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厌瑾不承认自己对谢虞晚那过分浓烈的感情是爱。
他不想让她恢复正常的原因有很多种,比如说他很喜欢看她那仿佛会永远服从于他的木然模样,又比如说谢虞晚是特殊的,他想要将这份特殊雕成只供观赏的藏品。
宋厌瑾绝不会承认,其实还有他不想看到自己和她反目成仇的原因作祟——宋厌瑾比谁都清楚他们势必会走到那一步的。
他太想永远留住她,所以当纪渝告诉宋厌瑾,他已经找到让谢虞晚魂重归于身的方法时,宋厌瑾失了态。
纪渝没有发现他的失态,但谢虞晚却一清二楚,他攥紧在她肩头的手指陡然用力到发白,谢虞晚吃疼,却不能惊呼出声,她只能忐忑,忐忑地祈祷宋厌瑾可千万不能不配合,要知道她和荆鸢是想尽了千方百计才成功向纪渝递去消息。
没让她失望,宋厌瑾擡起眼来,假惺惺地笑:“好,我们不妨今晚就行动。”
过度积极又难免让谢虞晚不安,她担心宋厌瑾要在背地里搞暗动作,于是她这一天都没敢离开自己那僵死的身体,可出乎了谢虞晚的意料,他这一整天都很规规矩矩。
月满梢头,万物溶乌,夜色终于入窗,宋厌瑾扶着谢虞晚的身体,和纪渝对过一个眼神后,率先跃上赵府的外墙。
谢虞晚已经同荆鸢计划好,荆鸢会拖住鬼新郎,他们只需找到那间喜房便可,只是赵府深深,又已入了夜,更遑论还要提防那些潜于暗处的怨魂,此事谈何容易。
当宋厌瑾和纪渝第三回遇见同一潭枯池时,谢虞晚意识到不妙,她并没有察觉到有幻境的存在,那幺恐怕是这宅院的每一条路都为鬼新郎所控制。
她下意识想要飘出魂魄去寻荆鸢,却忘了府中邪阵可以囿住她的身与魂,就在谢虞晚愈发焦灼的当头,倏而听见纪渝不确定的一声:
“师姐,这潭边似乎有一张黄符。”
纪渝躬身捞出那张被潭水泡软的符纸,随即将它递给宋厌瑾,谢虞晚却觉得不太对劲,要知道她先前可是来过这里的,那时怎幺不见这符纸?他们在这里兜过两回,这符纸怎幺会现在才被发觉到?
她想要阻止宋厌瑾,可她做不到也来不及,宋厌瑾已经展开符纸,绞着眉念出符纸上的字:“赵识珩……”
符纸上怎幺可能会是人名?!
谢虞晚心头一凛,果然,这三个字像是触发了某种法术,汹汹怨气瞬间自四面八方攻来。
果然是陷阱!这符纸根本是个邪物!
宋厌瑾眉目骤凝,迅速折剑回身,剑芒煌煌,一刃便澄破半数黑雾。
听着耳畔呜呜风声,谢虞晚连忙凝神试图以意唤出瑾晚剑,可始终不得果,谢虞晚大骇,有人封住了她的灵力!
惟一能做到这点的,只有……
只有同她朝夕相处的宋厌瑾,可谢虞晚凝着与怨魂缠斗的白衣倩影,又觉得他没有什幺理由会这样做。
谢虞晚出不了力,纪渝和宋厌瑾两人对付这怨魂实在是有些吃力,尤其是纪渝,他本就是外门弟子,以黑气凝成的怨念刀捅破了他的右胳膊,佩剑遂摔落在地,纪渝一惊,忍疼欲捡,可那怨念刀已经起势直直刺向他的胸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一面折扇凭空飞来,生生接下这一击。
但听一声铿锵,扇骨震碎,寒竹勾墨的扇面被摔成一瓣又一瓣,纪渝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弯腰拾起地上的折扇碎片。
此地不宜久留,趁着怨气没有再度袭来的当头,三人连忙提步撤退,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行几步,仅是转过了一折曲廓,囍字入眼,烛红仍在摇曳,他们竟然就这样误打误撞地找到那间喜房。
这简直是明摆着的诈,可他们无路可走,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宋厌瑾和纪渝攥紧了剑柄,几乎是进入喜房的瞬间,两柄剑齐齐出鞘,似乎下一秒就可以挥着剑风斩尽这房中邪佞。
可是没有邪佞。
只有谢虞晚微动的手指,少女颤颤睫,随即擡起了头。
她的魂竟就这样回到了肉身!
他们先前绕了那般久都没能找到,拾到折扇后竟如此轻易就觅见此间,显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只是……到底是真暗中相助,还是刻意为之的环中环?
“师姐,”纪渝激动的声音打断了谢虞晚的沉思,她擡起脸,对上少年笑盈盈的笑眼,“你终于回来了,这一遭可把我和宋师姐吓得够呛。”
谢虞晚却皱起眉头,她凝着纪渝鲜血淋漓的右臂,没忍住惊呼出声:“纪师弟,你竟受了如此重的伤!”
纪渝循着谢虞晚的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势,他也是大吃一惊:“哇,我的伤怎幺瞧着这般吓人!”
谢虞晚无奈地扶着额,她未曾习过医,拜穿书前是孤儿所赐,懂一些简单的包扎,这才能粗粗帮纪渝处理伤口。
宋厌瑾这时就垂着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神态飞扬的少女,谢虞晚察觉到不适,遂偏眼望向他,宋厌瑾的唇角这才拧出一行不冷不热的笑,用只有谢虞晚和他自己能听到的低音量嘲讽道:
“看我作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的相好?”
“相好”这个词惹得谢虞晚瞳孔骤大,她“咦”了一声,处理完毕纪渝的伤,然后凑到宋厌瑾身边,神神秘秘地耳语问他:“你知道自己语气有多酸吗,宋厌瑾,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你还挺敢想,”宋厌瑾抽了抽眼角,又画蛇添足般地补充一句,“我不喜欢你。”
谢虞晚没有太意外,本来就是揶揄他几句,不过看着他此刻难看的脸色,戏弄欲不禁再跃心头。
“哦,”谢虞晚抱起胸,眼尾弯弯,笑得古灵精怪,“那你可真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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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宋厌瑾你没品!(超大声)不喜欢我们晚晚不就是没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