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来替高澋处理脚上的伤口,血淋淋的肉里面掺着小沙石,瞧着触目惊心,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宁王,却愣是一声不响地挨过去了。
他此时实在懒得做戏,这回徽云怕是真的对他失望了。
任由他倒在地上,甚至没问一句,转身便跟着福公公走了。
可他别无选择,他就是认准了今日是初六,认准了徽云定会同他置气,才故意在她面前演了一出荒淫戏码,又让那宫女一早跪在昭兰殿前,等得便是让福公公一眼认出她来。
前世偶然间得知皇帝在二十年前微服私访时,与一民间女子有情,可惜那女子福薄,不等进宫做娘娘享人间富贵,便先香消玉殒了,自此皇帝对着一幅画像苦苦思恋多年。
而他有心利用这一点,费尽心机才寻得与当年受隆恩的女子相貌极为相似之人,为的就是在这太康宫中安插自己的眼线。
但他没想着操之过急,太后寿宴那日,纯粹是没想到她会出现,高澋看出来这把刀似乎不太好用,因此刻意将她晾在浣衣局,让她清楚谁才是主子。
高澋躺在塌上心绪不宁,陈殊在从外面进来,“果真如主子所料,陛下已经派人把素兰接走了”。
“还真是心急,一刻也等不得”,高澋起身,一时心烦忘了脚上有伤,踩在地上时狠狠疼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公主呢?从永福殿回来了吗?”
陈殊如实答道:“还未回来”,经过这段时日,他自然清楚公主在宁王心中的分量,知道宁王为此烦恼,因而又道:“可要属下去寻些小玩意儿来哄公主欢心?”
“罢了,你盯好西南便是,先退下吧”。
今晚永福殿的晚膳,四人中便有两人心不在焉,皇帝推说奏章未看完,匆匆离席,徽云虽心系高澋,不知他的伤如何了,但又不想回去,赖在永福殿央着太子陪她下棋,结果盘盘皆输。
实在时辰已晚,皇后要歇息,徽云才同太子一道回去。
路上太子见徽云兴致不高,以为是她输了棋所以挫败,宽慰道:“当年太傅教我下棋时,便直言定论我于棋之一道并无天分,强求不来,我偏不信,日夜苦练,果然还是出手必败”。
说完才发觉这话并不能令人宽心,又补一句:“我记得当年池安与怀砚最善奕棋,如今却不知道了”。
池安是高澋的表字,皇子封王离京之时,由皇帝赐字加冠,池安之意不难解,那时的高憬锋芒毕露,样样拔得头筹,因此得了这两个字,意指让他做个安分守己的池中之物。
他提起高澋,正触徽云的伤心事,她道:“如今怕是连黑白子也分不清了”。
太子满头雾水,不知如何接话,好在徽云及时绕开,可仍旧令他为难,她勉强调笑道:“方才母后说起的百花宴,哥哥去吗?到时可以与如湘姐姐探讨棋艺”。
春日时节,百花齐盛,文宣侯府筹备宴会,表面上请京中有头有面的小姐夫人公子王孙赏花品殇,以诗会友,实际上是借此为府中群主觅得如意郎君。
文宣侯府人乃是皇后亲妹,戚如湘与太子自小青梅竹马,这一桩婚事自然是上上乘。
只不过太子倒是十分属意这个表妹,而群主一向待他淡淡的,然而此事从未摆在台面上,此次突然弄出个赏花宴,看样子侯府似乎急于与皇家结亲一般。
“好个莺儿,学会笑话我了,那我且问你,姨母的百花宴群邀京中诸位郎君,苏家二郎必定到场,妹妹你去是不去?”他反将一军,颇为得意,“你可别想着蒙混,我可听闻你私下里与他借书贴一事了,倒不知我这妹妹几时对书法有兴趣了”。
徽云并不顺着他的话,而是坦荡道:“自然要去的,皇嫂邀我,如何不去?”
两人笑闹间已至昭兰殿,太子自离去不提。
且说徽云回来后,仍旧惦记着高澋,终究还是唤来鹊枝询问:“广明殿如何了?”
鹊枝知她要问,早就派人去向太医打探过,回道:“说是伤口极深,好在没伤及紧要,养些日子便能好,最近怕是下不得榻了”。
徽云点点头,“让他们用最好的药,若是太医院没有,我去找父皇要”。
“奴婢晓得的,已吩咐过了”。
她这才稍稍安下心来,由鹊枝服侍着沐浴,准备就寝。
殿中只点着两支微弱烛火,徽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高澋的事,也想苏小公子的事,百花宴上正好将《黄公帖》还给他,还要不要与他借别的东西呢?
太子哥哥说他也善于弈棋,难不成问他借一部棋谱吗?还是干脆请他当老师,来昭兰殿传授?
不好不好,旁人见了还当她有多看中苏明时呢。
想了一会儿,她面上发烫,翻个身又思索起了太子的婚事,她总觉得表姐有心上人,那个人定然不是太子哥哥,若是非要表姐做太子妃,按照表姐的刚直性格,恐怕不行。
正想到此处,忽而听得窗棂一声轻响,许是夜里风大将窗子吹开了,鹊枝只怕已睡下了,徽云不愿叫醒她,起身正要走至窗边,余光却隐隐扫到一黑影略过,她心下一惊,以为是刺客,正要喊人,却被人从身后揽着腰捂住了嘴巴。
那人的手略显粗糙,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还有一股清淡的虞美人香味。
徽云的呼吸都停止了,他凑在她耳畔轻声低语:“别怕,是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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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夜探香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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