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月秀仍躺在地上,眼角滑下一行泪。
他带着粘滞鼻音的呼吸声,很快便被那令人胆战的轮椅声盖过。靳楠杀从里间推着自己出来,那沉重不堪的轮椅,在他一双麟臂的推动之下,动作轻巧得如同孩童戏耍。
靳楠杀在不远处停下,淡淡看着仍颓然倒地的靳月秀,毫无异样之处地开口问道:“你如今每日的药,还是问暗卫室取幺?”
他口中所说的药,其实仍然是毒。靳家大宅中所有下人,上至庄主夫人的贴身侍婢与少爷的奶娘,下至一个扫地小厮,统统在进庄之时,就被灌下某种无名毒药。此毒虽不致命,但发作起来会扰人心神,使人产生浑身灼烧之感,坐立不宁,一刻不停,直到中毒者再无法忍受,自行寻死。此毒配方为檀斩庄所独有,从未外泄过。各室奴仆每人每日获发一钱解药,定时服用之后便可暂缓毒性,安度一日,直到获赦离开大宅,则会得到将毒性完全抵消的解药,此后再毋需多虑。
这毒药就是靳家大宅控制下人的手段,以此要挟人们规行矩步,不得擅自离开。暗卫室又与别处有些许不同,别的下人犹有告老还乡之日,暗卫却注定要终身以命相护,只有获得外派机会,或是升为管事一级,才能脱离此毒制约。
靳月秀平躺在地,泪水落入他鬓发之间,沾湿了额角,“……不,是由管家送到属下房中。”
“日后不必了,你的药,自己上我这儿来取。”靳楠杀再度推动轮椅,沉闷声响回荡在书房之中,渐渐朝门口而去,“今日的份,方才已经混杂在其中了。”
房门已解了锁,在靳楠杀的轮椅靠近之时,自觉地敞开来,恰好可令轮椅顺利驶出。靳楠杀不曾回望,只推着轮椅逐渐朝外推去,“夫人十分看重你,日后你要随她好好学习,尽快替她分担持家重担。”
“呃……”靳月秀从地上爬起,被股间伤患痛得忍不住闷哼一声。他拾起散落的衣裳,双拳攒得紧紧,几乎可将布料撕裂开去。
他木然地穿衣,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地方梳洗上药。随后,他维持着寻常的姿态,再去叩响庄主夫人的房门。
一切如故。
少庄主下葬后,靳月秀接过了不少原本由少爷负责的庄中事务。在庄主夫人的默许之下,他开始主管各处人事调配,兼任了几笔大订单的监工。不到半年,他已将靳家大宅上下摸透摸熟,清楚了解日常运作与各处机密,连带开销对账等事也耳熏目染了一些。但庄主夫人始终未曾让他进过帐房,那把纯铜打造的锁匙系在她腰上,从不离身。靳月秀亦不敢多舌,只默默处理自己手头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亦不得不每日都以请安为名,由管家领着,去见靳楠杀。
并非每次都会有那种事,偶尔靳楠杀也会大发慈悲,只泡上一壶茶,携一卷书,与他在园中静静对坐。靳月秀每回都如坐针毡,与他相顾无言,又无法回避他只落在自己面上的露骨目光。靳楠杀还极爱借自己的不良于行来调戏靳月秀,明明可靠内力支撑上身,偏偏要让靳月秀扶他上床,瘸了的不过是膝盖以下,却每一回都整副身躯压在靳月秀身上,在靳月秀几乎要招架不住之时,偷吻在他脸上。
除了这些,便是床事了。
抛弃掉一切羞耻之心,毫无尊严地主动缠上去,只管讨好求欢,直到靳楠杀满足,事后或仍有他对自己的玩弄和抚慰,或他的感受根本无足挂齿——靳月秀已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
靳楠杀酷爱一动不动地或坐或躺,让他自行骑坐而上,如倡条冶叶一般扭动着操弄自己,动作逐渐熟稔老练,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找寻令他感到舒适的位置,身体渐渐跟着一同享受快感,直到共攀巅峰。
“不必露出这副模样,你若是当真觉得难受,上回那种药,我这儿还有,只等你一句话罢了。”每当靳月秀露出难忍心中愤恨的神色时,靳楠杀便会冷笑着如此同他道。
他话说得不错。即便当日药性来袭之时的感受,靳月秀已再不能记起,可在被喂药之前,自己是如何掰开双臀,如何笨拙扭捏地爬到他身上,如何自发自觉地坐下,顺从地将自己送到他怀中,这些一切,他统统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靳月秀知道,这不过是他折辱自己的手段罢了,而自己的表现,便是他成功了的结果。
“我知道平常你都在替夫人做事,若你确是有能之人,我不会计较你的出身。”靳楠杀会以手掌捏住他的后颈,将他的命脉都把握在掌心之中,扼杀与安抚的差别只在指缝之间,“只是你当真情愿一辈子在那女人手中,只做她的提线木偶吗?何况现在你我二人已经如此……如此亲密了。”
“唔……”靳月秀不敢停下骑乘动作,在情欲与恐惧之间徘徊着,只答以浅浅低吟。
“罢了,你自己想去吧,可别说是我逼你的。”靳楠杀掌着他的下巴,将那一张俊脸拉近自己,然后吻上他颤动的双唇。
这便是为何当时他要自己看着他,靳楠杀要的就是这一份清晰,清晰地知道他靳月秀已失去了任何退路,只沦为庄主的禁脔,与庄主夫人的犬马。
虽然早已貌合神离,但庄主夫妇不时也会摆席对食,装出一副夫妻和顺的模样,只给下人们做做样子,席间也会略议一番家长里短。如今靳月秀涉了庄中事务,庄主夫妇都默许为他设位,靳月秀得以坐在桌前,样样由侍女服侍,终于有了做主子的感觉。但不过吃了两回家宴,他便探得席间气氛颇为怪异,庄主夫妇说话夹枪带棍,一顿饭的功夫,争权夺势的明嘲暗讽齐飞,像是随时都有一方要掀桌子走人一般,令他难以下咽。
庄主霸占了他的身体,以武力相逼,待他如发泄工具,还掌握着他的生死,而庄主夫人则骗他入套在先,废他武功在后,不知何时便会将他一脚踢开,自己独霸整个檀斩庄。靳月秀夹在这二者之间,对双方都极为厌恶,极为惧怕,却不得不两头讨好,只为保一条小命。
靳月秀仍在泥潭中苦苦求生,尽力维持着每天的体面,只盼望有朝一日,二龙相斗能得出个结果,他尚能苟且偷生,捞个安稳。
他这般想着,接过管家端至他跟前的一碗鱼汤。
“今日这道鱼汤极为鲜美,是为夫专程遣人至夫人故乡采购的,快马加鞭送回来,应当仍算是新鲜。夫人尝尝,看看可有勾起你几分思乡之情?”靳楠杀这幺说着,汤匙在汤中搅着,却不曾递向嘴边。
“哼。”庄主夫人冷笑一声,抿了两口汤,目光中不减冷漠,“你自然希望我思乡,巴不得我早日回娘家,将我多年辛辛苦苦在靳家挣回来的钱都拱手让出罢了。”
靳楠杀不置可否,看着她喝下鱼汤,勾唇而笑。
坐在另一端的靳月秀将碗捧起,热气腾腾入鼻。他嗅到一丝鱼腥气,忽觉肠胃翻涌,难抑恶心。他打翻了汤碗,转身猫下腰去,猛地干呕起来。
这动静不小,庄主夫人惊讶地扭头看着他,神色顷刻数变。而坐在她对面的靳楠杀,笑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