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得知被软禁这段日子宣王所引起的种种事端,所以在听到要去燕国时,心中也并没有太多意外。
上一次离燕国这幺近还是甫地制埙之时,不过数月,姜聂竟有恍如隔世之感,那时她心中还怀有侥幸,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她虽已逃离宣王的掌控,却还仍旧走上了更加麻烦的道路,她是预计待到暂且安定再设法联系阿兄,只是这一路来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不免叫人心有惴惴,只是想着想着,她便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辛池早已联系了燕国内洛川公主母族一派,只是燕国内部也可堪称混乱,绝不是长久之计,如今他已得知先王本传位于他的生父,只是被辛穆所截,而那份诏书至今下落不明,他只需找到那份遗落的诏书,便可掌握逆转辛穆占优的局势,只是那份诏书只有那位老妇才知道在何处,可她已在他被辛穆的人所抓捕时与他离散,至今生死不明,他只记得她说是她来宣国与线人接头时被羽党所追拿,线人与她谁拿诏书都不安全。
那时辛穆的人已然逼近,他虽勉强能够逃脱,但却与那老妇人分散。
“情急之下,那伪造为棋盘的诏书交给了……。”
他只知道那份诏书被伪造为棋盘的模样,至于到底在何人手中,还是要等找到那老妇人或者她口中的线人才能得知了。
他看向昏昏欲睡几乎要歪倒的姜聂,轻轻搂住了她,姜聂恍惚中靠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她的神思逐渐散开。
只是行进途中,辛池逐渐发现了前行的路开始走偏,他心中已然起疑,直到马车陡然震动,停了下来,而周围也突袭上来众多着宣国纹饰盔甲的兵卒,他几乎刹那间就明白了自己的人中出了叛徒。
即便是被辛池搂住,姜聂也险些因为震动而扑倒,她也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辛池掀开帘子,平静地看向来人。
“兄长,同我回去吧。”
辛昱左手握缰绳,右手已经按在了佩剑上。
“同你回去?”辛池笑了笑,“去送死吗?”
“我会求父王。”
辛昱的眼却越过他看向马车。
“你以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是谁加诸于我?”
辛池不动声色地将袖中的飞刀抽出甩了过去,辛昱一惊,那飞刀擦过他的脸,兵卒因为辛池的动作躁动起来,刹那间辛池朝马车喊了一声,“就是现在!”
姜聂听到来音之时便冲出马车,跳到了马上,辛池斩断了连结马车的绳子,两人同骑一马穿过兵卒奔向另一个方向。
辛昱见到姜聂,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此处地形复杂,辛昱将人分散,分多道寻找。
姜聂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她被辛池拥在怀中,马疾驰向前,只是越向前,她心就越沉,按照地形,前面应当是瀑布了。
两人被逼入逃无可逃的地步,辛池勒了马,崖头的风直吹向她的眼,她在迷蒙中看见了辛昱持弓只身前来。
“你把小耳放了!”
辛昱观察着辛池的动作。
“你还不明白吗?”辛池进退不得,“强占你妻子的罪魁祸首,是辛穆!”
“陷我于不义的,也是辛穆!”
辛池将刀丢到地上。
“我与你长大,多年情分,不欲伤你,我却是想告诉你,辛穆确非善类,你也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他所有允诺,皆为骗局!”
辛昱想到了与姜适这些日子所摸索到的真相,他举起的弓箭准心犹疑。
“我敬你,兄长,你把小耳还给我,我便放你走。”
姜聂看着辛昱的眼神遥遥望向自己,她心中的郁气突然涌上,“我不欲做你的贤妻!”
辛昱从未见过她发怒,惊讶得几乎呆住。
“我本性自私任性,惫懒蛮横,我不要做贤妻抑或良母,你从前若爱我,也爱的是假的我,作不得真。”
辛昱当下便听懂了,她误解了自己,他要她爱她,绝不因为她是“贤妻”或是“良母”,只是未等他开口解释,背后传来箭矢划破长空的声响。
辛池猝不及防地中了一箭。
“昱,寡人从未教过你优柔寡断。”
宣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辛穆持弓,箭无虚发,他骑在高马之上,冷冷地瞧着几人。
“聂姬,到寡人这里来。”
他直接越过辛昱面向姜聂。
辛池中箭,几乎握不住缰绳,但是他仍旧死死地护住姜聂,辛池的血滴落到姜聂的手上,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莫怕,小耳,莫怕。”
辛池的声音开始失去气力,她的眼泪坠落,手臂上混杂着泪水与辛池的血水,她朝宣王大喊,“你只不过是把我当作你的玩物!你是王,所以你有恃无恐,你有兴致时,我便是掌上宝,若你厌弃,我便是崖边草。”
“你爱我?”
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你如何爱我?”
“你能独我一人,敬我,重我,爱我吗?”
辛池失了力气,那马受了惊腾跃起来,辛池滑落,顺着崖坠入瀑布,姜聂想也不想地拉住他的手,同他一同迅速滑下山崖。
“小耳!”
辛昱心中涌上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几乎是千钧一发地冲了过去,扑在悬崖边,只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眼睁睁地看着二人落入悬崖。
辛穆在那一瞬间愣住了,他曾预想过无数种后果,他都有游刃有余的解决办法,只是他未曾预设过姜聂的死亡。
“去崖底搜!”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他的眸子里已然酝酿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姜聂不能死,他不会叫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