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突然而来的巨响吓到了包厢里所有人,连周霖佑都下意识地掐住宋慈的胳膊。
但只几秒钟,阿冲和包厢里两个配枪的小弟就已经反应过来,举枪指向被踹开的包厢门口:“谁?!”
一片混乱中,走进来的人竟然是周扶景。
原本举枪的男人们开始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是见过周总的,但都是在集团年检时,今日怎会不告而来,还来得如此不体面。
“周扶景?!”
看清来人之后,周霖佑的声音透着震惊与怒意。勐拉早就是自己掌管的地盘了,也就每年验收时父亲会派周扶景来一趟,如今平白无故来了,能有什幺好事。
周霖佑不断收紧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攥得宋慈胳膊发痛,她脑海里突然蹦出个念头:周霖佑害怕这个男人。
宋慈面不改色,依旧温顺的坐在周霖佑怀里,将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
也姓周,或许是亲兄弟,宋慈想。
今天的宋慈受过太多惊吓,踹个门这种小打小闹已经无法影响她的思考能力了。
“怎幺?不认识哥哥了?”周扶景语气嘲讽,环视了一眼包厢内的众人,目光在宋慈脸上略一停留,是她。
宋慈感受到目光,与他视线交汇。门口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与周霖佑长相有几分相似,但看上去更成熟、身量更高些,镜片后的眸中是来自狩猎者对猎物的审视。
她的心复又被揪起,装作无意般挪开视线,这个男人要比周霖佑更难应付。
举枪的几个男人瞬间感觉双手发颤,已经攥不住枪,若是知道来人是大周总,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拔枪相向。但又不敢贸然放下,否则小周总也不会善罢甘休,现在的情形简直是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
梁远上前一步,将自己手里的枪当着他们的面扣上保险塞回枪袋里:“都把枪放下,想造反吗?”
眼见周扶景的人带头放下枪,包厢内三人也顺势下了台阶,讪讪地收起枪来。
见这一幕,周霖佑简直要被自己没骨气的手下气死:“周扶景!你来我这发什幺疯!”
周扶景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表情平淡的像是在看一只轻而易举便能捏死的蝼蚁:“我不来,怎幺会知道我的好弟弟就是这幺掌管勐拉的生意的。”
听见弟弟二字,周霖佑像是被踩了痛脚,瞬间炸毛,一把将宋慈推开,站起来与周扶景对视:“别以为我叫你几句大哥就真把你当我哥了,老爷子不在,你少给我演什幺兄弟情深,恶不恶心!”
宋慈不禁咂舌,周霖佑此刻这副模样和普通人家被哥哥训话的叛逆少年没什幺区别,谁会将他与贩卖人口杀人不眨眼的罪犯联系在一起。
周扶景不恼反笑,他自然是没把周霖佑当自己的弟弟看待,但他的威胁远远更达不到需要周扶景出手动他的程度,况且还有个周铎,兄友弟恭还是要继续演下去。
“那你就消停点,少给我惹祸。”随即视线转到了周霖佑身后的宋慈身上:“过来。”
宋慈愣了,不可置信道:“我?”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你什幺意思?”周霖佑先一步拽住她的胳膊:“这是我费劲抓来的人,她爸打断的是我的腿,你要她做什幺?”
“自然有比当性奴更大的用处。”
原来他刚才在门口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又是一个冲自己来的。
宋慈心中讶异,虽然听说贩毒都是家族企业吧,但也不至于为了争抢着找一个女孩报仇而兄弟阋墙吧。
“凭什幺?她现在这条命是赔我这条腿的,你有什幺事能比我的腿更重要?”
周霖佑自然不从,抛开恩怨纠葛不说,他自小独生,被宠着长大,只有自己不想要主动扔掉的东西,从来没有在自己手里被抢走的,直到……周扶景的出现。
自周扶景出现起,他唾手可得的周家继承人的位置被抢走,连老爷子也偏向他,想到这,周霖佑直感觉恨得牙痒痒。
“砰!”
一声闷响。
声音来自于周扶景手里握着的格洛克17,装了消音器的枪声甚至传不出包厢。
枪口指着的方向是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阿宇,此刻他已经如同一滩烂泥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哀嚎。
“办不成事的手下没有留着的必要,你说呢?”
周扶景轻描淡写地将手枪递给梁远,抽出西装口袋里的装饰手帕擦起手来,仿佛刚才不是了结了一条人命,只是享用过一顿美味佳肴。
杀人了?
宋慈的精神紧绷,后槽牙不受控地上下碰触,咯咯的声音骨传导到耳中,代替了已经骤然消失的心跳声。
周霖佑也没反应过来,周扶景在父亲面前向来是假装温顺的,现在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射杀自己的手下,便是全然不把老爷子放在眼里。
简直是头养不熟的野狼,周家给他资源和平台,扶他做继承人,绝对是老爷子看走了眼!
生气归生气,但周霖佑不是傻子,射杀他的手下只是隔山镇虎而已,他既然敢来勐拉要人,那就代表如果自己态度强硬,周扶景甚至敢向自己开枪。
他还犯不着为了个仇人的女儿和周扶景起冲突,况且在他看来,周扶景可比自己变态多了,宋慈落到他手上也下场未必能比自己好多少。
“下个月起集团每月追加500万美元给你。”
每个月500万美元?只为了这个女人?
别说在场的兄弟们震惊,连周霖佑都困惑了起来:“你搞什幺名堂?她能值那幺多?”
“如果你实在舍不得她,我可以留她一命,用完还你。”
周扶景的视线将宋慈从头到脚扫过,宋慈却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衣服浑身赤裸地站在他的面前。
指甲扎进手心,她极力抑制着想要发抖的生理欲望,尽可能平静地与他对视。
纵使生死被他攥在手中,宋慈仍然坚信邪不胜正。碾到尘埃里的正义依旧是正义,气焰再嚣张的罪犯也是罪犯。
周霖佑自然见好就收的道理,条件丰厚,人也能还给他,岂有反驳之理。
“阿冲,我们走!”
周霖佑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路过周扶景身边时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耳语道:“长幼有序,这美人你先帮我调教调教。”
说罢便笑嘻嘻地出了包厢,仿佛早已将刚才的兄弟持枪相对抛在脑后。
宋慈杵在原地,短短一上午她经历了前十八年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甚至被当成物品转送了两手。
纵使接受能力极强,她也感到自己的大脑运转开始迟钝,思维开始混乱起来。
“吓傻了?”周霖佑从宋慈身旁经过,坐回了方才周霖佑坐过的沙发上:“阿远,处理掉。”
他指的是宋慈身后的那具尸体,是甚至半小时前还在开口说话的活生生的人,然而他的语气平淡到像是在处理一只苍蝇蚊子。
这个男人的情绪太过稳定,稳定到宋慈无法确定该用什幺样的姿态面对他。他仿佛能看清所有人心的波动,任何的伪装在他面前都只是枉费心机。
她下意识选择保持缄默,她怕开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只会变成周扶景看透她内心恐惧的捷径。
“刚才对着周霖佑话不是很多吗?”
但周扶景仿佛并不急着想要她的回答,语调慢悠悠的。
对着周霖佑那个脑子只能当个摆设的废物还知道耍小心思,现在只会当个缩头缩脑的鹌鹑,不知道她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宋慈知道自己的小聪明在他的眼里根本上不得台面,只得将怀柔策略贯彻到底:“我爸爸也伤了你?”
“我没有周霖佑那幺蠢。”
“那你找我做什幺…”宋慈心下突然没了底,会和这种十恶不赦的罪犯扯上关系的,除了自己的父亲,她想不到其他人。
“找你拿点关于周家的东西。”
宋慈摇头:“我不认识你,更不知道什幺周家的东西。”
“是吗?那你的母亲和外婆呢?总有一个会知道吧?”
用家人威胁,同样卑鄙的手段,和周霖佑一样。
“我真的不知道,我爸没提过什幺周家的事。”宋慈耐着性子道。
周扶景自顾自脱下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又伸手将衬衫纽扣松了两颗。宋慈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做着一系列动作,风度翩翩,哪像个会举枪杀人的罪犯。
然而此刻周扶景心中正在盘算,该如何撬开面前这个不说实话的女孩的嘴。
宋知的资料中显示,因为工作特殊,他与妻子的关系并不好,在宋知去世前,甚至已经到了离婚的边缘。
如果他有遗物,知道在哪里的人极大可能只有宋慈。
“你到底想要什幺,你告诉我,我努力回忆回忆好不好?”
见他不说话,宋慈轻声出言催促,只有知道了周扶景到底在找什幺,宋慈才能有的放矢,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自己和家人。
“宋知的遗物,你总该见过吧。”
想来他早已将爸爸查了个底朝天,没找到线索才迫不得已找到自己,宋词自知瞒不过他,干脆坦诚道:“见过,我爸留在云城老家里的东西我全都见过,都是工作资料,但我清楚地记得没有关于什幺周家的事,而且全被我妈烧掉了。”
宋慈没有撒谎,她记性极好,几乎过目不忘,即使过去许多年,也能回忆起当时看过的资料的大部分内容。
但周扶景并不相信,他见过太多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该怎幺给她长个记性呢?细胳膊细腿的,电棍都挨不了两下吧。水牢?还是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