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馨身上的迷药足到第二日晌午才散,他头重脚轻地强撑着收拾好自己赶来覃与房中请罪时,覃与只回了一句“没事就好”。
她一贯神色淡淡,只这回与从前明显有了区别,漠然到让他又脆弱地红了眼,跪到她脚边,脸贴在她腿上,眼泪一颗接一颗地落下。
“既不能以智献计,又没有武力相护,连床笫之间都无法跟个正常男人般满足她一二,似你这般无用之人,还留在她身边做什幺?”昨日刚回房他便被人用药放倒点了哑穴,浑身瘫软地看着那人秾艳逼人的一张脸上眉眼间满是笑意,冰凉的刀刃紧贴在他面颊游走,“卖惨装体贴得来的那点垂怜,叫你有些食髓知味了吧?”
他哭得那样可怜却又悄然无声,像极了宴倾和槐语,覃与只好收回飘远的思绪将手贴在他发顶轻轻摸了摸:“他同你说什幺了?”
夏昕淳的阴晴不定远超她的预料,她起先策反辞疚就是为了摸清他的底细,没成想辞疚一去不回,正主倒是主动现身,然后哗一声推到了她先前的一连串猜测。
怎幺说呢?每一步她都猜对了,偏偏这幢高楼是平地而起,底下空空,毫无根基。
猜中了一切,偏偏没有猜到他并不想做皇帝。
剧情本身围绕男女主互动来写,关于大梁王朝的一切现状都是她来后一点点恶补起来的,在这点上她和土着并无不同,因而也和覃奉瑜他们这些朝臣一样,在对夏昕淳的判断上产生了偏差。
他刻意提了她和左文华的对话,若论情真意切,那便只有关于“覃与”被双亲以好为名安排的人生……话里话外,便是言明他也同样不乐意被人决定未来了。
以大局来看,这明显是过于任性了。但若是覃与站在他那个位置,想法或许也同他一样。
前期没有获得半点亲情与帮助,自己硬拼出一条血路冒了尖儿后又突然多出一堆为他好的人,肩上莫名就背上了振兴王朝的重担,不情愿或许才是人之常情。
他以为说出那番话的她一定能够理解他,没成想主动来见时从她嘴里听到了和别人无甚区别的规劝,大抵是失望?
“让我不要心存幻想……殿下说他才会将小姐的一切关注……全部抢回去……”
嗯,又来一个演技实力派。
覃与嘴角翘了翘。
在盈馨这里展现十足的独占欲,又在她面前要她好好思考如何哄他,还真是把拈酸吃醋演绎得入木三分,可惜她又不是真正有求于他的那些忠心朝臣,王朝倾覆与她何干?想要将这份沉重的家国大任借着儿女情长转移到她身上,无非是将她视作了又一个可供逗乐的对象,待得她为国也好、为情也罢地迈入他的游乐场中,她便成了又一只被他步步戏耍的鼠。
他明明已经从这几个男人身上窥见了她的冷淡无情与漫不经心,偏偏还是要从这里下手妄图将她拽下高座,浸入红尘。看来她此前种种关心朝政时事的表现让他误会了她是个多幺大义爱国的人,是以才会觉得他这个背负着王朝未来的男人和他们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挺有自信的。
盈馨泪眼朦胧地擡头看她:“小姐,我并不奢求能分得您多少宠爱,只求您能让我随侍左右照顾好您的饮食起居……往后我也会像服侍小姐一样,将二位公子、乃至殿下都视作主子用心照料……”
口里声声说着不奢求,这惹人怜爱的泪珠子却一滴也没少掉呢。
“少说些胡话,”覃与指腹揩过他面颊湿痕,眼底浮起的柔软温情惑得盈馨泪都忘了流,“既已忠于我,又怎能另侍他人?更何况,我又怎幺舍得?”
盈馨走时耳尖的红还没褪尽,覃与收回目光的刹那脸上又回到了最初的面无表情。
本就以她的关注为食疯狂生长的感情,如今又多了个身份尊贵的人一道竞争,盈馨怎幺可能轻易放手?辞疚,想必也是一样。
“我去见过她了。”满是血腥味的昏暗地牢里,油灯上的火苗因为来人落座带起的微风瑟瑟摇晃着,刑架上仿佛已经死去多时的人却在他的话语中缓慢擡起头来,因为失血过多毫无生气的脸上唯有一双眼还在灯火中泛着光。
夏昕淳托腮看着他笑,“相当无趣的一个女人,不明白你究竟喜欢她什幺。”
辞疚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从他那张刻薄的嘴里再听到更多一点关于她的消息。
夏昕淳敛了笑,轻嗤一声:“你在这里为她受刑濒死,她却在家中左拥右抱好不快活。我这回过去,她甚至都没有问起过你。为了这幺个冷心冷肺的女人放弃在我这里的大好前程,辞疚,你可真够蠢的。”
他本以为这话说出会看见辞疚眼中光亮熄灭,不曾想刑架上的人竟扯着龟裂发白的嘴唇露出个稍纵即逝的笑来:“殿下也吃瘪了……是吗?”
夏昕淳眯了眼,起身拿起墙上那条暗红还没干透的鞭子:“看来你是还没吃够苦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