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时节,主街人声鼎沸。
主街上,小贩吆喝声簇拥人海,拥挤推搡,人潮略微堵塞。
谢清宁收完算命摊子后,便退到方才的树荫下等待银耳回来。
没多久,一个身穿朱衣官服的胖官爷拨开人群,高声叱喝,命人清空主街。
还在赶集的摊贩人群顿时被挤到两边,人仰马翻七零八落。
谢青宁正庆幸自己早早收摊,便看到银耳拨开人群,奋力从人海中拔出一颗脑袋,手高举着持两串冰糖葫芦,对上谢清宁笑盈盈的眼睛。
银耳高兴喊道:"找到小姐了、找到小姐了,太好了!木耳别哭了!"
木耳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跟小姐出门逛街,被银耳拉着吃吃喝喝,不小心玩欢了,竟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过去。
正想拉着银耳回去找小姐,主街就被官兵暴力净空,整个人被吓得不轻。
谢青宁知她胆小,安慰道:"这里平日是主要干道,专供马车通行,新年期间给百姓摆摊赶集,眼下可能是宫中有急事,暂时清路而已,别怕。"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南门方向而来,还没眨眼,快马骋驰疾行,迅速通过,笔直奔向皇宫方向。
是军报百里加急,银耳立刻想起边关战事,兴奋道:"是不是边关告捷,老爷要凯旋了?"
谢清宁顺着皇宫的方向看过去,陷入沉思。
大梁因地处偏南,与南晋民间习性相近,故素来交好,可三年前南晋质子在大梁不幸遇刺身亡,南晋愤而发兵大梁。
她记得上辈子,这场仗打了整整五年,从她十二岁打到十七岁,大梁方投降归顺,战事才画下终点。
可是爹爹领兵出征不过三年尔尔,还要两年才能凯旋归来啊。
她突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午时方过,谢清宁不顾形象的冲进外厅,还喘着气,迎上母亲和一位男子怔然的目光。
王氏瞧见神色紧张的谢清宁,愣了愣,随即拽紧家书,低头掩面,哑着嗓子道:"你也听说你父亲的事了?"
一时天昏地暗,谢清宁倒抽一口气,身子没站稳,跌坐在地板上。
谢濯最疼她了,她向来要什么东西无不应允,小时候带她冰钓害她重病,被母亲骂臭头后,待她身子醒转,谢濯每日晨起就陪她练字习书,直到她入女学堂,好似要弥补对女儿的亏欠。
一品武安侯,凭自己双手替圣上打天下,在外威风凛凛,无人敢轻视半分,即使在外倨傲了点,却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
喉头像是被东西哽住,鼻头酸涩得通红,泪花涌上,不停的在眼眶打转。
坐在王氏身边的男子一脸尴尬,挠了挠头,干脆起身蹲在谢清宁身前,赧然道:"这是谢家妹妹吧?边关大捷,侯爷不日回京,妹妹怎么哭了呢?"
"啊?"谢清宁没听清,猛然擡头,易容的妆都哭花了,衣衫凌乱,狼狈得很。
男子捂笑,重复道:"我是说,谢侯打了胜仗,不日回京。"
银耳连忙把一脸呆滞的谢清宁拉起,坐好后给她递巾倒水。
王氏狡黠眼眸悄悄对上女儿审视的神情,摆手笑道:"哎呀,娘这是逗你呢,看你吓得,等你爹回来我定要跟他说。"
谢清宁双颊绯红,眼角还噙着泪,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身旁的陌生男子,神情尴尬。
王氏才想起外男在此,玩笑有些过了,随即清了清喉咙,故作正经:“这是你王家表哥,王桓。”
王恒道:"清宁表妹应该没见过我,去年我随谢侯去南境打仗,边关告捷后,谢侯就让我回来报喜,让大家过好年。"
"原来是表哥,清宁失礼了。"一个礼数周全的万福礼后,谢清宁神色恢复以往,端庄得体中添了一丝疏冷。
王氏笑道:"我家宁儿喜静,很少出外与亲戚走动,桓儿别介意。"
眼下这位传闻喜静,待人有礼却疏冷的谢家妹妹,妆容奇异,身着男子外出服,还挂着两行泪痕,略显狼狈,与传闻大相迳庭。
但王桓不敢随意直视侯府嫡女,只是垂眸,点头莞尔。
王桓身长六尺有馀,身形高大劲瘦,斯文有礼,气质温润,因心怀抱负才请缨打仗,谢清宁没仔细观相,但待在父亲麾下打仗,人品应该不错。
明明是一母同胞,怎么和王若涵差那么多。
喝完茶水,谢清宁不想多待,起身行礼后便带着银耳两人回了自己住的易水堂。
半个时辰后,谢清宁恢复女装,撑在案桌上沉思了起来。
弯俏羽睫搭在眼帘下方,落成一片疏落弧影,神色深沉复杂。
七年以来,她听师父的话孝顺父母,做好大家闺秀,无不有错。
但她却严重忽略了一个问题。
前世大梁那场战役让她印象非常深刻,战鼓响起前半月,师父似乎提前算到战火将发,连忙收摊回家,二话不说收拾包袱,带着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宋云到前线替无辜牵连的百姓医治救人。
师徒俩人在那被战火无情波及的南境城墎中度过整整五年,战事还未结束,打到第四年,师父就因风寒没挺过,去世了。
但眼下爹爹亲自领兵,竟打了三年就把易守难攻的大梁攻下了,为什幺?跟身为主帅的爹爹有关联吗?
上一世,武安侯嫡长女走失后,这个家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