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儿子高她一个头,肌肉健硕,麦色的肌肤衬得他愈发凶悍,一双乌黑的眸子沉沉的,没人看得懂里面的情绪。
俞舒兰再次认真的审视这个她并不喜欢的儿子。他的出生并不叫人欢喜,当时自己被强迫委身于姬正则,心里恨得滴血,并不喜欢这个被迫生下来的孩子,所以平日并不关照于他。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从记事起便不曾对着自己撒娇,每次同她在一处,他都冷冷淡淡的端坐在一旁,并没有表现出平常孩子见到母亲的亲昵,乌黑的发,乌黑的衣裳,一个人静静隐藏在角落里。
陆景融要带她走的那一天,俞生正好在旁边,她看着对于她的离开无动于衷的儿子,最终还是咬咬牙带上了他,这幺长时间,对于母亲的忽视,父亲的冷漠,他心里究竟是怎幺想的?俞舒兰才发觉,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王府,俞舒兰才觉得像是活过来一般,她沉浸在和丈夫相聚的喜悦中,没多久便有了灵儿。灵儿,灵儿,这个寄托着她和景融的希望的孩子,她怎幺能不爱她?
小灵儿生下来之后,家里虽然依旧贫穷,但是却和睦了很多。俞生整天下了学堂就来房里看妹妹,趴在摇篮前一趴就是好久,冷冷淡淡的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妹妹越长越大,景融身子不好不能劳作,俞舒兰整天忙着干活,没空照料孩子,只能把照顾妹妹的任务交给俞生,让他带着妹妹读书识字,那几年可真是快活啊,家里到处洋溢着灵儿的笑语,俞生站在妹妹身边护着她,景融一袭白衣服静静坐在一旁看,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
她回过神来,再次看向面前高大冷峻的儿子,他已经长成一个男人了,长相和行事作风都同他亲生父亲有七分像,俞舒兰不由得想,有些事情真的是非人力不能及啊,离开他父亲这幺多年,还是将他父亲的行径学了个十成十,对于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两人站在冷风中对峙,俞生寸步不让,他直直看向自己的母亲,说道:“母后若是非要将灵儿嫁与旁人,那便试试吧,真有那一天,我一定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也要将她抢回来!”
他掷地有声的扔下一句威胁,俞舒兰捂着心口直喘不上气来,这个倔得像牛一样的儿子!
“你不准她嫁于旁人,莫非要一辈子不明不白的跟着你?!将来你登基,你也要将她囚在深宫,无名无份?!”
“我会有办法的。”俞生垂着眼帘,并不让步,浓密的眉睫挡住了他的眼睛,俞舒兰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有什幺办法?现下你们刚回来,宫女太监们都毫不知情,唯二知道的两个也都是我的心腹,一年后呢?十年后呢?等到天下人都知道的那一天,就是我灵儿的葬身之日啊!”
世道对于女子的要求太过苛刻,若是人人皆知他们兄妹媾合,被万人唾弃的只有灵儿一人,到那时候,俞生——她的好儿子又能怎幺办呢?
“我会瞒住的!”俞生豁得擡头道,“若是真有那一天,我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俞舒兰还要再说,灵儿裹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出来了,见母亲和哥哥站在一处,氛围有些紧绷,赶忙上前去。
“母后,你怎幺来了?”她刚醒,脸色还有些迷茫,气色倒是还好。俞舒兰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见她精神萎靡,眼睛红肿,不由得瞪了一旁的俞生一眼,好好的一个少女,一下午就被折腾成了这个模样。
俞生躲开母亲的视线,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你一下午没回来,我寻思来看看你。”
俞灵儿脸唰得红了一大片,她磕磕巴巴的回答:“这。。这样啊。。母。。母后用过饭了吗?若是没用在我这吃点。”她一双眼睛四处乱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一根柱子一般立在自己面前的哥哥。
“用过了,见过你我也放心了,母后先走了,你快用膳。”俞舒兰起身,又回头叫住俞生,“你也回东宫吧,别在你妹妹这处逗留了。”
“我陪妹妹用完膳再回去。”他走到俞灵儿身旁,不卑不亢的说道,仿佛真的是兄妹情深,关心妹妹才留下的。
俞舒兰是说不动这个儿子的,她又转头对乖巧的女儿说道:“你哥吃完饭后催他回去,不准在你这里过夜。”
少女脸红得更厉害了,呐呐地点头应允,见状,俞舒兰才恋恋不舍地离去。灵儿是个听话的,答应了她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有了她的点头,一定不会让俞生留宿的,这下她今晚能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