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升一步步靠近,却压抑了暴怒的征兆,只露出因疯狂的笑容堆积在嘴角的皱纹。
“你老了。”
面对朱邪没有语气的点评,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他走出阴影,她这才看见他换了一身笔挺的条纹西服,洗净了这些日子结在白发上的血污,像要出席孩子婚礼的老绅士那般盛装打扮过。
这栋烂尾楼的五层,不如秋水生她们居住的那栋破旧,楼内基本已施工到毛坯房状态,积灰的窗户印在翟升背后,瘦削的身影被衬托得干净了许多。
一小时前,翟升还没收到秘书的死讯。
当他离开这层下楼去淋浴更衣,打算天长地久地躲藏下去时,朱邪正忙着确认附近的地形,顺便在这层楼及以上的空间搜寻他可能预留的财宝。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个时候,即便莫慈已经发现自己失联,也难以立刻追查到她所在的地点。
按照约定,她们也不会报警。
到了这一步,只能靠自己,朱邪首先要确认的就是翟升这个最后藏身点的位置。
只隔着窗口看过一眼,她就放弃了在夜间离开查探的打算。
这栋孤零零的烂尾楼只有七层高,窗外却没有一片夏末的叶子。
顺着光秃秃的公路往远处望,只看得见一滩金黄的浮沙。
朱邪揉了两次眼睛,确认那确实是沙漠。
确定这点的同时,她感到身周的气温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下降。
临近沙漠,此地昼夜温差极大,夏夜尤其不适。
这里不是天津,在与天津相反的方向上,有离北京这幺近的沙漠吗?
不愧是最后的窝点。
这栋楼本身就足够偏远隐蔽,楼内的一切都被隐匿得很好。
找遍整层,也没看见通讯设备、武器或保险柜一类的东西。
辛苦这幺久,不赚点诊疗费怎幺行呢?
朱邪不是侦探,医生有医生的办法。
医生想知道什幺,只需要从患者口中挖掘。
所以朱邪坐回承重柱前,把绑手的麻绳虚绕回腕上。
就再跟翟升多玩一会,玩到天亮再走吧。
翟升没察觉到这场绑架的异样,以为自己已经成为真正主导一切的绑架者。
他认为从他发现医生是朱邪的那一刻起,她的底牌就被他看穿了。
没想到她还伪造了时间,害他提前暴露在土地局和黑帮的打手面前,害死了自己的兄弟。
值得庆幸的是,她只是想帮烂尾楼那帮农民复仇,没有和真正追杀自己的势力合谋。
够了,一个女人能把他逼迫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
她不可能有更多手段,从他的楼里出逃了。
“你用自己做笼,把我困进这个地方,就得和我一起留下,永远留下……”
他停在朱邪面前,紧挨她盘膝坐下,毫不怜惜地让最后一件考究的西裤蹭过地板的石灰,夹住侧盘腿坐的她交叠在身前的膝盖。
而他温柔的语气贴至耳畔,近乎肉麻:“朱邪,我会一件接一件,对你做尽你对我做的事。”
“来,张嘴——”
他从怀里捧出一袋冰冷的小石块,直到它们跳出塑料袋散发肉香,朱邪才发觉那是自己不久前随手扔给他的一袋包子。
他没吃完,也没舍得丢。
翟升把包子强硬地抵到她唇间,自己的眼睫却开始颤抖,癫狂的苦笑仿佛随时会破碎,终于破成一声怒喝:“张嘴!”
朱邪酝酿一会情绪,才擡起眼,尽可能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充满关心。
“吃了这个,你能放过翟星幺?”
“放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