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元清总算有时间,把之前只是粗糙看过的地方,都再仔细检查一遍。
现在可以确认,之前那声巨大的爆炸,确实就是触发了用作驱赶野兽的陷阱。
连带在路面上掀起的那些坑也的确不深,只用挪走被翻开的沥青层,重新搭建一遍路障,就足够再次投入使用,并没有给工事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就在她四处察看的时候,便已经有一群群幸存者从防空洞里走出,在吃饱了的狼群护卫下,分组着手打扫、修缮起来。
吴箴说是要她多守两天,可看这热火朝天的干活现场,恐怕他是留着余地提的要求。
而忙碌的幸存者,从外表看起来,虽然比文明时代普遍偏瘦,但精神都还算可以,甚至能轮流搬运重物。
他们的日子,至少过得比小区里那群人要好很多。
眼下,和吴箴作对的都死了,权力集中在一个聪明人身上,再加上章队这个忠诚打手,组合很经典,这个聚落,以后想必还会继续发展壮大。
也许……可以作为这一世接触那个避难所的跳板?
路元清姑且在心底记下。
等她再试探着往工事之外,顺着道路再多走远一些,看见的就全是已经荒废,无人居住的建筑物。
路元清倒是还想继续走,但后面偏偏还跟着个行动不便的贺锦延。
这人走得跌跌撞撞,实在跟不太上,反而总要她不断停下等人,走不了多远,路元清便耐心耗尽,干脆大发仁慈地回头了。
等二人再次返回小巷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隐隐发暗。
现在这种找不到足够照明的时节,人们都维持着日落而息的习惯,劳作的人影变得稀稀拉拉。
在火锅店门口,只有一个冷黑色的身影,被几只趴着的巨狼环绕着,蹲在那里。
超出常规尺寸的巨狼,倚靠着体格同样超出常规的男人,任由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下巴,时不时眯眼打个哈欠。
这画面,远远看来,还有种奇异的和谐。
见路元清走近,章队迅速抽回手,站起身。
一只原本趴在他身上的狼顺势一滚,躺到了他鞋子上,翻出肚皮来,柔软的棕灰色长毛磨蹭着章队的裤管,简直像一个毛茸茸的大号玩具。
章队擡腿掀开这只撒娇的狼,从它们的“包围圈”里跨出来,朝路元清点点头:“吴院士让我等你。”
路元清“嗯”了一声,没接茬,而是指了指那只刚翻身爬起来的狼:“我能摸摸它吧?”
“不能。”章队拒绝得不假思索:“这是狼,不是狗。”
“那又怎幺了?我看没什幺不一样。”路元清本来就没打算真听他意见,边这幺说,边朝它施施然伸出手。
嗅到她身上的喷雾气味,那只狼下意识龇出牙,却只发出几声胆怯的呜咽,甚至躲都没敢躲,吓得耳朵都快垂平了,任由路元清的手放在它脑袋上。
狼毛很长,能迅速淹没她的手指,但实际摸起来,比想象里还要粗硬得多,手感不太好。
路元清随便搓了两把,便收回手,朝章队笑眯眯地说:“好了,走吧。”
章队一言不发,推开身边的大门。
目镜和面罩完美遮掉了他的表情,但周身气温明显更冷下去几分。
天色已暗,走进门后,即便是外围这部分有窗户的区域,光线也有些晦暗。
章队抽出一支手电按开,领着二人往更深处的区域走。
这一趟,他显然是被吴箴特意安排过任务,即便此刻浑身都散发着“不想说话”的气场,但还是在为路元清简略介绍里面的情况。
火锅店只占用了这个防空洞外围一小部分入口通道,随着末世降临,剩下的空间才逐步启用,按照文明时代划分出的生活区计算,至少能收容数千人。
如今,这里的主要居民是当时被困在附近的店铺经营者和顾客,再算上后来从高速与市区过来逃难的人,总共也才几百人,对整个防空洞的面积来说,依然九牛一毛。
“这里远离生活区,不用担心。”章队说完最后一句话,把他们领到了一扇沉重的人防门前。
不用担心?
担心……什幺?
这个疑问,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解答。
铁门推开,手电的光晃进去,里面已经提前布置好床铺,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就站在床边,听见他们的动静,颇为紧张地擡起头。
章队特意让手电停留在他身上,男人逆着光,看不清路元清几人的脸,只能竭尽全力朝门口挤出个走形的微笑,结结巴巴地打招呼:“你,你好,我是……”
“这是吴院士的意思?”路元清没兴趣听他自我介绍,转头对章队问道。
得到一个硬邦邦的回答:“是礼物。”
听语气,他并不赞同,但也没有反对吴箴的决定。
屋内的男人拿不准路元清什幺意思,又同手同脚地往前走了两步,脸上那个微笑都快碎掉了,还不敢随便放下硬擡起来的唇角。
贺锦延的声音凉凉地响起来:“章队,吴院士这挑礼物的眼光,未免也太差了。”
他今天被路元清强行领着,爬上爬下,走了太多路,还被太多陌生人看见自己给反铐双手的样子,现在正又累又烦。
满腹少爷怨气无处发作,贺锦延讲出口的话就格外嘲讽:“要我说,就这种货色,还不如他干脆把自己送过来,那才叫有……”
光柱晃动,一阵迅疾的风擦着路元清的脸掠过。
“……!”
站在另一侧的章队不由分说,越过路元清,一把拽住贺锦延的衣领,把这幺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硬是跟小鸡仔似的直接拎起来,强行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哪怕章队脸上依然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一丝表情,从面罩下传出的声音里,却明晃晃地凝结着冰冷的杀意:“对吴院士,放尊重点。”
贺锦延本来就行动不便,在这种压倒性的强势面前,更是完全挣脱不开。
但以他那副大少爷脾气,连对着路元清都只是暂时服软,更不可能这样就朝外人低头,当即便用狠厉的眼神瞪回去,嘴上继续讽刺:“你急什幺,怎幺,更希望被送上床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