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远归途(二)

走出沙漠的路倒是太平,没了各种精怪挡路,又骑着骆驼,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也很快。解清泽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反而看起来很熟悉这片土地,带着她趟过一片又一片绿洲,路遇的本地人又都欢迎他们。

她看了地图后才发现这片大漠的真实面貌,原来是如同葫芦般的一大一小两个沙漠连在一起。当时她身陷小柯索沙漠,又被解清泽带着,一路沿戈壁滩的边缘,走到大柯索去。如今他们正是沿着大柯索的头顶,也就是这葫芦底一路横着向东,行至洛川国去。

而穆国在更靠东南的方向,中间还要跨过另一蛮夷荒族的地界,看来他们是不可能路过了。

她算算日子,应该也走了有半个多月。想起当年懵懂之时被强绑来此,如今竟然可以在当地人的敬畏中走出去。熬过了那幺漫长的时间,再回头看他们在滚热的沙子上留下的长长脚印时,也有些感慨往日如隔世。

希望她的苦难将被全部葬在这片沙漠里,而她带走的,只有身上这身沙袍,和曾经属于玛哈的红纱。她知道大叔为何会将这身红纱送给她,定是为了延续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期望,她不愿辜负他。

他们在平坦连绵的荒原上看到远方山影的第二日后,才终于看到了洛川国的界碑。这里的土地仍然是干黄的,但已经有了不少在沙漠里看不见的树种。天气正值晚秋,白天燥热,夜里又寒凉,树的枝杈上都是光秃秃的。解清泽不知道在想些什幺,看到界碑后就一路都冷冰冰地皱着个眉头。他们又继续走了小半日,终于看到了高大的城关。

城关底下已是站着一些想要进城且正在核对路引的人们,她识的字并不多,也不知道城楼上的那三个繁复的大字该如何念。守门的士兵们看着他们拉着骆驼走近,她又穿着一身沙漠里的装扮,当即将他们拦了下来,说要仔细盘查。

她眨巴着眼看向解清泽,他扫了那士兵一眼,从怀里掏出个黑乎乎的牌子扔给他,漠然道,“叫三品以上的人过来。”

想不到那士兵是个有见识的,摸到那牌子后大惊失色,连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急匆匆地跑了。

她微微有些惊讶地打量着这一切,又不动声色地瞟向解清泽,他仍然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跟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连他们旁边三三两两站着的人群都在偷偷议论解清泽。终于在有些枯燥的安静环境中,她隐隐听到了一些奇异的声音震动,那震动越来越近,她弯下腰,往那黑黢黢的城门洞里瞧了瞧,却也没看见什幺东西。

但是响声仍在逼近,随后一些铁片互相撞击的哗啦哗啦声响越来越清晰,她皱着眉又弯下腰去看,冷不防瞧见整齐划一的几队步兵从城门里冒出来。

前面几列跑出来站定后,后面又奔将出一个穿着绛红色官服的中年男人,一边扶着官帽一边疾行,才刚刚跟骆驼上的解清泽打了个照面,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溅起的沙尘不小心被后面的她吸入,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解清泽眉头微蹙,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连忙当着他的面捂住了口鼻,憋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见他又有些面色阴沉地皱眉打量着地上跪着的人。

地上的人擡起身看了解清泽一眼,竟已是双眼含泪,颤抖着嘴唇道:“卑职,卑职常无刃,叩见殿下!”

身后跟的人随着他的呼喊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一时间像她这种边上看热闹的,更是没了声响。

解清泽还是那样阴沉沉的脸色,也不着急,也不让他起身,就偏着头左右打量了他,这人便一直跪在那里任他打量。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见他又用那种不咸不淡的语气问:“你,带马了吗?”

那人连忙直起身回头一挥手,喝道:“去给殿下牵马来!”

有一穿着铁甲的小将起身领命去了,不一会儿牵过一匹通体漆黑的马,解清泽下了骆驼,走到那马面前,那穿官服的人膝行过来,看着是想伺候解清泽上马,却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袖子挥倒在地,自己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接着他调转马头喝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城。那官员又急匆匆地扶着身边的人起身,指着前面喊着:“快给殿下引路!”随后立马带着人追了上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都消失在门洞的阴影中,僵滞地等了一阵,才敢确信,解清泽真的把她扔在这里了。

可这又是哪一出。

就在她骑在骆驼上不知道怎幺办的时候,忽然过来了单薄的一队人,看到骆驼后就直接迎上前。

为首的一人身边的士兵小声跟他私语:“大人,就是这队骆驼,该如何处理?”

领头的人听了这话,左右看了看,正过脸来笑容满面地给她行了一礼,又问道:“姑娘可是跟着殿下一起的?”

她一时间脑中闪过了无数的想法,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管事低下头思索了一番,又对那队士兵道:“这样,先带着姑娘和骆驼回驿馆安置,让那边的人务必仔细招待。其他事待我回了殿下和常大人后,再做定夺。”

接着他又转过头来殷切地询问:“姑娘可需小的差人唤来轿撵?”她连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人似是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不过还是随她的意,让身后的人将她连着骆驼一并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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