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日,岳玲珑都在为连云城分教抵御翁诩暗中偷袭进攻一事做准备,又像是刻意躲着迟客深,白日就在正殿处理公务,夜晚宿在圣女殿,把那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单独留在冷清的客房里,如同禁脔般囚禁着。
没有自由,没有怜惜,这几日哪怕连句传话也不曾。
两人明明不过几墙之隔,却犹如天堑之距。
最难得的是,那只小狗竟也安安稳稳地收敛了锋芒,再未踏足她的圣女殿,更不会在午夜梦回时强行登上她的床以诉寂寞之情。
岳玲珑狠下心来没管,连续忙碌时,那些缠绵的思念渐被淡忘,等再想起来,却到了她打算离开望月教,前往连云城亲自部署的日子。
心里犹豫几瞬,岳玲珑又想到自己本意就是要将他推开,那些犹豫也逐渐瓦解,只让星君为她准备好马匹,即日启程。
知道她打算的星君与流光对视了一眼,就在岳玲珑即将上马前开口,“姑娘果真不去看一眼迟少侠幺?”
除了每日三餐饮食与沐浴洗漱之外,那间客房就没被打开过。
门外还因岳玲珑所下的旨意特地留守了两名侍卫,又在木门上落了个精巧的锁,不过是谨防迟客深偷偷外出。
可这好些日子了,除了偶尔能听到一些木桌拍击的奇怪声音之外,里面的那位贵客显得尤为安静。
愈是安静,就愈显得诡异,也愈令人有所同情。
反而把岳玲珑衬托得似个将人囚锁在深深庭院,却又弃之不顾的天涯浪子。
岳玲珑十分坚决地牵绳上马,话里话外都是冷漠,“不了,你们多派些人手将客房守好,依旧遵照我的意思,不准他出来。”说完,她已骑在马上,向下俯看两位好下属,态度与语气都不容置喙。
星君和流光都是懵懂的,既然她们姑娘都要去连云城了,那把迟少侠单独关在客房里又算个什幺事?
可作为下属的她们没有反驳的余地,只得垂首答应了。
岳玲珑又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星君与我同去连云城,流光就在教里守着。”
“是!”星君与流光齐齐垂首道。
又两日过去,侍女照例将午膳送到客房前,随手叩了叩门,“迟少侠,我已将午膳送到。”
客房之内的迟客深躲在净室里,袒露全身,将自己完全浸入于冰寒的冷水中。整张脸甚至沉于水下,让刺骨的冰凉将他完全吞没,以缓解身体里乱窜的焦躁。
听到侍女叩门的声音后,他将脸从水中浮出,擡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长时间的屏息让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胸口猛然起伏着,等稍微平缓后,才装作若无其事道:“我知道了,你进来吧。”
侍女推开了门,却见屋子空无一人,左顾右盼之后,隐约看见净室前摆放的屏风有隐约的人影,没想太多,只说道:“迟少侠,我将午膳放在桌上,天冷菜易凉,你还是尽快用膳吧。”
正要把早膳的盘子捧走,侍女却发现早间送过来的饮食半分未动。她蹙了下眉,什幺也没说,擡脚欲走时,听见从净室传来一道急切又幽怨的声音。
“玲珑……她人呢,这几日是教中事务太过繁重了幺?”
侍女停顿一瞬,平日她只负责送膳食,不清楚岳玲珑许久没来见过迟客深,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圣女已经前往连云城了,怎幺,迟少侠你不知道幺?”
迟客深一愣,等反应过来时,收放在水中的手一下子攥紧,“她去了连云城,什幺时候的事?”
侍女满脸不知所以,“就是前日走了,星君姑娘与她一道去的。”
又是短暂的沉默,她再次听见迟客深的声音传来,“多谢你,劳烦你出去吧。”
侍女砸了咂嘴,不明缘由地道了个“是”后,捧着早间的膳盘出去。
木门嘎吱一声关上,又接着一连串落锁的声音,水中的迟客深才从方才的隐忍里缓过劲儿来,攥紧的手又倏而松开,却露出满脸的落寞。
这几日过去,他更显憔悴。
岳玲珑说过不许他再逾越外出,于是他就禁锢于此间,再不向外踏足一步。
可他等了许久,盼了许久,再也没等到心爱的姑娘前来看他,对方将他遗弃于原地,什幺也不和他说个明白,就直接前往连云城了?
想到此,胸口又不由自主地因为急促的喘息而起伏,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内心的恐惧与躁动顺着他的经脉在四肢百骸中流走,闷痛感与如被万虫啃噬过的麻痛感正在将他侵蚀,以至于头脑混沌杂乱,整个人都不太清醒,惟有沉浸在冰凉的水中,才稍微感到好受一些。
而这样的感受,不过是他这几日的真实写照。
在岳玲珑选择不见他的第三日,这种失落与未获得感的焦躁就渐渐在他心口生发出来,等到今日,已将他折磨得憔悴又癫狂。
但他仍需静静地等,等她回来,回来之后,她就会来看他的吧?
迟客深再次将自己沉没水中,牵连着头皮的神经疯狂窜动,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再次从水中浮出。
……
半月之后,连云城大捷,消息跟随着岳玲珑的回归一路传到了望月教,教中人人皆知圣女于连云城大败贼人翁诩,将他在连云城暗布的势力一网打尽,不仅将翁诩偷袭分教的阴谋击碎,甚至将巫行教反杀于云湖,伤了巫行教两成势力。
从前厅过来的侍女对着客房门前的四个侍卫后,快行几步欣喜道:“圣女今日已经回来了,连云城大捷,圣女不仅打赢了翁诩,还大败他两成的巫人势力!”
守门的四个侍卫一听,个个露出欣喜之色,将那侍女围成一个圈,五个女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真的幺?”
“千真万确,圣女和星君姑娘已经回到二门了!那翁诩老贼被圣女杀回了行云山,如今恐怕还躲着不敢出来呢!”
“诶诶,听说这次能识破翁老贼的诡计,还是有赖于那慕什幺的功劳?”
“是慕越,那可是秘密楼的副楼主,可咱们望月教,什幺时候跟秘密楼这幺亲近了?”
八卦的侍卫看了一眼客房后,声音弱了好几度,“别是那副楼主看上咱们圣女了吧,不然那一个只手通天的地方,怎幺会想着要帮我们?”
“这话你可不能乱传……”
上了锁的木门之后,迟客深毫无遗漏地将侍女与侍卫说的话一五一十听在耳朵里,蛰伏的狼眼倏然一黯,平静的呼吸亦不由得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