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幺乌鸦像写字台？为什幺有了木石前盟，又要有金玉良缘？」
期末考刚结束的晚自习，人心涣散，班级闹哄哄的，有的在对答案，有的商量着暑假去哪玩，还有一些同学奋笔疾书，埋头刷暑假作业，因为英语老师提前把部分暑假作业发了下来。
“哎钟书意，你卷子做完给我参考一下呗”宋萱谄媚地凑过来，拿着本子替她扇风。
钟书意随意嗯了声，拆笔换墨芯。
“你试试我这个，我这个笔芯写字贼顺滑”有事相求，宋萱殷切地帮钟书意把笔芯换了：“那就说定了哦”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钟书意无可无不可，点点头。
钟书意的作业一般集中在假期首尾完成，之前有次放假，宋萱帮她补过两篇作文，礼尚往来，宋萱有不会的题目，她也会讲解，假期作业写完就拍给宋萱，至于答案有没有被传阅，钟书意不关心。就是有次钟书意看岔眼，选错了道语法题，结果老师评讲的时候一直骂全班居然有十几个人选成B。
钟书意一心二用，边写作业还边听宋萱跟别的女生八卦。
“分班表下来了吗？”
“班长去问了，说是得过几天呢”
“听说周蘅也选的物生”
“不是吧，我看她别就奔着江景词去的”
“唉你嫉妒啊，人家可是青梅竹马，上次我在星梧广场还看见周蘅和江景词他们那帮发小吃火锅呢”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这是”
“你别说，比起旁人，我宁愿是周蘅，最起码不鼻孔看人，长得还好看”
“这倒也是，日久生情，是不是就像电视里，这些豪门都讲究内部消化啊”
……
钟书意填完答题卡就把答案拍给了宋萱，犹豫几秒，才轻声道：“你上次说的那个家教……”
宋萱眼睛一亮：“你答应啦？那我回头跟我堂哥说，你放心，我小侄女就是调皮了一点，话还是听的”
宋萱的堂哥一直想找个人辅导女儿功课，本来定好了一个大学生，结果人有事鸽了，孩子才四年级，做个作业跟要她命一样，东摸摸西看看，闹起来猫狗都嫌，气走不知多少个家教了。
钟书意想了想点头答应，她这个年纪除了熟人愿意雇她，实在找不到什幺兼职。兴许是脑子里装了太多事，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钟书意就有些头痛，趴着缓半天也没好点儿，偏生之前的药吃完了，无奈只能请假去买。
去医务室钟书意抄的近道，小路上有片茂密的桂树林，枝叶掩映，路灯昏暗，一路上也没碰见什幺人，经风一吹，头疼有些缓解，钟书意这才顾得上害怕，觉得暗地里有什幺东西窸窸窣窣，可是来都来了，不拿药回去怎幺跟班主任解释，犹豫间钟书意恍然听到些人声，不十分清楚，还不止一个人，钟书意顿觉寒毛乍起，闭了闭眼壮着胆子往前走，这才听清，原来是对小情侣跑这调情来了，吓死个人！
“你别乱摸，衣服都皱了”
“那你给我亲亲”
“你再掀我衣服我生气了啊”
……
高三走了，高二的搬完教室，就有人趁乱胡作非为，不是什幺稀罕事。钟书意放轻脚步匆匆离开，紧张得起了一身冷汗，要命的是头又开始痛起来。
推开医务室的门，一看居然还有熟人。
周蘅这几天咳嗽得厉害，她为了不耽误学习，让家里直接把药存在医务室，每晚晚自习来挂水。江景词坐在她旁边，垫着腿写作业，倒是不觉得憋屈。
钟书意目不斜视，直接报了药名，付钱走人，一气呵成。出了医务室的大门，钟书意才喘过气来，一时竟觉得头疼得有些难以忍受。
穿过走廊，还是那片桂树林，那对情侣已经走了。
“等一下”江景词追出来，挡在前面。
钟书意不得不停下脚步，擡头，冷着脸，没说话。
“你生病了吗？”江景词上下看，擡手想探探她的额头，中途忍住收了手：“要不要紧？如果实在难受，我陪你去医院，药不能乱吃”他似乎很焦急，语速少见的快。
六月的临湖，暑气未上，夜晚凉风绵软，吹得人昏昏欲睡，钟书意看着眼前一身清辉的少年，心想，蝴蝶总是无知而残忍，眷恋花丛却又对每一朵花施以温柔。
钟书意捏紧手中的塑料袋，摇摇头说：“没事”，擡腿就走。因为母亲的缘故，她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之前去医院查过，确实没查出问题。
脑子里缺总是反复回放刚才那幅画面，周蘅一手挂水一手拿着书低头看，江景词坐在旁边垫着腿写作业，无声陪伴。或许之前的十余载，有无数个类似的场景。
钟书意承认，即便自己对江景词没那点心思，这样的温暖也是她所羡慕所嫉妒，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
越想头越痛，偏偏江景词还不肯放过她：“你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医院看一下吧，好吗？”
忍无可忍，钟书意停下脚步，没转身，只道：“我说了，没事，别再跟着我”
这一刻钟书意在心底矫情地讽刺刻薄他，月亮就让他天穹高悬吧，永远清冷皎洁，无需为了区区萤火纡尊降贵。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是萤火，只是一直走在无荧之地，总不免要将一点光亮剪成心头的纸月。
钟书意走了许久，越走越慢，直至走到路的尽头到底没忍住，回头。
月色朦胧，人影模糊，如果情绪可以像胶片一样洗出记忆，那幺一定是此刻的冲动，冲动地想要扑进他怀里。
原来江景词一直远远跟着，没有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