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君脸色微变,一时摸不清雁留痕对她说这些是什幺意思。
雁留痕是贰壹师父,又是界青门地位仅次于暗主的无影人,这样身份的人说话不可能无的放矢。
她边走边思考,心说该不会雁前辈该不会是故意在说阿青的坏话吧?把阿青和窦菲有过一段过去的事告诉她,甚至不惜违背门规说出买凶之人姓名,好借此让她迁怒阿青。可是为什幺?总不会是因为贰壹?
祝君君甩甩头,觉得一定是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没练到家,误会了什幺,也许雁前辈又更深一层的意思,只是她领悟不到。
然而事实上,雁留痕的真实意图还就是这个。
在知道贰壹喜欢的人是祝君君之前,雁留痕本打算为她的暗主大人牵牵红线,尽管她不满付青冥幼稚的举动——把人逼到跳崖这种事实在有些过分——但,好歹病木回春铁树开花,界青门的少司命之位至今还空悬着呢。
可没想到她那好徒儿舍命要保的意中人也是这姑娘。
两相一比,自然是她聪明乖巧懂事可爱的好徒儿更胜一筹!
而且,那太吾传人和贰壹相处时的状态要比面对付青冥时柔软亲昵了太多,可见这姑娘心里也是有计较的,那她顺水推舟一把也是人之常情嘛。要怪就只怪,暗主大人高高在上惯了,连追求佳人都不肯低下他的头。
再看祝君君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雁留痕忍不住在心里偷乐。
***
第二回进大殿,气氛已完全不同。
长幡下整整齐齐地立着二十名左右高阶弟子,而他们的暗主已经坐在那张气势逼人的穷奇宝座上。俊美邪异的脸孔被漆黑面具整个覆盖,单手支颐姿态慵懒,颇有邪道头子的派头。
见祝君君进来,付青冥的目光立刻落到了她身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祝君君穿黑色,比起那如火红裙的明媚耀眼,现在的她更多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和她本人的性格有些格格不入,但也很新鲜。
雁留痕打算让祝君君混迹在众弟子里,这样即便有异动也不容易被发现,但付青冥却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带祝君君走上台阶,与她分列在宝座的左右两侧。
祝君君感觉到了居高临下,这个角度能将整座大殿尽收眼底,但同样也让自己成了焦点。她感觉到那一张张面具后面几十双眼睛的目光全落到了她身上,或打量或探究,虽无恶意却叫她莫名悚然——这些人可都是界青门中个顶个的杀人好手啊!
祝君君的紧张和局促被付青冥察觉,他做了个手势,座下众人便在下一瞬一溜烟地蹿上了殿顶,消失得干干净净,而那一条条长幡甚至连晃都没晃一下。
祝君君目瞪口呆,忽然就想起她初来此地时那空无一人的大殿,难道当时……
不及多想,已有高阶弟子领着血犼教来使从大门走了进来。
祝君君以为会见到何长欢,然而领头的却是个陌生面孔,相貌英朗、身材魁梧,看起来十分的粗犷,且此人还有一双青色的眼瞳,在大殿两侧的幽幽火光里显得诡异无比。
不过紧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倒是祝君君的老熟人,正是在九嶷山舜庙前被她埋进土坑中的姜凤巢。
这小子,他难道是专门跟着门中大佬出来玩过家家的?
尽管戴着面具,但祝君君也不敢放肆打量这群人,只粗略扫了两眼就默默收回视线,高手的第六感都是很可怕的,她可不想惹出什幺风波。
不过祝君君没料到,那领头的青眼男子没注意她,可他身后的姜凤巢却把目光锁定在了她身上。
容貌艳丽的少年已与她交手数回,前不久还被她狠狠欺负了,所以对她的身形气质相当熟稔。此刻他似是察觉到了什幺,盯着祝君君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并未出声提醒那个青眼的领头人。
报过家门后,祝君君得知那领头的姓戚名怖,是血犼教超三阶的六位长老之一。
从言行上看,此人还算有礼有节,话也说得好听,许诺给界青门的好处更是相当丰厚,乍听起来,会觉得血犼教是诚心诚意要拉拢界青门的。
但祝君君觉得血犼教似乎把自己放得太低了,在何长欢大张旗鼓地血洗了鸣兵大会后又以这样谦逊温和的姿态接触界青门,十分令人生疑。
祝君君正琢磨着,她身旁穷奇宝座上的男人已用矫饰过的粗砺嗓音沉沉开了口:“贵教的来意本座尽已明了。不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太岁阁的确隶属我界青门麾下,东至辽东,西至天山,凡有人烟之处,皆有太岁阁弟子的踪迹。这世上,只有尚未发生的事,没有太岁阁不知道的事。”
顿了顿,付青冥忽然话头一转:“所以前两日发生在夔州的事,本座也早已经知晓。”
戚怖瞳孔一紧:“暗主是指……?”
“贵教另一行弟子绕路前往武当,徘徊于山下数日,不知所谓何事?”
戚怖心惊,此事他也是今早刚刚接到的传信,那边说已将界青门探子处理干净,没留下半个活口,甚至尸体都已彻底抹除,保证没有半点消息泄露出去。
可这边……
付青冥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太岁阁的探子都是本座精挑细选多年培养,贵教一出手就是几十条人命,本座……很是肉疼。不过本座并非无理之人,毕竟此事是太岁阁僭越在先。其实本座早有意与贵教合作,这才派人前去打探,为的也是能多了解贵教一些,戚长老想必能为本座在贵教教主面前解释一二罢?”
付青冥话音落下,祝君君猛地怔了怔——前一秒她还以为这人要借机发难,下一秒却听他说早有合作之意?!
他到底在说什幺,不是已经答应要和太吾结盟了吗?
祝君君呼吸乱了节奏,恼怒的目光穿透鬼眼石打在付青冥脸上。但可惜对方的面具比她还厚,根本看不见他现在是个什幺表情。
然而,这细微的动作却引起了戚怖的警觉,能站在穷奇宝座两侧的都是界青门第一流的高手,身负要职,怎会在这种时候失态?莫不是正道派来的奸细!
“鬼鬼祟祟,你是何人!”
他当即大喝,足下一踏整个人猛地朝高台蹿去。
祝君君大惊,没想到自己一个失神就被抓住了马脚,顿时懊恼不已。而那戚怖也是好生了得,一身杀气牢牢锁住了她,祝君君只觉两腿有如灌铅,沉得难以挪动。
另一侧的雁留痕反应不满,身形一闪便晃到了戚怖身前,挡住了他欲伸向祝君君的手:“戚长老,稍安勿躁。”
戚怖看向付青冥,青眸微眯:“界青门弟子中藏有细作,暗主难道要坐视不理?”
话毕,与戚怖同来的血犼教一行立刻进入警戒状态,而姜凤巢被护在中间,面色说不出的古怪。
“细作?”
“何来的细作?”
付青冥长臂一伸,将因为事发突然而一时僵住的祝君君一把捞入怀,并就势让她以一个极暧昧的姿势坐到了他的腿上,动作亲密而宠溺,是全然庇护的姿态。
“戚长老,行事慎重是好事,但不要草木皆兵。界青门的细作都钉在栈道上,你一路过来应该都瞧见了。她是本座的人,没见过大场面,一时紧张也是有的——”
说着,付青冥轻轻捏了捏祝君君藏在衣袖下颤抖不停的手:“对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