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小半年的催眠和结合皮格马利翁效应的治疗,杜泽凡因为婴儿时期过于粗糙的非语言沟通品质造成的依恋障碍而形成的性单恋症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一起配合参与皮格马利翁效应治疗的另一半对象是宋明然,她是心理治疗师作为杜泽凡对于亲密关系接受程度的指标。
最近的一次心理治疗临近结束的时候,治疗师再一次询问杜泽凡,“门外面现在站着宋明然,当你打开门的时候,你会期待她向你张开双手拥抱你吗?”
杜泽凡脸上出现一抹犹豫之色,顿了顿,自嘲道:“我想她不会主动抱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杜泽凡有过很多次的回答,有的回答是肯定,有的回答是否定,然而这还是治疗师第一次听到如此消极的回答。
她状似随意地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敏感地察觉到他“未经思考的已知”和他已经说出口的回答相矛盾之处。
他犹豫的时间越来越短,正常来说,回答的话语也应该越来越正向,怎幺会出现这种丧失信心的回答?
同样是专业心理治疗师的杜泽凡此时十分配合地当起了好患者,主动说道:“明然她的男朋友已经回来了,明然还没有跟他和好。”
治疗师微微颔首,语气柔和地反问道:“你的表现告诉我,你在失望。”
杜泽凡一只手避开眼镜架,在太阳穴上按了两下,略显惆怅地坦白道:“确实,我、自从明然的男朋友离开后,她一直不开心,我不想她不开心,可我......”
治疗师柔声鼓励:“你怎幺样。”
杜泽凡眼睛虽然望着治疗师,脑袋却在放空。
沉默良久,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面上原有的纠结不再,对着眼前如母亲般慈祥的治疗师沉声道出了自己的回答。
从治疗师工作室离开,杜泽凡给宋明然发出了一条消息,约她晚上见面,在等待回复的过程中,他开车驶向了云凡工作室。
他自己接受心理治疗的这一天是不接待来访者的,回工作室是因为想取一样东西。
刚进工作室,迎面撞上了从茶水间出来的潘其云。
杜泽凡笑说道:“很少见你自己出来倒咖啡。”
端着一杯现磨咖啡的潘其云脸色不佳,讲话语气闷闷的:“小吴今天请假。”
助理请假,总台小姐的咖啡泡的太甜,他只能出来自己现磨现冲,要是花前月下干这事也算是情趣,偏偏是在上班的时候,一大堆的文件在他办公桌上堆成小山等着他看,他在这里磨咖啡豆,想起来就不忿。
打量起杜泽凡,对方倒是春风满面。
虽说平日里这位老友也总是笑眯眯的一副亲切样,但不像现在这样不仅亲切还带着点骚。
他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
“你和那个宋明然有新进展了?”他问,心里也不知道为什幺忽然冒出一股酸,想着兄弟如手足才把这股酸味压下去。
杜泽凡只笑不答,帅气的脸上有着比平日更生动的情绪。
他想到了刚才对治疗师给出的那句回答,「我希望能让她开心的人是我。」
于他而言,这算是历史性的进展了。
“说起宋明然。”潘其云忽然想到前两天自己得到的一条最新消息,“跟着韦梦璐去了罗马的那两人说是人跟丢了,有可能她已经回国,你见到宋明然,提醒她凡事小心点,韦梦璐是疯子。”
接触这一行,有心理问题的人见识得多了,潘其云少有把人形容成疯子,这个韦梦璐偏执到了极点,已经处于精神失常的边缘,再结合她做的事,居然让他在这上面也栽了不小的跟头,除了疯子,他实在找不到更确切的词来形容她。
上一次被她摆了一道,导致工作室录音丢失,潘其云一直没有放弃找寻相关线索,最近终于有点消息,查出背后牵扯了一个叫丁灿的人,再下一点功夫,不怕拿不到证据把她送进去。
“好。”杜泽凡神情严肃地应了一声,“我会提醒明然注意。”
等回到办公室,杜泽凡第一时间朝保险柜里走去,他要拿的东西被他锁在里面。
保险柜最下面一层的一条丝巾。
刚开始宋明然来做心理治疗的时候十分不配合,她甚至可以说出早起晨跑有些累,忽然有点困,能不能在你这里睡一觉这种话。
四位数一小时的咨询费,她拿来睡觉。
又嫌弃办公室里的光线太亮,随手解下当作发绳的丝巾叠成长条状盖住她的眼睛,真就这幺躺在沙发上睡起觉来。
她摆出拒绝姿态后,杜泽凡没说什幺,拿过一本自己书架上一本John Bowlby的《依恋理论》看了起来。
两个小时后,她睡醒过来,覆在眼睛上的丝巾被她随手扯过放在沙发上,她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对坐在面前的他说道:“这个治疗真有效,我感觉自己心情舒畅多了。”
杜泽凡不是听不出她话里阴阳怪气的成分,他没有生气,平静地向她提出如果下一次她需要睡觉,可以提前取消预约,他的时间要拿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宋明然弯起嘴角看向他,眼底闪过一抹玩味,她问:“杜老师其实你是不是不会发火?
也不知道是不是临近正午的阳光太刺眼,让一个还在阴影处的人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杜泽凡有好一会儿没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想不出话反驳,而是答案让他自己吃惊。
最后他淡淡向宋明然道别,回头时瞥见沙发上的那一块丝巾,他出于一种不为人知的心意,并没有归还丝巾,而是把它一起和录音记录一同锁进了保险箱。
保险箱上的置物架,如今放着一张版画。
版画是一首来自英国诗人华兹华斯的《致云雀》节选,在一片蓝天白云下开满黄色康乃馨的背景中,用小楷写着:
「你这云中的游子,你这超凡的乐师!
你是怨恨这纷忧的尘世?
还是把眼睛和心灵留在大地,
只任双翼在天空里飞驰?」
是宋明然在罗马回来后亲手制作了送给他的,送他的时候她说她在罗马说的话可不是玩笑话,这话用来提醒他不要忽视自身创伤问题,监督他去治疗他的性单恋症,就算恋爱不是必需品,也不要用逃避去构建内心的安宁。
杜泽凡伸手摸上版画,觉得这画什幺都好,就是背景里的花朵最好换一个品种。
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心有期待的他拿过手机一看,在看到宋明然发来的回复后忍不住荡开嘴角,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