倨傲的言语,心底有些厌烦,寻了个油头去外面的空地上抽烟放松。打开手机,随意翻动就看到了上回在阮莹家里勘探现场时拍摄的照片,也许是有意,画面的一角隐约看到阮莹一点点身影,心头顿时像是雨后的泥土,有些湿润。
他思忖了许久,“琉璃城”到底不是一个适合阮莹工作的地方。上回醉酒后,他私底下调查过阮莹如今的情况,也问过阿狸,方知她的父母在一次飞机事故中双双遇难,哥哥虽然还在世,但因为妻子在枪击案中丧生而变成行尸走肉,后来更是酒精中毒,每日潦倒度日。
家里的钱早在阮家父母遇难之前就已经因为投资失败损失殆尽,阮莹成为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她在国外也没有完成学业,索性辍学打工,国外巨大的开支让她心力交瘁,淄城是她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回到这里,机遇可能更多。
她给哥哥雇了个保姆,带着小侄子回到淄城寻到了这份不看学历只看谈吐和长相的工作。
阮莹如今的境遇令他极为痛心,她那样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开始学着别人在便宜的集市中寻觅最廉价的蔬菜瓜果。
好在她在国外呆了几年,语言能力还是不错的,钟祈安认识一位朋友,在附近的一所初中工作,宣传部正好需要一位翻译,不过不算编内人员,工资不高,但胜在平稳安全。
钟祈安偷偷和朋友说了阮莹的情况,之后把这件事不经意间透漏给阿狸,阿狸十分高兴地打电话告诉给了阮莹,只是没有说是钟祈安的帮忙。
如此,阮莹换了工作,总算再也不用卖弄风情推销酒水。
身后传来屈鹂菲唤他的声音,他整理好表情,回身迎过去,屈鹂菲挽着他的手臂欣然说着:“我同学算塔罗牌呢,据说超级准确,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钟祈安向来不信这个,按理说屈鹂菲一位人民教师也应该拒绝封建迷信,但是她似乎很痴迷。他耐着性子陪在屈鹂菲身边,听着她那些同学们在旁边起哄,屈鹂菲让同学帮自己算一算婚姻情况。同学在桌子上翻动着那些牌面,好一会儿,面色变幻了几瞬,干笑了几声,擡眸看向屈鹂菲说:“挺好的。真的,近期可能好事成真。”
“对啊。”屈鹂菲面色娇羞,偷偷望了一眼钟祈安。
台上新娘已经准备扔捧花了,屈鹂菲很是期盼这一刻,立刻和几位伴娘准备抢捧花。
身后几位同学却压低了声音说:“我刚才看你脸色不对劲儿啊,咋了?”
“可能啊,好事完了就是坏事,婚姻不顺呢。”之前算塔罗牌的同学归拢好牌面,摇了摇头唏嘘说,“但愿是我看错了,反正……不吉利。”
话音刚落,屈鹂菲已经顺利地接到了新娘扔来的捧花。
她幸福地怀抱着,疾步来到钟祈安身旁,娇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我今天真的很高兴,还是让我亲你一下吧。”
钟祈安这样的场合不忍心让屈鹂菲丢面子,便也顺了她的意,听得起哄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好像自己和屈鹂菲才是喜结连理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