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劭舍身饲后妃时,丽麂其实也没傻傻地守空房,而是携阿勊出宫,往永业坊绯鹅宅小住。
绯鹅左邻、前宰相、宿国公程义方在伊洛之原的新别墅落成,邀两姊妹去游赏,她更到城郊住了几日。程氏以富贵风流自命,惯会享乐,罢相以来,更是夜夜笙箫。
祖劭以为她必然顽得尽兴,甚至担心她有外遇——程家父子,个个都很花,不意她原来是强打精神,强颜欢笑。
珠泪如急雨飒飒,灼烫而大颗,看得祖劭心焦,也惊奇,她细巧的身体里,居然蕴有若许多水。只是再多的水,也经不起这般哭。这几日,他见过好几个女子幽怨垂泪。彼时,只感到烦,想躲开。丽麂哭,却让他觉得她真有泪尽肠断的可能。
手足无措地揽过她,粗糙的指腹在她眼梢揩了一下泪,便是一道红痕,吓得他不敢再造次。也知道很多肉麻话,也很想用“宝贝”“乖乖”的昵称唤她,可不知怎幺的,几次张口,就是说不出。
末了,他只干巴巴道:“别哭了,往后我不理她们了就是。”
丽麂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少时便泪霁,在他怀中抽噎了一会儿,便往庖厨,给他捏蟹肉馄饨。
祖劭拉住她,“何必亲劳,教婢子们做也是一样。咱们到榻上说话。”
丽麂哼一声,“想什幺呢?你这几日得吐沙、清肠。”
祖劭笑,“我又不是螃蟹。”
丽麂已出门去,“你当然不是,我是。往后我只横着走。”
她的针线落在座席边,是阿勊的一条背带绔,蓝黑黄三色竖条纹,十分鲜明。
丽麂在宫廷女子中,属于勤于女红的一类。只是她的针线,十之八九是给阿勊,且件件重工。条纹背带绔的坐部加厚,还用金线绣了一个怒睛龇牙、鬃毛飘飘的龙头。
祖劭很感到妒嫉。思及适才的承诺,又有些愁,若以后同她一心一意,不理后妃,还好意思穿她们的针线吗?丽麂若顾不到自己,那真要衣衫无着落了。
说起来,他的这些妻妾,只有张皇后是祖母太后亲择——然而,他当时也只有感激,余者都是他自己张罗来的,此君可以笼络,遂聘其一个侄女,彼公值得结交,乃纳其一个女孙——纵后悔,也怪不到别人。然而,他自问对得起的,也只张皇后一人,四个儿子,她还有什幺不知足的?别个嫔妾,往后只能只能从别处找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