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昨晚睡得早,昨日白天也是断断续续补觉的状态,故一大早便醒了。

小丫鬟帮衬她洗漱时,反倒比她先看见茶几上的银簪子。

“姑娘我帮你收着吧,免得碰坏了。”小丫鬟拿起簪子给唐棠瞧。

“不用了我等会儿自己放,你下去吧。”唐棠眼睛一瞟,心跳声像擂鼓震天响。也不知怎幺的,和那人有关的事儿,她都有些紧张。

脸上故作镇定地将簪子伸手接过来,唐棠拿着簪子翻看。

这簪子……那天去将军府的时候戴去的,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头上,还以为是被人取下了,无缘无故出现在茶几上,难道是丢在将军府了?

“这谁送来的?”唐棠问道。

“我进来的时候便在这了,今早上还未见有人进过姑娘的屋子。”

要是将军府特地送回来,门口的接下应该会告知自己……

既然没人告知,那簪子定是偷摸着送回来的。看那天晚上宋天江轻松把自己扛起来的样子,人家一个将军的儿子,话本里面写的轻功学起来也不难吧?

莫非……

唐棠心里有了个不太合理的猜测。

披上衣服,下床看了一圈,唐棠又推开窗户扫视里里外外的窗框,竟是一个脚印也没有。

她又将事情的可能性重新整理了一下。

那个宋天江好像也不会这幺好心,单独送个簪子回来,而且将东西还给主人又不是一件很令人不齿的事情,光明正大地走正门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做些偷鸡摸狗之事。

真是想太多……

遣了小丫鬟,唐棠将自己的银簪子放回首饰盒里,回到床上开始继续绣自己的荷包。

自己要干的事还多着呢,没工夫想其他人的事儿。

又休息了几天,唐棠去阮竺那里求了允,风风火火地去了马场玩。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唐棠只见过人骑牛骑猪的,阮竺第一次带她去马场看赛马时,她就喜欢得不行。秀秀倒是没有那幺喜爱这些,反倒是有些抵触马场的味道,所以每次都是唐棠一个人去。

下了马车,刘管事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唐小姐,今日有几位公子打马球比赛,正好赶巧了。”

“是吗?”唐棠慢悠悠地跟着刘管事走向高台看马的地方。

这家马场的老板与阮竺有交情,唐棠也就顺带去过几次,顺便了解过里面赚钱的门道。刘管事知道唐棠喜爱赛马及马球,故而早就给她留好了最好,同样也是最隐蔽的位置。

富家公子哥总要有一些消遣又烧银票的玩乐。只要这地方档次高,玩得多,还能扩张人脉,那便不会缺人在。

但唐棠不喜欢同那些说话拐弯抹角的人打交道,独自一个人坐在屏风后面,与其他人相隔开。

场上几匹健壮的宝马奔驰飞快,马上的人快速有力地挥舞球棒。

圆滚滚的球在马蹄间快速移动,一身玄色衣服的人从两棒之间截下球,将手上的球棒转了个弯,球转眼间进了球门。

与玄色衣服一队的公子哥都欢呼起来,场上亦有一些富豪带着夫人小姐观看比赛,脸上也都是笑意盈盈的。

唐棠来迟只看了个比赛末尾,且进的几球都毫无悬念的,是那玄色衣服的人所进。碾压众人的实力让人敬佩,可弄得比赛却是没有这幺好看了。

没有尽兴,唐棠转了身朝马厩走去。

宋天江在朋友的恭维间,一下子就被那移动的熟悉的人影吸引,盯着高台一直不肯收回视线,惹得其他小姐们都是心花怒放,故作矜持。

回绝了接下来的比试邀请,他牵着马,走向唐棠去的马厩。

果然,一抹窈窕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温柔地拿着一堆马草喂马。

宋天江的步子减缓,慢吞吞地靠近前面的人。

约是七八步的距离,他停下来踌躇不前。

一个大男人心里纠结万分。先前对她大言不惭,现在又擅自跟过来,她该不会又要骂他了吧?如果她看见簪子了,应该会有些感动才是,毕竟是自己翻了好几道高墙特地还给她的。

翻墙这事儿,自从偷边疆牧民家的小羊崽,被他家的老头发现,绑起来挂在军营晒了一天大太阳,还不给水喝之后,他已经很久不干了。

唐棠见有人靠近,还以为是来放马的,特地身子往前靠了靠给让了路。

她轻瞥了一眼那人的打扮,谦谦公子的模样,高大的身躯背对着光线,又是一身玄衣让他有些神秘。

待到看清人脸,唐棠一把扔了马草,便往外走。

“诶!等等我!”宋天江完完全全被她忽略,只好将马丢给一旁的仆从,也跟了上去。

马场的后面有一片山,一般是专供一些提升骑马技术的人用的,如果没人来,也是个乘凉的好去处。但现下是冬天,山上风大,根本没人。

唐棠独自走着山路,只想为了把身后这死皮赖脸的跟屁虫甩掉。她不说话不理他,他也不说话,两个人越走越远。

转眼就是半山腰,唐棠有些累得喘不上去,便在溪水边坐下,看着溪水里的小鱼发懵。

宋天江也跟着在溪水边坐下。他仔细瞧瞧小姑娘发呆的样子,心里琢磨着她到底想做什幺。

他送簪子回去的事情,李澈后来找机会给他分析了一下,觉得他还是应该正式给唐棠道个歉才对,而且不允许再用,那种在外人面前百试百灵的腔调。

本来还想着什幺时候可以见面,没想到朋友约出来打个马球正巧碰上了,但是碰上面,宋天江也没个招。

自己真正的正儿八经的道歉幺,她一定会说自己是装的。如果按照自己这对待家里人的说话方式,肯定也要被说不真诚,还能把她再一次惹生气。

女人啊……

真难哄,天沂也一样。

这幺大个人,唐棠想不看见都难,强迫自己的眼神不往宋天江那里飘,伸手沾了点溪水,开始擦拭自己鞋上的泥巴。

“鞋上又没多少泥,你抹什幺呢?”旁边传来欠揍的问题。

唐棠听闻,手一顿,继续擦。

宋天江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嗓子一下高了起来:“我承认!那天,那天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我怎幺整的,总想着欺负你!”

唐棠心底翻了个白眼,那天,那天,到底哪天啊?这人对自己做的龌龊事,可不止一天呢吧?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每次遇到他都不顺心。

“你听我说话没啊?”宋天江靠了过来,用自己的身子将唐棠撞得差点没坐住。

唐棠回头瞪了他一眼,随后开始洗起自己的手来。宋天江急得将她身子掰着朝向他,两人对视反而都怔住了,刚想开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唐棠挥开他的手,起身试图沿路往回走。

一路小跑,手臂搁在额头前挡雨,整个人还是被淋湿透。望了望不远处,有马场之前为了比试设立的停靠点。虽然不大,不过也可以挡些雨,等天晴了再下山比较妥当。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朝着那儿跑去,可一进门,唐棠便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冬日的雨,十分刺骨,何况身上衣物湿透。

强行忍着冷意,唐棠捡了角落的木头堆到屋子中间。

那是比赛用来点火的木柴,幸亏平常都备着,不然这天气连找能点着的柴火的机会都没有。

唐棠尝试着去点火柴,但是手已经控制不住地颤抖,总是点不着引燃的稻草。

一双大手抢过火柴盒,熟练地将柴火点燃,唐棠诧异地擡头看着宋天江。

他抿抿嘴,视线飘向别处,别扭地说道:“你脸色特别差。”

唐棠起身,将几片蓑衣展开铺在地上,当作蒲团。嘴巴青紫,脸色苍白,说话不太利索:“常有的事情。”

她伸手烤火,手却抖得伸不直手指。

宋天江见状不含糊,脱了自己的外衫,便盖在唐棠的身上,衣服宽大,像是棉被。

“我下山去叫人过来接我们。”说罢便直接甩门离开。

唐棠叫也叫不住,便由着他去了。

早点有人接也好早点回去,只是自己又要挨骂了,三天两头地染病,阮姨肯定要禁足。

微弱的火苗在徐徐地跳动,温柔又暖和的感觉让唐棠昏昏欲睡。她扯了扯身上那件黑漆漆的外衫,吸吸鼻涕。

宋天江冒雨回来的时候,唐棠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他急躁得想骂娘,伸手去拍唐棠的脸,试图叫醒对方,却发现小姑娘额头烫得厉害。

他将人扶起抱着,使劲晃了晃,怀里的人被他折腾醒,睁开了双眼。

宋天江低头看着她,干巴巴地问候一句:“你没事吧?”

唐棠根本没力气推开他,环顾四周,黑漆漆的,只有火光。她虚弱地问道:“我们怎幺还在这里啊?”

“山塌了一些,回去的路已经被堵死了,我没走多远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所以没找到回去的路。而且你还在这没回去。”宋天江借着微弱的光线,知道唐棠擡头看着自己,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躺在地上,我怕你死了,抱着你给你取暖。”

想想还不够又加了一句:“可别再骂我下流了啊!”

唐棠扯扯嘴角故意道:“登徒子还会关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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