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驾(五)

“陛下,这是小公主。”惠尔兴高采烈地将襁褓抱来,在贺景珩面前轻轻晃动手臂,其间被牢牢包裹着的小婴儿便吃着手,好奇地盯着他。

白榆看了一眼里殿的帘子拉着,想必吴若宜还在安睡,又瞧向贺景珩,生怕他对新生儿表露任何不屑或不喜之意。

“小公主还没赐名呢。”她上前一步,半倚靠在他身侧,探出手去扒拉开些襁褓,见孩子同她对视,便弯起眼睛,鼓动手指逗弄肉球似的小孩,“六斤二两,真是辛苦皇后娘娘的身板。”

那双漆黑的墨瞳只在白榆脸上停留片刻,又探索般越过她看向后面的男人。

“陛下,她很喜欢您呢。”惠尔又将襁褓抱近了些。

贺景珩静静望着,鲜久没有做声。正当两人有些尴尬,不知所措之时,他突然伸出双臂,将襁褓接了过来。

他这辈子哪里抱过孩子,横竖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惠尔搭了把手托住,才让他成功抱稳。

见他动容,惠尔自是激动。

“先祖皇帝有命,吾辈所出,男儿从仪,女儿从嘉。”他喉头滚动,脑中思索,“便叫嘉和罢。”

家和。此话一出,便意味着他认定了这位嫡长公主。

“谢皇上!谢皇上!”

贺景珩无暇理会她的欣喜若狂,只定定看向那双瞳仁乌黑发亮的眼睛,明堂却幽深,仿佛要将他吸进无底深渊。

“小嘉和,这是父皇。”白榆没有维持住方才逗孩子的笑,神情些许沉重,实则是说给他听的。

贺景珩也转向她,眼中温情乍然对上她的沉滞,叫他微微愣神。

“惠尔,等皇后娘娘醒了,麻烦你再来通传一声。”白榆淡淡移开目光,“千万不要叫醒她。”

“是。”

惠尔抱着公主躲进帘内,留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我有话要问你。”

“这些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白榆不解,他怎能如此冷漠地说出这种话。

贺景珩顶了顶被血凝结的腮帮,没有多加解释,只眸中忽添几分凌厉。

“你...见过她的模样吗...”她失望透顶,亦或是知道本就不该对他抱有善心的期待,顾自转身想跟进内殿守着吴若宜。

手肘蓦地被拉住,她还没回头看是何情况,整个人愣是被头尾颠倒,再意识回身,她正被贺景珩驮在臂弯里,上下颠簸带来胸腔的闷堵,裙褶跟着下肢一齐摆动。

“放我下来!”她擡起脸只能看见他的下颌,伸手去打他的腰腹。

却逐渐头脑晕乎,失了力气。

听见门扉响动后,她才感觉到天地复位,可脚刚沾地没站稳,就被扶住双肩按在了门板上。

她的心遽然开始猛跳。有如第一次在睿王府,明知自己即将要面临什幺,却还是心惊不已。

他的吻并不如料想中翻江倒海而来,一寸气息间,扑鼻而来的是他口中的血腥味。

白榆的双眼不由微瞪。

贺景珩轻轻抵住她的额。

她却又开始抗拒,想甩开他的禁锢,面色凶煞。

“她疯了!你也疯了!”

“我是下过药!”

他无可奈何低吼出声,换来无边沉默。

果然。虽早已在心中千万遍证实,可从他嘴里说出,有如罪过之人忏悔,令她心情无比复杂。

“可太医院把关,那些剂量不会对她造成伤害。我发誓,自打她有孕,我绝无做半点伤害之事。”

脑中一阵眩晕后,她如梦初醒。贺景珩绝非做事不留后路之人。

马太医是否无辜暂且不论,这其中,必定藏着有心之人在利用他职能之便,想要将吴若宜拖下浑水,甚至想要她死。

贺景珩只消观察她的眉心,便知道,她相信这个说辞。

心底蓦然腾上得意之气,他又想起方才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若是能有几分像她,他一定愿意为其打造一座天宫,许下一生无忧。

又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袭来,白榆挣扎着醒神,双唇早已被堵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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