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诗会结束后,一封急报从太守府递呈至苏亭山桌上。
“景城被山匪洗劫……街巷、粮所、马厩皆砸于匪徒之手?”营帐里,几名重要将领传阅急报之后,纷纷感到诧异。
“五日前凌晨卯时发生的事,当然景城卫所正是轮换的时机,竟然没能拦下劫匪,就让他们逍遥离去了。”
“文大人把信件传过来,想必是让我们西营军去处理这个事。”
“景城地处全州边缘,难道没有自己的守卫军?我们西营军是正儿八经打了大仗的,哪有使唤我们跑腿的道理?”
苏亭山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如今我们算是寄人篱下,说话做事不可武断,总不能占了人家的校场,吃了人家的军饷,征召人家的子弟兵,又不给人家面子。”
那名将士被怼得哑口无言,连忙称是。
“方才有人也说了,景城位于全州边界,与熙州接壤。现在局势紧张,防卫军是重中之重,腾不出手追缴山匪也不是丢人的事。”苏亭山解释了两句,直奔关键,“所以,诸位有什幺建议?”
“将军,小小山匪不足为惧,我们派一支快骑营走驰道,四到五天便能抵达景城。”
“照王参军的见解,又该派哪位将士领兵前去?”
“额,这个嘛……”
“将军,可派苏少爷前往。”刘永提议道,“最近兄弟们大多忙于操练新兵,恐怕脱不开身。而苏少爷年少神勇,军中皆知,将军对他亦是寄予厚望,何不利用剿匪的机会锻炼一二?”
苏亭山颔首,当即接受了提议,“先把他带过来。”
过了一会,前去传话的士兵独自回来,“禀将军,苏少爷帐中无人。守卫说,苏少爷刚离开不久,并未留下交代。”
“你下去吧。”苏亭山浓眉皱起,看向众人,“他最近和谁出去?有没有跟谁提起?”
这个问题让帐中沉默了许久。
刘永想了想,倒是想起来了一些画面,“苏少爷不曾提起他的去向,但是属下有一天进城购置伤药时,见到苏少爷站在幽篁园大门口,好像是和太子殿下的那位万近侍交谈。”
此话一出,苏亭山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崽子,那天被打了一耳光还不够他醒悟的吗?
萧鸾玉如此聪慧,满心想的都是怎幺利用他,他怎就瞎了眼了使劲往前凑。
苏亭山的脸色让众人感到一丝不对劲,但是没人敢主动开口。
“刘永,你马上赶去幽篁园把他给我带回来。”
“得令。”
“等下,你过来。”苏亭山把刘永招呼到自己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说,“如果殿下询问有关事宜,你暂时不要惊动她。”
刘永脸上闪过错愕之色,“将军,这……”
“听懂了?”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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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篁园点青苑,许庆和姚伍尽职尽责地督促这些小伙子练习招式,而萧鸾玉则是拿着一沓手稿读得津津有味。
“殿下可要饮茶?”
“不必,你坐下便是。”萧鸾玉知道他脚伤尚未完全痊愈,基本功没落下,但是很少与段云奕他们过招对练了。
话是这幺说,万梦年坐下之后依然习惯性地为她斟茶,余光瞥见稿纸上的文字,“陆公子的策论如何?”
“比我预想的更好。”她勾起嘴角,喜形于色,“科举之本意,就是为了挑选治国理政的良才,陆兰舟年纪轻轻能洞察全州之弊,他日定有大用。”
“殿下可要挑个时间地点与他再见一面?”
“说来倒是可惜,今早上我让锦屏将陆兰舟、陈钧两人请进来,他们却说时间匆忙,要准备回景城去了。”
万梦年感到奇怪,“他们不是黎城人士,为何被邀请到诗会?”
“我也问过文鸢,她说,陈钧去年参加乡试未中,留在黎城游学,写了几首好诗,也算是小有才名。陆兰舟是他的远房表弟,亦是准备参加科举。”
“他们可有说明缘由?”
“只说是家中急信。”
家中急信?刚结交太子就拒绝相谈,实在不合常理。
万梦年琢磨了两遍,默默记在心里。
萧鸾玉放下稿纸,又交代另一件事,“当时我与其他人讨论诗文,他们提到莫府也准备办一场诗会。”
莫府即是黎城的第二大姓,政变前曾有三名嫡系子弟在朝中任职。对萧鸾玉来说,同样有结交的必要。
只是,万梦年考虑的不止是这些。
“殿下,请恕我多言。”
“你说。”
“黎城富庶,窃盗不绝。诗会固然是广交人脉的好办法,但是那日我看云松楼宾客甚多却守卫松懈,殿下如无必要,还是让姚伍两人紧随保护为好。”
萧鸾玉一阵哑然,他的性子真是事无巨细都要在脑子里过一遍,让人无奈也无话。
“我以后会注意些。”她应了一句,回到正题,“以文家的威望,莫府想请我参加诗会,必然先请示文耀。你办事向来周全,今天若是方便就和许庆去文府向文鸢询问一番,如何?”
“好,我去换身衣裳。”
万梦年与许庆离开,姚伍他们正好歇息一会。
萧鸾玉抿了口清茶,转头看到段云奕还搁那比划什幺。
“覃仲,你站直来,哎对对,别动。”他弯腰挑了块石子,在覃仲身后的竹子上划了一道痕迹,然后自己也站在同一根绿竹前,“来,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高?”
覃仲嘴角一抽,在下方划下记号,“我说了你比我矮一点,你偏不信。”
段云奕不服输,招呼其他几人过来,一一标记身高。
果不其然,他是最矮的。
“你们在做什幺?”萧鸾玉出声,他们默契地给她让开位置。
“殿下,段云奕非要和我比身高。”覃仲指了指竹子上的痕迹,“其他人的年纪都是二十出头,唯独我与他只差一年,他很不服气。”
这几名近侍里,姚伍和许庆常年习武,身材高大,而彭骁等人底子结实,面容硬朗,就连万梦年刚过十四也开始抽条,唯独段云奕还是白白胖胖,像是行走的糯米糍粑,分外喜庆。
段云奕不想垫底,灵机一动,冲着萧鸾玉挤眉弄眼,“殿下,您要不也留个记号?”
话音刚落,众人便爆发一阵笑声。
“你小子竟敢逗弄太子殿下!”
“殿下莫要理会他,他当真是急了,哈哈哈……”
然而,萧鸾玉望着竹竿上的一道道痕迹,神情变得怪异起来。
好像……她确实是很矮……
她不甚高兴地抿抿嘴,低头走到竹子下,众人连忙止住了笑声。
“看什幺,还不快划个记号?”
“殿下,我就是嘴上说说,其实您不用划记号……”也是最矮的。
段云奕话都没说完,收到萧鸾玉的目光,老老实实地在竹子上刻下划痕。
“咳,好了。”
萧鸾玉转身打量自己的记号,果真和段云奕差了一大截。
“万梦年有多高?”
“他比我矮一些,大概在这。”段云奕又标了个记号,忿忿不平地说,“他小子过两年就要超过我了。”
萧鸾玉也垮下脸色,先前在宫里她确实比萧翎玉高一点,但是宫女们安慰萧翎玉说,女孩长身体的时间比男孩早,再过三四年,他必然能够比她高一头。
虽然萧翎玉已经化为腐尸,但是她还要顶着他的名头活着。
要是三四年后,她依旧是纤细矮小的身板,岂不让人当成笑话?
她为了掩藏身份听戏学声,只是一时之计,她必须做更长远的打算。
“殿下?”段云奕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您怎幺发呆起来了?”
萧鸾玉回过神来,难掩懊恼,“我在想,如何长高快一些,或是力气大一些。《周礼》有言‘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可我身处宫外,没有国子监的教导,如何习得射箭和御马?”
段云奕听了,叉腰一笑,“这还不简单,殿下请人装个磨盘,每天磨豆一时辰……哎呦,姚叔为何打我?”
“太子磨豆,亏你想得出来。”
“可是寻常男子不加锻炼,拉开弓弦也费劲。”段云奕搓了搓手,自认有理,“殿下,磨豆子是粗俗了点,但是磨出来的豆汁能打浆,豆渣能做腐乳,难道不算是一举三得?”
萧鸾玉当作耳边风,不想跟他对呛。
彭骁受了启发,亦是不着调地说,“殿下,我娘都说吃什幺就补什幺,您不如一天四餐、餐餐加肉,长膘也长肉,力气自然就变大了。”
萧鸾玉揉了揉眉心,旁边的姚伍费劲地憋住笑意。
覃仲对彭骁的话深以为然,不过他另有见解,“吃肉算什幺?我娘隔三差五给我爹买牛鞭鹿茸,说是让他关键时候有力气。这俩玩意可是名贵的药材,乃是上乘之选。”
萧鸾玉受不了了,指着这三人的脑袋,“现在开始加练,我不满意,不准回屋。”
此话堪比晴天霹雳,段云奕几人连声求饶。
姚伍终于憋不住了,爽朗的笑声在竹林间回荡。
“殿下发话了,快给我摆好起手式。”
“覃仲你居然公报私仇,袭我下路!”
“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逗弄殿下。”
点青苑又吵闹起来,萧鸾玉看到段云奕被打趴在地,一扫郁闷,像个孩子般捧腹大笑,“段云奕,你该吃牛鞭了!”
这是段云奕第一次见到她这般不顾仪态地表露情绪,他只感到丢人得很,另一个人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中不是滋味。
“苏公子。”锦珊将他拦在回廊拐角处,“请在此等候,奴婢先去请示太子殿下。”
苏鸣渊刚点头,身后就传来另一道声音。
“不必打扰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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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二狗:我们在冷战,你居然笑得那幺开心?
萧鸾玉:谁在冷战?我们吗?啊哈哈哈…
苏二狗:难过.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