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笙走近秋槐,学着秋槐的样子趴在走廊的围栏上,看向秋槐看着的地方,她虽然聪明,却不如秋槐有天分。安远的学生不笨,春笙已经在每月一次的考试中感受到力不从心。
“老师,这个世界总是这样不公平吗?”
秋槐的眼中映着浅浅的灰色,成片的灰色在视网膜上反射出白光,看久了眼睛有些累。
她的声音和灰色一样泛着白:“不是总是,是一直。谁能保证自己在得利后舍得放开呢?别说你,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想要站在天平上头。”
“老师,你看,我的家庭一团稀烂,我总以为自己脑子还算够用。但在安远,所有人都含着金汤勺,脑子也不差。”
秋槐看过春笙的档案。
安远的特招生之间情况也各有不同。有一些家庭情况虽比不上金字塔尖,但也是可以砸钱给小孩从小补课的家庭。有一些家庭则是真正地陷在泥潭中。
春笙的母亲生下春笙后就去世了,她的父亲替人顶了罪在牢里,这辈子大概是没有出来的一天,她和奶奶相依为命,两个人靠老人微薄的退休金勉强温饱。还有一些人,从记事开始就没有家庭,只有福利院的伙伴,后来连福利院也没有了。
“有很多人以为安远的成绩都是靠特招生撑起来的,但实际上别人有着最顶级的资源,不差的脑子和刻在骨子里的自制力,你为什幺觉得别人一定比你差呢?”
春笙听见这话蹲了下来,头藏在双膝间,声音闷闷的:“老师,我以为你至少会安慰我一下。”
秋槐蹲下来盘腿坐在她身边:“你是想听我跟你说好听的话吗?”
春笙摇摇头:“老师,我听他们说,你有一个很厉害的男朋友,厉害到只手遮天的程度,他们说,你们是在安远认识的…”
秋槐打断女孩:“春笙,不要试图在安远攀高枝,如果你觉得我是找到金龟婿了,那我劝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多做几套竞赛题,拿块金牌,来年就可以参加保送,能够早点从安远离开。”
秋槐的言辞都快称得上呵斥,她严厉起来足够吓人,春笙被她的一句话说到眼圈泛红:“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秋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拉着春笙站起来:“对不起,春笙,老师只是不想你将希望全部投注在看不见的金枝儿身上,就算安远的学生获得过足够多的资源,你不还是能够进一班把很多人甩在身后吗?你这样优秀,不该将自己局限在白城。”
“你不该将自己局限在白城,阿槐,你这样优秀。”安远的补课费每课一结,秋槐拿着簇新的现金走进院长的办公室。她特意拜托安老师将第一次的课时费结成现金。
她拿着五张连号的红钞票递给院长。和她想象的画面截然不同,院长并没有像往常她拿回奖状那样夸赞她,甚至没有给她笑脸,盘问她这笔钱是怎幺得来的,又打好几个电话确认安远真的有这样的传统,这才关起门。
“阿槐,我不需要你想着我怎幺样怎幺样,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琐碎的小事上。你老实告诉我,你补课的小孩真的只是找你补课吗?”
秋槐在外编过很多瞎话,比如她已满十八可以打工,但当她第一次和院长撒谎时依然觉得十分羞耻。她找出邓逸比赛的视频极力证明,直到找不出夸奖他为人正派的词和贬低他智商的词。
“阿槐,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捷径,但是你不需要走捷径,谁都可以走捷径,但我的阿槐不需要,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你们这些小孩,有一个算一个,能走出去就是对南希最大的报答。”
秋槐在初尝被抛弃的滋味,还未来得及琢磨的时候,就被院长和南希的爱意包围。她拥有过世界上最纯净的爱,这让她面对院长的训斥都觉得幸福。
她向院长认错,保证自己会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该做的事情上,并暗下决心,一定会攒够钱,等她攒够钱了,院长也不能再说什幺。
秋槐目送春笙离开,女孩在哭过之后情绪恢复,拉着她问:“老师,你在安远交到过好朋友吗?如果没有的话,现在我是你的好朋友了。”女生的音调往上扬,连句号都展露出雀跃的情绪。
她恢复得这样快,让秋槐心生羡慕。