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认识那个注射器。
他知道是用来做什幺的。
不等他反应,围拢上来的人已经将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他的四肢和脖子无法动弹,一侧的衣袖被高高挽了起来,露出青色的血管。
“不要……斯先生,求您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要,不要!”陈安通红的双眼涌出惊惧的泪水。
斯庭很享受地看着他,他喜欢看人们像待宰牲畜一样的神态。
他俯下身,把针扎进了陈安的静脉中,将注射器一点点推了进去,“今天,你们说了什幺,实话告诉我,她为什幺抱你,为什幺摸你的头?”
“我没有撒谎……求你,不要,不要,不……”
“不要哭,都会好起来的。”
“你爷爷他们会没事,村里的人肯定会帮他们的。”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我很庆幸,因为我又瘦又小,性格还乖,他们都不会把毒品用在我这种人身上。
这是我,被骗出中国后,唯二庆幸的事了。
另外一件,就是,遇到了姐姐你。
你说谢谢我,但姐姐啊,我才要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那天在那幺多人中,第一个就挑中了我。
糖好甜啊,饮料也很好喝,在你身边吃到的每一样食物,都很美味。
可再美味的食物,也不是家的味道,好想回家,想和你一起回家。
姐姐,姐姐啊,姐姐啊。
我们一起,回家去吧。
近五十毫升的冰毒,悉数注射进了陈安体内。
其实第一针下去之后,他已经呈现严重中毒的状态了。
但斯庭已经疯了,继续往他的静脉里拼命注射。
“说啊!今天,你和她到底说了什幺!”
“说啊!”
“说啊!——”
“Sid,Sid!冷静一点儿,你冷静一点儿!”Blumkin从后抱住发狂的斯庭,安慰道,“他死了,这小子他死了!”
“别碰我!”斯庭狠狠推开Blumkin,在陈安的尸体上用力踹了好几脚,“给我起来,回答我!”
“Sid!”Blumkin又冲了上去,“他死了,他不会回答你了!”
“我让你别碰我!”斯庭再次将Blumkin推倒,血红的眼睛凶恶地瞪着他,“也别再用这个恶心的名字称呼我。”
他大口喘着粗气,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安面目扭曲的尸体,手中的注射器被他狠狠丢在了尸体上。
陆南之从噩梦中惊醒了。
几个月前,亲眼目睹近在咫尺的死亡和枪击追击后,她的睡眠就不太好了,经常会被噩梦吓醒。
天色熹微,只有仆人打扫花园和庭院的声音。
已经三天了。
陆南之没有见到陈安,已经三天了。
他没有出现的第一天,陆南之就已经问过接替他工作的人,当时对方的说辞是,陈安在休每月一次的月假。
陆南之当时没有在意,只是有些疑惑,为什幺刚刚来别墅不久,他就赶上了假期,而且那孩子是个藏不住话的,如果第二天要休息,前一天他没有不告诉自己的理由。
结果第二天,他还是没有来。
第三天……
陆南之看向窗外,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她感觉,陈安可能仍旧不会来。
不祥的念头一旦在心中滋生,就会让人坐立难安。
陆南之熬着时间,终于等到女仆推门进来,给她送午餐。
“陈安呢?”见到女仆,陆南之开门见山。
女仆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懂陆南之的意思,“抱歉陆小姐,您说谁?”
“陈安,之前照顾我的那个,个子很小、人很瘦的中国男孩。”
女仆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只有很短暂的一瞬间,但陆南之精准地捕捉到了。
她心里的不安蔓延了出来,抓住女仆的手臂,焦急地问,“他怎幺了?他出什幺事了?!”
“没有事,他没出事,”女仆结结巴巴地说,“Blumkin告诉我们,陈他逃跑了,下落不明……就、就是前几天,他休月假的时候……”
“不可能!”陆南之打断了女仆的话。
斯庭固若金汤的别墅,就凭一个小小的陈安,怎幺可能跑得出去。
“你跟我说实话,陈安他到底怎幺了,出事了对不对?是不是出事了?”陆南之的语气近乎哀求,着急地问着女仆。
女仆被她拽着胳膊,无法脱身,被问急了,害怕得哭了出来,“陆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您别问我了,我知道您心地善良,请您就给我一条活路吧,我真的不知道……”
陆南之心中有了答案。
她跌坐在了沙发上,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家乡菜肴”。
“我要见斯庭。”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说道。
女仆一怔,茫然地擡起头,“什幺?”
“我说,我要见斯庭。”陆南之擡高了语调,激动地看着女仆。
“斯先生他,最近有很重要的工作,不方便来别墅。”女仆战战兢兢地重复着Blumkin教给他们的话术。
“我要见斯庭!”陆南之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把掀翻了桌子。
餐具和饭菜飞了起来,撞在了毫无防备的仆人们的脸上。
她推开了上前劝慰她的人,不管不顾地从里间冲了出去,拉开了卧室的大门,赤脚走下了楼,边走边大声地嚷嚷着,“斯庭!斯庭人呢!让他来见我!”
“斯庭!斯庭!”
仆人和保镖们反应了过来,纷纷冲了上来,拉住情绪激动的陆南之,劝阻她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
陆南之推搡着这些人伸过来的手,歇斯底里地喊道,“斯庭!有本事你出来见我!斯庭!——”
“斯庭!——”
“陆小姐,斯先生真的很忙。”
“陆小姐,拜托,拜托您冷静一点儿。”
“放开我!你们是什幺东西,敢对我动手动脚!”陆南之崩溃地推开阻止她吵闹的人,情绪更加激动,“放开我!让他,让斯庭来见我!让他来见我!!!!”
“放开她。”庭院里传来了一个低沉喑哑的男声。
声音并不大,但却足够让房间内的所有人刹那安静。
西装革履的斯庭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陆南之面前,平静地看着她。
不等他说话,陆南之就冲了上去,踮起脚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陈安呢!”
保镖赶紧把她从斯庭身前拖开。
“我说,放开她!谁的狗爪子再碰她一下,都给我去死!”斯庭突然震怒。
围着陆南之的人均吓得一哆嗦,不自觉地朝后退步,不敢再靠近。
陆南之冷笑一声,不吃他这套,“我问你,陈安呢?”
斯庭低下头,看到她赤裸的双足。
她的脚上扎进了骨碟的碎片,有一个脚趾正在流血。
斯庭叹了口气,俯身帮她把瓷片摘了下来,“你受伤了,先去包扎……”
陆南之一脚踢开了斯庭的手,“我在问你话!”
斯庭一怔,擡头看她。
他捏了一下被陆南之踢到的手背,幽幽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发狂的少女。
“陈安呢!”陆南之的眼睛凸了出来,因为怒吼而声音嘶哑。
“他死了。”斯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