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

褚时维被谢主任拎到了办公室。

谢主任头上有点秃,他也不用边上的头发支援一下子,学生们私下都叫他谢顶。

主任办公室在最里屋,褚时维高高瘦瘦的个子穿过老师办公区,他双手插兜,一点没有要和老师打交道的敬畏心,那架势跟逛自己家一样,办公区的老师,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多少都要看一眼,这个学校里特别招惹注目的学生就那幺几个,褚时维是头筹。

进了主任办公室,谢主任在翻档案,闻动静没擡头,余光瞥见了,说:“关门。”

褚时维用脚把门勾上。

谢主任看他这样就来气,砰一下合档案,等他到跟前,直切主题:“上周四大扫除,你在四楼,干什幺了?是不是跟个女同学违反纪律了?”

褚时维闲散的懒样子这才稍微收敛,他眉头微皱,反问:“谁说的?”

他不说他没有,他问谁说的。

谢主任立刻有了谱,大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怎幺着,谁说的你还想去收拾人?你不然把我一起收拾了?”

脑海里跳出一双燃着火的眼睛,褚时维冷笑:“她眼瞎。”

谢主任卷起手边的书往他手臂上摔,褚时维侧身灵敏地躲过,没等谢主任对他来第二下,他说:“tm上来就对着我脱衣服,我能怎幺样?”

说着躲开他第二下。

谢主任两下没打到,伸手冲褚时维一指,书卷在空气中晃着,示意他别给老子在这里说脏话。这个学生,他喜欢是真喜欢,成绩好能抗事,学生里学校管不住的他能管住,给他省不少心,烦也是真烦,他不服不耐烦的校长亲自讲都没用,俨然一个威胁中央的割据势力。心里清楚他说得八成是真的,但也觉得这几天褚时维挺跳,高二快开学,不给点压制是要造反了,学校威仪堪存了。

最后一拍桌,让褚时维围着学校最边上的道跑圈,跑五圈。

八月份下午两点半,叫他顶着太阳跑五圈。

褚时维一开始当然没应,开玩笑了,这怎幺能应?但谢主任拿高三男生篮球赛威胁他,高三的各种课外活动本来就是压缩的不能再压缩,参加市联赛是褚时维争取来的,可他这个学生又不能报名,还得过学校这一关。

含着一口怨跑完。

许池南不知道。

第二节课他们上体育,一打下课铃,收拾东西然后和蔡舞阳一起去操场,他们教室在二楼,要经过一个拐角楼梯到一楼。

蔡舞阳对褚时维那八卦有着无限的兴趣,出教室门还远远的往一班瞅了一眼,那边风平浪静,什幺也看不出来。她蹦跳着说想先去便利店买瓶水,便利店就在去操场的路上,许池南说好,余光看见折角几个原本走在她们前面正下楼梯的学生忽然一脸忌讳地往两边避让,下一秒,视线里出现一拨人。

褚时维。

他被几个一丘之貉围着上楼梯,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瓶矿泉水在腿边晃,喝剩小半瓶,不知道干嘛去了,满头满脸的汗,薄薄覆一层,迎着三点的阳光,整个人被那光渡着,像灯芯最中间亮眼到灼目的白色光源,冷色调,低头垂睫,一身的不爽,每个被照亮的细密汗水都这幺写着。

不爽。

很强的低气压,一步一步靠近。

蔡舞阳猛抓许池南手臂,两边学生都觉察出他现在不高兴,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往两边让道,而他看不都不看一眼前路。

许池南也顺大势往楼梯墙边站,他在经过许池南前一秒,步伐的速度没有任何要停留的意思,擦肩那瞬,许池南莫名感觉松口气。

可她这口气松早了。

俩人同阶,就要彻底分道扬镳的时候,他往上迈的脚步倏地卡顿,身影带来的滞空感让时间好像真的在这一刻暂停,许池南的呼吸也跟着停,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擡头,撤回脚的同时转身,和她面对面。

他的眼神比上次要冷得多,简直像杀过来的,里面的攻击性让许池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身侧的蔡舞阳被她挤下去一个台阶,但蔡舞阳不敢发出一星半点的音节。

他往前,许池南继续退,背靠到墙,隐没至阴影处,退无可退,褚时维逼迫性的动作停下来。

他的身影被斜来的阳光切割,俩人相距不到半米。

许池南个子已经不矮,目测褚时维超过186,她要微仰头,才能不闪不避不动声色的跟他对视,视线里是他还在冒着汗的整张脸,运动后泛红的唇,凸起的喉结,嶙峋的锁骨,甚至感觉到男生身上蓬勃热潮的气息将她包裹。

要上楼的,要下楼的学生越聚越多,围在外侧,所有人都看着俩人安静又剑拔弩张对峙的这一幕,然后疯狂用眼神传递各种信息。

褚时维没说话,他视线下移,看许池南的胸牌。

新桥是会发学生名字胸牌的,但带不带抓得不严,许池南作为仪容仪表范本,胸牌一天不拉的带着。

从左到右,许,池,南,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每一个细微的瞳孔移动都千斤般的力道,许池南几乎能脑补出他在心里跟着默念的语气。

看完,他收视线,浓密的睫毛轻擡,再盯她一秒。

这一眼后他转身走了,手上的矿泉水瓶擦着许池南的大腿过去,微凉,她攥拳。

等他上两个台阶,确定不会再来一出回马枪,许池南僵挺的肩膀才一松,泄气般慢慢找回呼吸,不着痕迹的甩了甩被自己握到发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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