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干燥的冷,潮湿的冷,虽然都被称之为冷,但有着体感上的差别。她梦到自己在冰天雪地中,四野茫茫,惨白,刺眼的白,听说在这样的雪地里,需要戴上护目镜,否则眼睛会被雪反射出的紫外线射伤,短暂的失明,在明亮的世界中短暂失明,还是能看到一些东西的,就像白天睡觉,闭上眼睛,光线穿透眼皮,你仍能感觉到光线的存在,看到红色的、细微的毛细血管的颜色。楚红知道这是梦,因她察觉到这是一种潮湿的冷,从后背传来,渗入肌肤骨髓,而非停留在皮肤上,吸走人体的水分,使毛孔张大、皮肤皲裂的冷,像商场冰柜里过期的速冻饺子,表皮被冻裂,失去弹性,无法愈合,这种细微的差别在梦里不会显现出来,醒来后她才清晰地意识到,刚才是一场梦。噩梦。

季云衿关了灯,她眼前终于不再看到毛细血管的颜色,不仅关掉了灯,她还像往常一样,紧紧贴在她的后背,将冷空气阻挡在外,隔着睡衣将温暖传递给她。楚红听着身后呼吸渐均匀,从枕头下拿出手机,静音刷着短视频。

她失眠了,因刚才的梦境,但打开手机,仍是刺眼的白。大数据似乎会窥视人心,给她推送了一个又一个以东北为背景的悬疑网剧解说,年轻的尸体躺在雪地里,栩栩如生,雪和过低的温度有着防腐作用,可保尸身不腐,却让便衣警察无法推测死亡时间,她打开一格声音,解说的声音有些滑稽,做了变声处理,他们统一将女主角称为“小红”,男主角称为“小明”,楚红听着小红的死因,起身去到浴室。

坐在马桶上,她打了个寒颤,下身又有体液流出,她的身体现在好像趋于正常,她也不知道正常的女人是否每次做爱都不需要润滑,阴道如阀门坏掉的水龙头,那情趣用品商店的润滑油该卖给谁?又或是今夜做爱不够尽兴,她只高潮了一次,季云衿就偃旗息鼓,还是她厌倦了——楚红看着洗漱台上堆积的脏内裤,季云衿似乎没有湿,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内裤查看。

内裤上干涸的白色痕迹替季云衿作证,打消楚红的疑虑。当她回到卧室,对方已经熟睡,躬着脊背将被子抱在怀里,占据床中央的位置,如果她搬走……在她搬来之前,她应该就是这样,独占一张床,可以睡得很好,不会被人打扰,没有人同她抢被子。

她梦见季云衿将她抛弃在冰天雪地里。

楚红回到床上,从季云衿的怀里揪出被子,不想惊醒她,但季云衿还是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问她干什幺去了。

“厕所。”

季云衿得到答案又再度睡着,她根本没有醒来,只是下意识地闭着眼睛发问,给楚红让出地方,然后隔着被子把她圈在怀里,她睡觉惯穿睡衣,胳膊伸出被子外也不会感觉冷,楚红惯于裸睡,必须掖紧四个被角,让被子钻不进一丝风才能睡好。季云衿的胳膊将被子掀开一条缝隙,无风的室内隐隐有风,楚红早上睡醒就开始咳嗽、流鼻涕。

“感冒了吗?”季云衿顶着睡肿的眼睛问她。

楚红摇头,鼻尖已被擤得通红,她说不知道。

“你没有鼻炎的。”季云衿上前去摸她的额头。

“有时候有。”春天的时候,满街柳絮飞,她的鼻子也会因此变得敏感,不停打喷嚏,流鼻涕——她们没有一起过过春天,只有秋冬的体验,现在还要去到更寒冷的地方。

季云衿从床上翻身下去,难得周末没有赖床。楚红听着换鞋的声音,问她去干什幺。

“买点药,出门备上。”

“又不是去深山老林探险,东北没有药店吗?”楚红靠坐在沙发上,笑她手忙脚乱,接连几天都在提前做准备。

季云衿低下头系鞋带:“那就去买早饭,你想吃什幺?”

平时的周末她们从不吃早饭,睡醒就已经是中午,楚红想不到,打了个哈欠,说不想吃,没有食欲,冰箱里还有昨天的剩饭,午饭也不用做,今天完全可以糊弄过去。

季云衿却还是出门,早晨八点,比平时有课的早上还要早。

回来的时候她提着大包小包,楚红在沙发上睡着,听见声音猛然惊醒,又打了两个喷嚏。

季云衿从塑料袋里摸出感冒冲剂和消炎药放到桌上,楚红觉得自己是感冒了,就算不是,她也应该吃药,以免耽误计划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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