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觉得你的几句话就能动摇我?还是认为绪织里对你施舍的那些关切能成为你嘲弄我的手段?”
边渡契用力拉拽里见衣领,须叟间,两人仅隔着一拳距离,他第一次仔细端详一个男人的脸,是这样可憎生厌。
里见的表情是为爱疯魔的人独有的病态,看上去清明平常,眼底却是浓浊一片。
“你这种人一直占着绪织里身边位置的人,觉得我的心情难以理解也是理所应当,不是说当局者迷吗?”里见毫不畏惧回瞪过去,甚至主动又往边渡契那边倚靠半分:
“我只要有一线机会能为她做什幺,我都会拼命去做。无论是什幺都可以,如果是花钱我就会十倍百倍的花,如果要花心思,我可以彻夜不睡直到想出让她满意开心的主意,如果是像昨天那样,就算断多少根骨头我都觉得无所谓。”
“你又凭什幺认为我做不到?你只是个卑劣的第三者!!你到底又有什幺资格待在她身边?又有什幺资格替我代行恋人的权利?”
“凭你是个根本保护不了绪织里的废物。”
面容同样绝美的青年像是发狂的狼死死盯着对方,本来应该是让人看了脸红心跳、言情小说般的场景,却透出浓重杀意和说不出的惊悚诡异。
露出獠牙、在心里暗暗评估揣摩对方到底有几斤几两,稍微放松呼吸,另一方就会冲上去咬断对方的脖颈。
里见像是被刺激到伤口,眉宇闪出一抹痛苦,语气却还是透着无法动摇的决心:“我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留在绪织里身边,无论变成什幺样,我都要留在她身边。”
声气轻而缓填满屋子,绀碧色眼眸盛满浓烈欲望。
从出生到现在,所有东西只要他想要便是触手可及。奖牌、礼物、荣誉,就连天生的容貌和家境都是一等一的优异,毫无疑问,他是被偏爱的。
但无论得到什幺,里见心里永远是空捞捞的,没有着落的,人被掏空了,只有一副皮囊留在那里,永远填不满的、黑黢黢的无底洞。
可当目光停留在绪织里身上那一刻,清水寺盛开的一重樱也好、料亭最顶尖的秋刀鱼也罢、冒险家千辛万苦、千里迢迢眼巴巴供奉过来的宝物,都不及少女懒懒撑伞踩水花的背影来的真实可爱。
说起来可笑,明明是电视剧最老套不过的剧情,可如果对象是绪织里的话,他确信那种感情就是一见钟情。
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不会退让。
像是被里见的情绪感染,又或者是被他的戳中心事,边渡契许久未开口,他垂眸深思了很久,最终轻轻将手放开。
昨天旁边绪织里摔下去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也顺着摔了下去。
无边无际的黑,身边人的反应快到让他吃惊,他总是说要保护绪织里,说要成为与她相配的人,每次她最需要渴求他的时候,他都不在。
那样陡峭的山坡,她只受了轻微的擦伤,与此同时另一个人是断掉的骨头、大片不知去向的皮、胸腹处像被蜈蚣爬过留下的难看狰狞伤口,听惠子说缝针时已经打了麻醉,在梦里还是无意识呻吟叫痛。
那个人在绪织里面前最要面子,居然会在绪织里可能在的地方喊痛,可能应该是真的很痛吧。
边渡契心莫名动了一下,虽然他确信那一刻如果发现的人是他,他也会这样做。
但那一瞬发生的实在太快。
他们上一秒还在聊着要去吃奇怪的水果调味炒面,边渡契还在提醒绪织里走路要看路,下一秒她就已经摔跤坠落,他的话甚至还没说完。
里见能迅速作出反应,对这种变态来说只有一种可能性——
他的目光一直就像黏腻的八爪鱼触手,从始至终紧紧黏在绪织里身上。
粘液般粘稠质感的目光,像湿漉漉的舌头一遍遍舔舐过绪织里全身。
神明如果真的存在,那一刻一定听到了里见的祈愿:把自己粉碎,换来她的无虞平安。
“别这样盯着我看,我和你一样。对除了绪织里之外的人没兴趣,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里见察觉到边渡契看他的眼神不再像刚刚那幺抱有敌意,半轻松地开了句玩笑。,
“我就是有些吃惊。”边渡契用眼神冷淡打量一遍病人,算是匀称结实,但绝不是那种能从陡峭山坡摔下来还能跟人做爱的怪物肉身。
果然,人的意志力就是很奇怪的东西。
“只要有一点机会能够接近她,我都会尽最大努力争取。”
不再是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但双方的态度都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只是巧妙更换了形式。
如果相信表面和气,认为对方已经更弦改张那就大错特错了。
边渡契伸腿把椅子勾过来反坐,双手无聊搭在靠背上:
“走到这一步,我也不会再说劝你离绪织里远一点这种空话,没有意义。中间我也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只限于对绪织里的部分,至于以后,我会证明我才是能留在她身边的人。”
“拭目以待。”
里见轻微勾了勾唇角,不经意看了一眼边渡契的手。
还是缠着绷带,不过从手法上来看应该已经经过专业处理了,是送他们到医院急救被惠子医生逼着清理了吧?
不然依着边渡契的秉性是绝对不可能来医院的。
真可惜啊。
明明差一点就可以废掉这只和自己能画出同样金鱼的手。
毕竟那个被称作特效药的瓶子里装了十足十会让伤口溃烂感染的东西,下次也不知道什幺时候才能等到同样的机会。
里见有些惋惜的在心里想到。
边渡契懒得回应里见的挑衅、站起来带动椅子摩擦出声。
“我想知道的东西我已经清楚了,医疗费我也出了一个月的,你愿意住这或者回家都行。”
他一副不愿意再和对方交流的冷淡面孔,中间按了好几次手机又关上。
“说不定这是边渡同学一生唯一一次给我花钱的机会,我不领情也太可惜了,所以说、我一定会好好在这里住下的。”
对方刻意强调的讨厌的声音像是食人花衍生出的藤蔓紧紧抓住自己不放。
边渡契走到门口不耐烦地瞥了里见一眼:“你愿意待哪就待哪,不过我先说好,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不会让绪织里探病。”
这次还没等里见接话,病房白色木板门就重重一声关上。
这里又隔绝成只有他的白色世界。
“果然……虽然早就知道你会这幺说,但心里就是会抱有一丝不该有的期待,绪织里会不会偷偷过来我看呢?”
病房是价格不菲的单人间,还是市里最好的私立医院,光看病号服的材质就能知道是哪一家。
那个人和自己水火不容,说话很难听,做事也算得上冲动幼稚,但好像只要一涉及到绪织里就像是变了个人。
明明是很不想管里见,可又眼睁睁看到对方舍身救了绪织里,自己没办法好好说声谢谢,就半推半就用了这种方式。
“也是个烂好人啊,不过我可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心慈手软。”
“好想见到绪织里,绪织里会想见我吗?”
里见胡乱遐想,过了半天,被口干拉回现实。
刚刚看到边渡契吃苹果的时候他就很想喝水,水壶放的未免也太远了,他现在这个状态能坐起身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看来还是要找人帮忙啊。”里见按了按床边的呼叫铃,露出苦笑。
等了半天没有放心,里见才察觉到这个房间的呼叫铃是坏的,甚至墙上钟表时针移了两点还没有护士进来查房。
看来自己是被特别关照了。
他早就该知道那个人哪有那幺好心,也是个腹黑啊。
“所以说我最讨厌小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