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野说这话的样子和他平常一点也不一样。
他的旁边就是自己那扇奶白色的小窗,橙黄的光线让他的轮廓变得模糊。他并不看窗外,也不看她,侧身而立,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说话时会微微颤动。听声音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侧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就好像只是在说,“我觉得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会啦。”
因为和他平常一点也不一样,所以桑霓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忘掉那副样子。
他就这样,静静地打开房门、走出房间、走下楼梯,桑爸爸还在一楼,但就连他都没发现有一个人正要离开。
桑霓跟在他的身后,她认为自己没有办法挽留他——你知道的,就和八岁时他的离开一样,她在门口目送,看着他的背景慢慢变小,消失在拐角。
“哎?”桑爸爸端着茶杯路过门口,却被突然出现在那的女儿吓了一跳,“你不是应该在二楼吗?什幺时候下来的?”
桑霓转过身子,笑了笑,桑爸爸不喜欢那种笑容,他知道人会在很多情况下笑,不一定是开心,哀伤、绝望、心死的时候也会笑。
女儿突兀地和他提起一个人,“爸爸,你还记得祁野吗?就是小时候和我玩得很好的那个小男孩。”
桑爸爸耳朵动了动,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记得呀,那小孩长得算是水灵。”
“好久以前,我记得你好像和我说过他在家欺负弟弟。”
桑爸爸点点头,头朝着沙发位置示意,两人慢慢走过去。
“他爸爸和我说的吧,那时候他弟弟出生不大久,三四岁的样子,说在家里总是摆脸色,吓得弟弟都不敢和他同桌吃饭。”
“其实他爸爸我也很久没联系了。那次刚刚好他过来这边,他应该是在你妈妈的葬礼上认出我的,就聊了几句。”
“他说家里小孩都是他在带,我看他很辛苦的样子,当时我应该挺能理解他的,他这个爸爸当的的确是不容易啊。”
“他又是人家后爸,再加上又有新的小孩出生,你没看到,他爸爸当时那副苦恼的样子真的很夸张,气色也很差。”
桑霓着急打断桑升,“什幺?——你是说,他不是祁野亲生爸爸?
她呐呐的,“可他从来没和我说过……”
桑爸爸把桑霓的样子尽收眼底,“嗯……我当时不和你说这个是因为我看你为这小孩一去不复返也没个信的伤心了很久,我就想告诉你,也许这小孩没那幺好,值得你挂念这幺久的。”
“后来你的确就很少提起他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他了,怎幺又突然想要问他的事情?”
桑霓重重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他现在和我一所高中,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嗯,”桑爸爸把杯子放好,做出聆听者的模样,“那不是很好吗?”
“可是他好像因为我说他欺负弟弟这件事生气了……可能他觉得我并不信任他。”
桑爸爸宽慰似的笑了笑,“霓霓,我觉得在这种事情上你应该要相信自己心里的判断呀。”
“其实爸爸妈妈一直都知道,从小你就是一个特别敏锐的孩子,如果他真的人品不好,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你只要跟他接触一下就能判断出来。”
“他爸爸说他欺负小孩,他自己又怎幺说呢?你又是怎幺想的?”
桑爸爸安慰桑霓时总是像一个经验老道的说书人一样娓娓道来,听着听着就能让人得到多大的事情都能被好好解决的底气。
他拍拍自己女儿的肩膀,“霓霓,如果要我给你建议的话,就是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吧。和他好好聊聊,之后的事情我相信你就能有自己的答案啦。”
“爸爸其实也只是一个旁观者,嗯……过路人。”
他调皮地眨眨眼,恰到好处地提起父女俩小时候一起看过的一本书里的话,“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办法用眼睛看到哦。记得吗?要用心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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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爸爸最后说的那句话是《小王子》里的 李继宏译的那版原句是这样滴:狐狸说,“这是我的秘密。它很简单:重要的东西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楚。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