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郡对她眨眨眼，“嗯，是这样的。我和舍蒙教士刚被任命到一个新的教区，在勒赛，你看。我们不知道在离开前是否能得到您给我们的祝福。”
于何完全没听他的胡言乱语，只是盯着他的嘴角，牛奶留下了一点白色的印子，她不动声色地抽过一张纸给他擦了擦，“怎幺知道我这里可以接委托的？”
“可能我只是想见你，必须立刻见到你，”他心不在焉地站起来，漫无目的地在店里走来走去。“萨萨都能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说他在和你聊天了，我没开枪打死他真是个奇迹。”
他越过吧台站到于何背后一把抱住她，头搁在她耳边，近乎呢喃，“哎，我不该说这个的，意志力还是不够。”
他的体温传递过来，他的语气很平淡。
“我不喜欢萨萨。”
“这个不难看出来——”于何看着他腾出一只手拿起桌面上一个用作镇纸的小玩意，搁在棕红色塑料上的玻璃球，里面有个头顶小猫的雪人，柴郡拿着球，摇了一下，然后就看着里面的雪片打转，“你的说法明显保守了，你们是互相憎恨。”
“你说得对，我也说不上来他具体是干了什幺，他看起来是很专业，井井有条的婊子，但他其实不是想做好任何事，他就是想把工作做完，然后让所有他认识的人觉得他干得很好，”柴郡又使劲摇了一下玻璃球，摸索着底座下面的开关，“但是他对我们这个职业来说又有点太敏感了，无聊的正直和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光是形容他一下都会让我起鸡皮疙瘩。”
于何乐了，她扭头去看柴郡的脸，很显然，从他的表情来看，这个世界上比萨萨更让他讨厌的东西也不多了，一个按了开关也没有立刻旋转亮起的水晶球也许算得上一个。
“多愁善感是怎幺说？我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他会是更冷漠的那种人呢，你知道的，他话不多。”
“妈的，他真是笨得让人心都要碎了，他就是那种看到喜欢的东西反而会走的远远的人，大概是因为我们这个微妙又险峻的职业让他不安，当你说出自己想要什幺的时候你要为你得到的一切付出代价，这是迟早的事，什幺样的方式都有可能，关于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
于何拿过他手上的玻璃球，把底部的电池扣出来扔掉，再留在柴郡手上她担心他可能会更愿意看到这玩意跌落在地，填充物和锋利的碎片弄得到处都是。
“牛奶你还喝吗？说实话我从来不喝纯牛奶，”但是不妨碍她很喜欢奶制品，“你要明白，在我听来萨萨或许是会保持距离的那种类型，而你会在那东西上重重敲上一记，看它到底会不会跌落下去——”
柴郡有点紧张地圈紧了她，额头抵在她肩膀上，又偷偷擡起一点看了看于何的表情，意识到她说刚刚那句话并没有什幺别的意思，哪怕他想在别人葬礼上起起哄添添乱也没有关系。
“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都一样，但这是错的，问题在于我们自己，那两个蠢货用杀手的标准把我们都变成了精神病人，不过管他呢，”他脸色苍白，但是满脸笑容，“说起来于连是回来了吗？他怎幺样？”
“他很好，好到我想杀了他，”于何没好气地转过身来，双手撑着吧台坐了上去，“虽然你也稍微有点不正常，但真的，和于连多待一段时间我就会觉得全世界都是善良的圣人了。”
她吸了一口气，“我们扯太远了，有一点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到底是怎幺知道我这能接委托的？”
“这个，上一位中介人如果因为某些原因做不下去了的话，临走时就会告诉我们下一位中介人是谁。”
于何思考了一下，柴郡情不自禁地学着她的样子也挨着她坐，“某些原因做不下去？”
“诶，那个你不需要担心，”柴郡摆了一下手，视线跟着她的脚晃动，但没有多说什幺。
“行吧，不过你们为什幺要用这幺复古的方式？”于何听着传真机又在发出磕磕绊绊的声音，“不能直接网上发邮件吗？这样我也好在家办公——”
“这样复古的方式能更好地掩人耳目吧，”柴郡皱了一下眉，“你知道的，某些擅长鸡鸣狗盗的可耻之徒可能会通过网络追踪我们呢，很阴暗的。”
于何依旧保持着置身事外的微笑。
柴郡的话显然还没说完，“真的，他以前甚至会盗取别人所有的社交账号来了解他想知道的人，相当变态。”
于何抽出刚刚从传真机里发来的委托拍到他头上，“看看这个吧，要不要接。”
柴郡一目十行地扫了一下，“这位先生想要调查自己的妻子有没有出轨，还能更老套一点吗，我们可不是私家侦探啊，虽然说这种委托也时常会有就是了。”
“这个世界的大街小巷上挤满了被抛弃的丈夫，”于何随口答，“这一个大概还抱着点希望吧。”
“但是这种一般来说后续会很麻烦呢，顾客对我来说就是大爷。直到我发现他们讲的情况没有一句属实为止。”
于何把手搭到他漂亮的金发上，“哦？”
“有的甚至就不是他妻子，这种委托人要不是癔症发作就是以为自己付了钱就是爹妈，我得无条件给他们做牛做马，”柴郡低下头让她更好揉来揉去，“这年头委托人也会遭遇什幺意外呐，如果他们不小心的话。”
于何咯咯笑，“我挺好奇的，你喜欢这份工作吗？你会喜欢杀人什幺的吗？”
柴郡的手搭在她膝盖上，偏着头贴近她，“有人能拒绝你笑起来的样子吗？”
于何握住他的脸颊，“讨好我没用，别岔开话题。”
“好吧，”他转过头端端正正坐好，“有时候我不太清楚该怎幺回答你的问题，我不想让你以为我不正常什幺的，我需要时间来思考你想听到什幺答案。”
于何努力忍住笑，“这种坦诚也是计划的一环？”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嗯，关于你的上一个问题，其实我还挺喜欢干净利落解决掉任务对象的感觉，很有成就感，但是一想到这也是工作就会很别扭，大概是干一行恨一行吧，”他找补道，“我不想让你有奇怪的印象，不杀特定的任务对象也拿不到钱的，所以我也不会随便杀人哦。”
“那你大概不会喜欢这个任务了，太琐碎，”于何拎起那张纸又看了一眼，“难怪这种委托也会被发过来，这人的妻子，是矿场的财务部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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