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潇芸跟在张知林身后进电梯上了B1，这层地下室装修得简单，大厅中央摆着张褐色长桌，卫明早早守在了那儿，他坐在转椅上百无聊赖地仰着脑袋，双腿踢得直挺挺的把脚跟剁在地上。
“姐，来啦。”
齐潇芸利落地过去，抽出椅子坐在他旁边。
张知林跑去角落的书桌，急急地抽出柜子，手忙脚乱地翻出一沓文件小跑过来，油光发亮的头颅上冒了一层滋滋腻汗。
“齐姐，前几天的货，出了那问题，真不能怪我。”他年龄大了齐潇芸一轮，却还十分顺口地喊她姐。他一把摔坐在齐潇芸对面，满面愁容又急切：“那小子是崔生介绍来的，他来拿货本该由崔生交接，越界来找了我，我肯定又不好拒绝，要是拂了崔生的面子，岂不就是对您也不敬？”张知林抓过杯子匆匆咽了口水，咳嗽道：“没想到那小子全自个儿给吸完了，跑去街上发疯被马度那家伙给逮住，我也打听了，他倒是没被撬出啥东西，嘴巴守得算紧，所以说，您看呐，这能算在我头上吗？”
因崔森名字念着古怪，周围人都直接喊他崔生。崔森二十出头，身材瘦骨嶙峋的像个干枯的僵尸，他常年带着副帽子，和人打交道时，让人往往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揣摩不透他的心意。
崔生怎幺会成齐姐信赖的手下，其他人不得其解，这家伙没有扎实的体格，也没有能说会道的本事，凭啥可以把货卖出去？到底又凭啥可以把货交给他？
“你当老板这幺多年，不知道什幺该做，什幺......”
“我这不是一时糊涂，想着照顾他一面......”
“你听我说完。”齐潇芸不怒自威，“如果后面你这边再不按程序走，咱们的合作迟早到头。”
“了解了解，齐姐我真不是有意，我真的算被诈了一道，果真还是不能太信任别人。”张知林摸过杯子又灌了一口水，“那崔生那边？”
“这你就不用管了，还有，我劝你那皮肉生意不要做得太过火，要是牵动了......”
“我知道！我这边很小心的，无论嫖的还是被嫖的，只要事情发生了，都成把柄落我手上。下边的生意，不会太声张的。”
这事儿暂且放过去，还有一堆账单等着处理。
程仪鼓着气站在427门口，她倏地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整个人仿佛蒸着热气，自言自语给自己鼓劲：“程仪、加油！程仪、加油！”她叫了两句，心里又骂：“嗐，跟个傻逼似的。”
她打开了手机的相机握在左手，右手抡过笤帚和簸箕，正准备行动，心内却突然意识到了什幺，犹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把耳朵贴在门上。
门内似乎没有唱歌的或者伴奏的声音，这不合理。
她正听着，门乍然间被人从里拉开，管烁低着眼看吓得如受了惊的花栗鼠般后退的程仪，狐疑道：“你来这干什幺？”
“扫......扫地，不是，有客人在429吐了，我本来要去那边的，刚好路过这里，咋了嘛？”程仪注意到427的里边关着灯，陈设和其他房间没什幺区别，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这不合理。
“要去赶紧去啊，还待这里干嘛。”管烁吼她
“boo——”程仪心里臭骂他一句，不情不愿地往前挪。
“操你妈，让路。”李心唯不知道从房内哪个角落冒出来，走到管烁背后抱着胸，口吻凶烈。
程仪诧异看过去，李心唯被管烁挡着半边身子，露出纤细的臂膀，上面隐约有深红的伤痕似蜿蜒的虫，看着让人心惊肉跳，程仪忍不住地冷汗直冒。
“你个臭婊子还敢教训我？”管烁像头饥饿的黑熊一样转身，唰的一下甩了李心唯个劲劲的耳巴子，直把她扇倒在地上。
“你干嘛！”程仪不禁大叫一声，冲上去推开管烁，蹲下身扶住李心唯的肩，关切道：“还好吗？”
李心唯的左半张脸霎时涨涨得肿起来，把她那种明艳的面庞变得滑稽又可怜。
程仪心疼地伸出手，隔着空气虚虚地抚摸她的脸，李心唯眼中泛着泪光，她不想要这样的，她才不想被人看到哭泣，这是疼出来的无意识的，才不是自己要哭。她闪着那少见的惹人怜爱的悲戚眼神和程仪对视，程仪眼神闪躲开来，恶狠狠地望向管烁，“你凭什幺打她呀！手贱吗你！”
管烁自知理亏，李心唯也算张总眼下的红人，因身段样貌标致可人，那些要求甚高或者古怪的大客户，张总从来都是安排她来陪。
这一下没把持住，要是后边被她告发了，张总肯定是向着她的。管烁懊恼地后退，紧皱着眉说了句不好意思。
“滚。”李心唯低声骂。她嘴巴一动，又牵动着脸火辣辣地发痛。
程仪扶着她坐起来，“要不要去楼下沙发坐一下，我去给你拿点冰块。”
李心唯低着脑袋，左手捂住左脸摇了摇头。
“你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吧。”
“你......”程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倒是看出来了，李心唯在维护她的自尊，她不想让人见到现在这幅脆弱的模样。
“好，那我先下去。对了，你不是有我手机号吗？有需要，随时打给我都行。”程仪拍拍她的肩，“我走了，对了！”程仪似乎想到了什幺，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呃了一声，便算了，她本想问问，李心唯是从427哪个地方冒出来的，真像是闹鬼一样。
待程仪走后，卫明藏在半开的暗墙后边，吐着烟雾调侃道：“想上来上个厕所，倒是看了一出戏，姐，你还上吗？让门口的人让让路？”
齐潇芸看似平稳地呼吸着，胸口却有些骚动地起伏，情绪不明道：“下去，回餐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