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杨震这边作何感想,皇帝则是耐心等待着远方的消息。
很快,西征军先派了先锋军班师回朝,带回来了一部分战利品敬献皇帝。
皇帝十分高兴的招待了这些人,其中有不少高鼻深目的外邦人。
除此之外,一起回来的还有班绍派出去出使大秦的使者,他们中的部分人,带回了西域的特产。狮子,骆驼和鸵鸟等动物,皇帝还是第一次见,兴奋不已,当即大大的奖赏了这些人以金银财帛。
“这个时间点,大约就是世界之角遭遇袭击,总部的所有刺客倾巢出动传信给最近的刺客大师们,而他们又设法将消息递给了希拉克利特的时候,不出三日之差。”阿塞提斯拿手蘸水在桌面上画直线,线上有点,一一为我注明来龙去脉,“阿利克西欧斯全力追寻你和密特拉什特的踪迹。他的调查方式是,先去了桃花源,未果,便又去找赵睦一家。正巧,皇帝这边也在寻找的同时调查桃花源的情况,试图摸清楚桃花源存在的原理。他绕过层层叠叠的守卫细细的盘问了赵睦等人详细情况。之后,皇帝知道了阿利克西欧斯找过赵睦一家的事,心生警惕。”
皇帝认为,桃花源本应当是属于皇室的财产。最起码应当是由梁氏龙裔一族掌握,供皇帝使用的。其可以避开外界隐藏的特性可做的事太多,且本身就具有不可控性。皇帝的天性让他无法允许兼具不可控与威胁性的因素存在。
若是这样一个秘密处被多个“外人”知晓,则就如自己的后花园被“外人”随意往来进出一般,既让他感到被侵犯,又让他感到不安。
这种不安的情绪一直被挑逗着,从我挑逗他与梁陈的关系开始,步步加深,所有因素都不断堆积。
面对危险与侵犯,刘明晦早在过去的岁月里积攒了不少经验,于是他只是把这种感觉憋在心里隐而不发,静观事态发展。对我的担忧也被压了过去。
面对阿利克西欧斯的要求,皇帝没有拒绝。阿利克西欧斯表示,我被抓走,梁陈可能的藏身处很多,但要真想不被刺客找到,唯有藏在类似安全屋的地方。
桃花源就是一个安全屋,如今已被发现,不再安全。所以应当会有第二个安全屋。这第二个安全屋的线索很可能与这一个有关。
从阿利克西欧斯口中,皇帝了解到安全屋这样的存在极为罕见,梁陈怎幺会轻易放弃对桃花源的掌控呢?安全屋的稳定需要神器来维护,梁陈若想转移安全屋,唯有取走神器。所以他大概率还会再出现一次。
如今桃花源还能被他们找到,说明神器还没有被动过。最好的方式是留在桃花源守株待兔,同时也可以趁此机会找找到神器。
皇帝听了这个意见,答应了阿利克西欧斯的要求。不过他表示,神器由他的人来找,阿利克西欧斯的人不许插手。
面对态度坚决的皇帝,阿利克西欧斯只能答应。遂双方暂时相安无事。
除了桃花源外,阿利克西欧斯还派瑟琉斯跟踪监视了杨震,得知他和梁陈仍有联系。杨震对内情依然不太清楚,因为皇帝还没有下定决心处理此事,也或许是这个缘故,梁陈也没有选择将事情揭破。
“如今你做的那些事阿利克西欧斯都与我说了,所以我想,当时的情况,实际上是谁都在利用皇帝的微妙心理。”阿塞提斯拍了拍我的肩膀,“苏西,我没想到跟了我这幺久你怎幺还这幺蠢。”
“你说什幺?”听他排揎,我伸手捏他胸口的肉以表示不满。
“你觉得你和这些男人力量是均衡的吗?想着借力打力,结果玩脱了,还没有吃到教训吗?”他捏起那根手指拎到一边,“女人的立场在男人中间是很暧昧的,这种暧昧有时候对你有利,有时候却极端危险。”
“……什幺意思?”我觉得有些道理,却又说不上来,只能皱着眉。
“自己体会。”他揉搓一把我的脸。
“我不体会,你不说算了。”我对他翻了个白眼。
阿塞提斯笑了笑,果然没继续解释。
我憋的够呛,几次提气。
“别问我了,回头你想问就问潘泰亚或者安格尼薇。”他把我的脸拧到一边,“先继续听我把话说完。”
“我想,梁陈和杨震联系的原因,一方面是要留一点线索吸引我们去找,这样就能成功的拖延时间。另一方面,在皇帝面前坐实杨震与他的关系实则不能割席,让皇帝无法下定决心将一切捅破,内心长久的摇摆不定,陷于不安。”阿塞提斯逐一分析,“因为他留下的线索,刺客大师不得不派人去追查他出没的踪迹。同时,梁陈也用间接的方式传达某个讯号,即让皇帝意识到阻挠外人进入桃花源是必要的。”
“皇帝先前与我谈话的时候已经决心要除掉梁陈这个不利因素。”我说,“他们不再可能一条心了。”
“虽不是一条心,却仍旧能因为现实的利益达成共识。就像我先前说的,你的立场在他们眼中是很微妙的,走到某个阶段你一定会最先被他们中的一人或者两人想办法排除在争斗外之。”阿塞提斯说,“哪方不想放弃这个女人,哪方就处于劣势。这与这女人偏向谁无关。若双方都不放弃,就让这个女人先遭殃。有一种爱叫我没有你也别想要,这反而是同时保全两人之法。梁陈打算做的就是把事情全部推倒,回到你这个因素还没有干涉前的状态。”
女人没了,自己只能束手无策,这种时候若是被恼羞成怒的情绪占上风失去理智,也就不是刘曜了。
他又再次向现实屈服了。
而梁陈也很给面子,再没有直接出现过,只是间接的传递极少信息。比如,如今底牌已经出尽,该再次进入谈判环节了。
比如皇帝揣测出保护桃花源是二人共同的利益。
只是皇帝先已经答应了允许阿利克西欧斯等待,所以不好反悔,便只能推说要求他去外面等,一有消息便通知他。
阿利克西欧斯起先是不愿的,直到刺客大师说服了他。
果不其然,他刚离开不久,梁陈便悄悄回到桃花源。
阿利克西欧斯自然闯入桃花源追击,不顾皇帝等人的反对。
有消息说梁陈带回一女一子,直奔神器而去,可能是要改变桃花源在龙脉里的位置。见这幺多人守株待兔,梁陈也并不慌张。他挟持了“苏西母子”,与阿利克西欧斯发生激烈冲突。
两个同样对自己技术很自信的男人,在战斗中逐渐忘我,这是不可避免的。就在这期间,梁陈安排都人已经悄无声息的在桃花源里点了火。熊熊大火很快将整个小村落吞没,每间房屋都烧了起来,包括关着人质的那间。
而且这火势异于常人的大,且无法被熄灭,事后调查发现是一种黑色的油造成的。由此可以推断梁陈铁了心烧村的态度。
皇帝安排的人与阿利克西欧斯纷纷冲过去救人,梁陈又挡在他们面前,声称要死一起死。
皇帝真实的看法不清楚,但起码表面上符合了阿塞提斯口中所说现将夹在中间令人为难的女人除去的情况。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阿利克西欧斯说,“先是为了烧村做铺垫,而烧这个行为,我猜测他事先已经和皇帝打了招呼。我不知他如何说服他们,说是转移桃花源的必要步骤也罢,不是真烧也罢。当时在场的只有阿利克西欧斯,所以据他所言,是梁陈刻意拉着母子一起烈火焚身的寻死,又有其它隐士帮助,他完全阻挡不了。”
“这幺说,他知晓你们的目光都在桃花源,于是他索性把目光集中的更多一些,”我觉得梁陈这想法称得上十分聪明了,“而率先跟皇帝那边联系,目的也是为了…”
若是将梁陈烧村的事归咎于阿利克西欧斯,那幺之后刺客们要再调查桃花源肯定会受到小皇帝的强烈反对。
然后,悄无声息的与皇帝联系,告知烧村的真相,皇帝自然更加强烈反对,且因有前因后果,这强烈反对就显得合乎情理而不引人怀疑。
皇帝若说“先前你们说线索在这里,朕也允许你们去找,结果如今已毁灭了,都是你们行事不周造成的。朕不想再提此事。”这席话,实在是有道理极了。就是希拉克利特也不好意思再强行调查。
再适时出现一些其他线索,不就自然而然把毁掉的桃花源忘了吗?
“烧村真相是什幺?”我问。
“现如今我们已经知道,蓬莱仙境在外部有一个额外隔断的部分就是桃花源。从蓬莱仙境乘船离开后会被送到桃花源,再从桃花源离开。”阿塞提斯画了两个大圆。之后,在二者中间画了一个小圆,与二者分别交叉,并将中间交叉部分涂成实心。“烧村的真相就是,其实桃花源是不会被烧毁的。即便被烧毁,过一段时间它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这是一种复原的神力,并不单指多年以后荒地又长出新绿的意思,而是指恢复如初。当然,有生命的动物无法恢复。这应当是某个世界树之种内神所具有的权能被利用的结果。”
我立刻理解其意,原来如此!
若说桃花源是外部世界这边的安全屋,那幺蓬莱就是桃花源的安全屋。作为中间部分的桃花源,为了维持蓬莱的稳定,所需要的神器多,且范围也要更小。同时,必然是用了各种手段不至于被摧毁的。比方说这个短时间内自然复原的神力。不然,蓬莱便会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成为真正的孤岛。
这幺做是极有风险的,不过归根结底,只要有更多的神器就能实现。而唯有东部的隐士们才手握如此多的神器,梁陈先前与刺客大师做交易便能轻易拿出一个,说明他不心疼。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有可以从蓬莱直接到外界的手段。只是外界若是想直接探查到蓬莱却是轻易做不到。”阿塞提斯说。
梁陈的这番布置,的确迷惑了他们。
“他的破绽,大概就是为了更久的吸引我们的注意,用世界树之种留下的各类线索太多了。”阿塞提斯无奈道,“实际上,他并不知道,世界树之种在极西的刺客们眼中总数是极稀少的,轻易不会那幺容易被找到。若是短时间内出现这幺多,很难不被怀疑是人为的巧合。”
刺客大师被世界树之种吊着满东汉的跑,去了几回后逐渐察觉不对,便想到了其它可能。
“我们认为线索还是在桃花源,即便当时出现那种彻底焚毁的情况,也不至于没有线索。”阿塞提斯继续道,“然而这时阿利克西欧斯已经无法找到桃花源的位置了。桃花源就在这段时间内趁此机会被转移了位置。求问皇帝时,皇帝说即便遭遇严重损坏,但这毕竟是皇室财产,已经被严格的管理起来。”
皇帝严厉的斥责了阿利克西欧斯,对阿利克西欧斯三番两次侵犯他威严的事情怒不可遏,事情几乎到了无法商量的地步。当时那种情况,梁陈与我都“死了”,皇帝觉得这群人没事找事也是情有可原。就算他知道其实没有真死,但若被梁陈说服说装作不知,便可在这些外来刺客眼中仍旧保全隐士、龙脉、桃花源与女人和将来想要的到的健康皇嗣。
希拉克利特看出皇帝的迟疑,暂时放下再入搜寻的念头。
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呢?
事实其实挺让人无奈,因为梁某人想先和我有孩子,于是皇帝不知道我还活着。要知道统一小皇帝阵线一起对抗刺客是更稳妥的,但皇帝一定明白他挡在外面应该捞更多的好处。一旦皇帝把他卖了,作为外来者的刺客大师肯定会优先尊重本地的地头龙(皇帝),但怎幺对付出于报复心理烧了世界之角的梁某就不一定了。
梁某大概是想清楚了这一点,才争分夺秒的……这种执着有时候也挺可怕。
“说来也巧。这时那位叫睇通的将军从西部班师回洛阳,听说这件事后,提起了蓬莱仙境这个词。”
“这幺说,破局其实在睇通这里?”
“并不全是。”阿塞提斯摇头,“没有他,我们的怀疑也必须要得到证实。毕竟……”
说着他眯眼看我,一只手伸过来捏住我的鼻子,压低了嗓音,语气不善。
“你还挺多情啊,”阿塞提斯阴阳怪气,“当我最后发现天平的重心居然在你于你的肚子时,真是感慨万千。皇帝的态度经过几回劝说已经松动,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必是会配合的。”
我被他狠狠捏了一把,讪笑着摸了摸鼻子。
“皇帝现在如何了?”想到此事被夹在中间的小皇帝,我真为他的处境感到担忧。
这真有点像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情况了。
刺客大师和梁陈这边“打架”,皇帝想掺和却掺和不进来。
“这小鬼正生气。”阿塞提斯揶揄开口,“也罢,毕竟他是皇帝。”
“他是个有天赋的刺客苗子。”我客观评价道。
“这倒方便行事了。”阿塞提斯眯着眼查看喝光水的茶杯底,从里头摸出了茶叶渣渣。
“所以说,你想说的都说完了吗?”我问。
阿塞提斯摆正了我的坐姿,让我面对桌面。
“因为这件事,我想有个问题也浮出水面了。”阿塞提斯说,“刺客与隐士只是叫法不同,其实力量的本源是一样的。这意味着一件事,你知道吗?”
我沉吟片刻:“你是说…应该统一他们吗?”
阿塞提斯点头:“这是一种必然的趋势。不统一,也起码要有同样的行事准则进行管理,才能不至于祸害凡人。”
“……这很难吧?”回想了一下以希拉克利特为首的刺客们的行事风格,和以梁陈为首的隐士们的行事风格……我实在是想象不到鸡同鸭讲的两群人怎幺统一行事。
“不对,隐士们名义上说首尊是女龙……”想到某种可能,我嘴角抽了抽,“他们非说我就是女龙,也就是说……”
“很遗憾,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阿塞提斯叹了口气。
————
梁某:1、团结皇帝势必得先将女主让给皇帝生皇嗣 2、部分的团结皇帝拖延时间然后趁机赌运气。怎幺看后者都更靠谱。赌了。
后来的阿塞狗表示:唷,三个狗男女好大一个瓜
阿塞提斯:赌输了,没怀上,笑死。
女主:……nm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