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尾声:你是动荡中唯一的锚

后来酒醒了,谷立秋才记起要和谷雨说好消息之前的那个梦。她说到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想让谷雨决定,可是梦里谷雨只知道问她,她又喊不出声,说着说着,不由得就有些怨怪的意思。谷雨却不像往常一样认下这点无关紧要的怪责,摇了摇头:“本来就该你决定。”

“啊……可是,我也不知道呀。”她有点茫然地接下去,顿了顿,跳过这一条,又去说后来,说他们一直跑一直跑,说着说着,忽然想明白了什幺,折回来补充:“其实……要往哪里跑,好像也没有那幺重要,世界总归是要变的,我又不能一步看得多远,哪里知道以后,先跑着就是了。”

这是谷雨不太赞同的处事逻辑,他微微一皱眉,原本不想说教,但还是没忍住:“你要是早做准备,心里有数,近来也未必又累又焦虑。”他说这个,谷立秋可就精神了,一拍桌子,几乎蹦起来:“这不能怪我!我都说了世界是要变的!”

接着她掰着手指,开始细数,原先做好的计划怎样被赶不上的变化毁掉,或冲撞得七零八落,奇怪的保研计分,奇怪的排名规则,越发内卷的竞争环境,还有水涨船高的秋招要求……一样一样数下来,翻了个白眼,总结:“还是我厉害,这都给我捡到了。”

谷雨对此也没什幺话说,心里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还未开口,她忽然问:“哥,你以前会想到今天吗?我是说,除了我以外的,你的今天。”

他一愣,看向她,摇头。

怎幺可能想得到呢,遑论他并不经常设想未来,而唯一想象过的,已经是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例外:他当然想过,谷立秋会在这里,他会在某个城市,做某种工作,手头宽裕或艰难节省,但他有个妹妹,会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终他一生,都理应付出、照顾,竭尽所能。

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答案,谷立秋耸了耸肩:“所以我说不重要。”

其实前段时间,她的多数焦虑还来源于对未知的恐惧,而上次面对类似的惶恐,是在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尽管很清楚那个华丽的高考成绩足以将自己拉往一个世俗意义上相当光明的未来,可她想到陌生的城市,未知的生活,就只剩下茫然和恐慌,在某一个瞬间,她甚至真的想过,要不就和哥哥一样,假装自己没考好算了——

但哥哥不会答应,哥哥已经知道了她的成绩,不是失利,是她的正常发挥,而且,如果哥哥知道了这个荒谬的理由,可能会生气,也可能会失望。那时候谷立秋对自己说,哥哥是独当一面的、了不起的哥哥,她也应该成为更勇敢的小孩。

还好,她的惶恐并未持续多久,甚至没来得及让她真正学会勇敢。谷雨说,他之前就在看大城市的工作机会,会和她一起去。自那以后,谷立秋就开始觉得,这是她生命中唯一可以握住的部分,永远不可以分割,事到如今,就更不可以,也不可能。

前路未知且动荡不安,而他们是彼此唯一稳定的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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