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留痕(九)

夏侯显又不说话了。

姜素问说,“我救了你,你一声道谢都没有,人又冷冰冰的。”

“真不该救你,没礼貌,还恩将仇报。”

夏侯显搂紧了她。

“谢谢你。”

姜素问睁大了眼。

“这声谢也太迟了吧。”

夏侯显笑,和她滚在一处。姜素问推他,“快起来,你好重……”

他搂紧臂下的她,鼻尖一下一下点着她的侧脸。

像情人间的亲昵。

他想,这样的时刻再多些就好了。

真心换真心,他们有很长的时间慢慢相处。

入夜,夏侯显没有去姜素问的房间。

她病初愈,需要休息。他也知道她烦他,在她面前少晃几眼,少惹她生气。

姜素问径直进夏侯显房间时,没有任何人拦。

夏侯显正在浴桶里沐浴,听到声响以为是仆人进来送东西,“东西放那就行。”人影从屏风后直接闯进来,见到她时夏侯显还是讶异了一下。

“怎幺了?”

“谁又惹你生气了?”

他心微微提起来,提防她下一刻突如其来的脾气。

他问出这个问题,姜素问如实回答,“你呗。”

夏侯显谨慎思考,自己今晚哪里做错了。

他垂眸,姜素问走近,擡起他的下巴。

水汽蒸腾,屋内暖湿。

他被热水浸泡,人也面善许多。夏侯显抓住她的手腕。

姜素问不为所动,手指一点点抚摸他的脸。

“想要?”

姜素问摇摇头。

这已经是今晚她第二次打量他的脸了。

夏侯显有些不习惯。

轻声问她,“怎幺了?”

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他也从来不了解她。

他是拥有权力的那一方,单方面发动争夺将她和他强行捆绑到一起,她想知道,从最开始使用权力的那一刻目的是什幺呢。

毫无疑问,将她留在身边是有风险的。

力量的彰显与掠夺,她作为资源,作为猎物,没有任何表达自己意愿的权利。

她猜不透他。

他也不会理解她。

不对等的地位,权力的上位者只会在乎自己的感受,他给予她的所有随时可以收回。

姜素问恨这种不对等与被动。

她慢慢低下头,含住了他的唇。

夏侯显瞳孔放大。

亲吻,做爱,常规来说是男女两性关系极致亲密才能做的事。

但其实,只不过是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后的关系美化,最开始,仅仅是为了繁衍而存在。

她捧着他的脸慢慢加深这个吻。

舌尖勾缠在一起,彼此口液交换,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舌面上凸感。姜素问在进攻,她舌头进的很深,舔过他的上颚,舌下。

夏侯显呼吸不稳,想要掌握主动权,姜素问没有给他机会。

她伏低身体压下他的脸,夏侯显姿势无法使力,擡起被热水浸的温热发烫的手抚摸她的脸,极尽温柔。

口齿间亲吻的啧啧声在水汽氤氲的房间放大,暧昧绵缠。

姜素问睁开眼继续这个吻,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他亦是如此。

他仍闭着目,由着她来。彼此唇瓣被对方口液浸得湿亮。

唇齿口舌的动作渐渐慢下来,直到唇瓣分离,拉出隐秘细丝,悄然断裂。

她给他一个激烈的意味不明的吻后翩然离开,留夏侯显在原地。

水还是温热的,但不如他的身体热。

他头往后靠,靠在浴桶边缘平复心情。

她总是这样,一会亲密,一会抗拒,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幺。

试探,猜谜,她是漩涡,他身不由己被吸入。

是不是,她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姜素问一觉醒来时,已经有仆人在旁边等着伺候了。

她揉揉眼睛,“干嘛?”

夏侯显正在她房中吃饭,见她起床,催促道,“快起来吧,吃晚饭就该走了。”

姜素问不明所以,“干嘛去?”

仆人一边上前给姜素问洗漱,一边解释。

“家主收到消息要出远门,这次想带上小姐。”

姜素问一听不乐意了,“我不去。”

又不经她同意擅自做决定。

夏侯显慢条斯理地吃饭,“你得去。”

“我为什幺要去?”在这里还是在外面都要面对夏侯显,没区别。还不如他不在,她一个人清闲。

夏侯显不做解释,继续吃饭。

姜素问却突然不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夏侯显擡起眼,姜素问已穿着洗漱完毕坐到桌前安静吃饭。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否则凭她自己很难离开夏侯府。

夏侯显开口,“你一个人在府里也不开心,我想带你出去看看。”

不是命令的硬邦邦的语气,很平和,还有一点点期待和,憧憬。

姜素问诧异擡头,和他的眼睛对上,夏侯显假咳一声避开她的目光继续吃饭。

自己又开始别扭了。夏侯显皱皱眉。

马车行驶在路上,姜素问掀起车帘探出头去,“我们要去哪里呢。”

“南下,拜访淮南魏氏。”夏侯显倚在车壁上握着一卷书看书。

姜素问把头收回来,拿起一个水果剥果皮,“那你带着我去算怎幺回事呢,名不正言不顺的,多奇怪。”

她就随口一问。其实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真正到了魏氏面前肯定不能说她的真正名字。

“那你想名正言顺吗?”他突然问,越过书卷看向她。

姜素问吃掉一瓣橘子,瞥他一眼,“当然不想啊。”

夏侯显收回目光,“给我吃点。”

姜素问把手里所有橘子塞进嘴里,一个不给他留。

夏侯显鼻子哼一声。

姜素问许久没出门,心情不错,坐到夏侯显身边。

夏侯显握紧了手里的书卷。

“夏侯显,我跟你说个秘密。”

夏侯显面色不动,眼睛仍在书上。“什幺?”

“可能你听起来会觉得奇怪,或者觉得我疯了,但我还是想说。”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时代一词太过新颖,姜素问想了想,还是解释成他能听懂的词,“朝代。”

夏侯显慢慢凝起眉,“那你是哪朝人?”

“我的时代已经不能用朝代形容了。”

饶是他已见过许多刀剑风雨,厮杀搏命,朝堂权谋,仍然不能理解她的话。

“我不属于这里。你能明白吗?”

夏侯显慢慢看向她。面带疑惑。

姜素问笑笑,低下头,有些落寞,“算了,当我什幺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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